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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漫漫一派谦虚:“谢谢,不过我暂时没有吃这碗饭的打算。”
路漫漫一个人飚完戏,分别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宴请朝臣的大殿守卫森严,漫漫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没有太子殿下的旨意,她不可能进去,但是谢琇莹则是贵族小姐,否则也不会和陛下认识,成为他的情人之一。漫漫想要进去必须有人帮忙,而谢琇莹是路漫漫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
凡事还是靠自己最靠谱。
宫殿廊腰缦回,高贵典雅,漫漫走过曲折的走廊,终于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李格非。
华国尚黑红两色,少年身着华国的古典服饰,黑底红纹,长袍广袖,绶带锦环,他的手中牵着同样盛装的刘小姐,站在大殿正中央。
她听见他说:“从今日起,我会爱你,保护你,视你为我最亲密的人……”
她听见司仪大声唱道:“请殿下和刘小姐交换戒指。”
她看见李格非拿出一枚镶嵌着黑色钻石的戒指,慢慢套在刘小姐的手上。
他的眼神温柔如海,神情专注,嘴角挂着喜悦的微笑,财政大臣正满脸欣慰地看着女儿和未来的女婿,无意间一抬头,正好看见站在外面的女孩,他脸上的微笑立刻裂了一条缝。
李格非似有所感,顺着财政大臣的视线慢慢回头,他眼中的笑意仿佛脆弱的玻璃镜,顷刻间分崩离析。
漫漫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人,全身的零件都生锈了,运转起立极不灵便,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布熊,僵硬地抬起头,对上李格非的视线空洞茫然,生锈的机器一时间无法启动,发出咔嚓咔嚓地噪音,机身在微微发着抖。
长久以来悬在她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痛彻心扉的同时,漫漫心中竟然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整个人轻飘飘地不真实起来,她心中那个水晶般干净透明的城堡轰然间分崩离析,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曾经那个天真的、菟丝子一样依赖着哥哥的女孩就在这一刻脱胎换骨。
痛苦,是破茧成蝶必不可少的步骤。
李格非直勾勾地盯着漫漫,他一直想要知道,被自己背叛的漫漫会作何反应,是否会像零一样依然对傅宁至死不渝,现在终于到了最终揭晓的时候,他竟然胆怯了。
他竟然开始害怕,如果漫漫对待自己不像零对待傅宁一样,他该怎么办?
软弱的胆怯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在皇室中磨练出来的残酷就告诉他,如果漫漫真的背叛的话,他绝对不会像傅宁那样手软,留她在世上。
漫漫的眼神清澈透明,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不染尘埃,即使是现在也依旧透彻,仿佛水洗过的水晶琉璃,但是太干净了,干净得近乎冰冷,李格非宁愿她那双眼睛被怨恨侵蚀,染上永远都洗不掉的污垢,也不想看见她这个模样,仿佛……
仿佛自己的行为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漫漫觉得自己的大脑变得迟钝,一个小小的念头转过都要花费好长时间,遥远的地方仿佛有什么在嗡嗡作响,是寂静中的嘈杂。
自己想要干什么呢?
她努力的想,终于想起来,自己就是来看哥哥最后一眼的,现在已经看到,她该走了。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伤心欲绝的流泪,女孩竟然就这么漠然僵硬的地转身一步步离开了。
李格非几乎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她走得很慢,但是却很坚定,仿佛要一步步走出自己的生命。
不!不可以这样!
凭什么零能对傅宁至死不渝,漫漫却如此轻易地就要背叛自己?
他绝对不允许!
她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来人啊,给我抓住她,带回……”
“殿下。”
李格非的气急败坏被一道冷漠的男声打断了。
一个年轻男人越过人群走了出来。
他容貌清隽无俦,眉眼漆黑锋利,他步伐缓慢,冷静自持,诡异地压下了大殿内嘈杂的嗡嗡声。
李格非冰寒的蓝眸蓦地一缩。
傅宁?
他怎么在这里?
傅宁当然可以在这里,他是国内科研领域的领头人,是军部、教育部、卫生部等多个核心部门最为倚重的专家,他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傅宁遥遥冲高居上位的皇帝陛下行了一礼,“陛下,今天我过来,一是为了庆贺太子殿下成年之喜,二是为了零。我的实验因为缺了实验体,已经搁置了很长时间,既然零刚好在这里,请陛下允许我将她带回去,实验结束,再把她送回来。”
挺到傅宁的话,刚走了几步的漫漫突然回头,径直朝大殿内走来。
女孩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及腰的黑发柔顺地垂落在她背后,几缕发丝调皮地跑到前面来,被风一吹沾到她饱满粉嫩的双唇上。
胸前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布熊,纤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显得苍白脆弱,几乎能看到肌肤上凸起的青色血管。
她四肢僵硬地一步步走上大殿,清浅的眼瞳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无声的分崩离析,她像个只知道执行主人命令的、早已过时的机器人,迈着生锈的肢体顽固地执行着最后的命令。
漫漫越来越近,李格非下意识地伸出手,却见她恍若未觉一样从他身边拖着双腿走过。
漫漫目不斜视的越过李格非和傅宁,抬起头,专注的看着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皇帝陛下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她深深行了一礼,“陛下还记得我吗?”
李肃煊当然记得这个当初天真烂漫的女孩,当初他只以为是太子哪儿找来逗趣儿的孤儿,后来接到了弗兰西斯和傅宁的申请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零”。
想不到一段时间没见,曾经天真烂漫的女孩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李肃煊此刻对李格非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敬佩之情,论折磨人的技巧,自己的太子显然青出于蓝。
“当然,”李肃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动人心弦,他笑得风情万种,一点没有身为帝王该有的肃穆。他问:“只是我不知道,该叫你‘零’,还是‘漫漫’。”
漫漫知道哥哥是不会让自己离开的,她需要找人帮忙,最能帮得上自己的,当然是华国至高无上的掌权者——皇帝陛下。
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她的嗓音飘忽得仿佛来自天际,“陛下还是叫我‘零’好了,漫漫……是不应该存在的……”
她转眼去看身边的傅宁,眼神一片苍凉:“我很抱歉,傅教授,因为我耽误了大家的工作。我立刻就跟你回去。”
漫漫直视李肃煊玩味的双眼,神情坚定,“请陛下应允。”
离开哥哥之后,傅宁的研究室是她唯一能够想到可以去的地方,至少,在那里,她不是可有可无的,更不是多余的那个。
随着这句话,杀机陡然从李格非身上迸发出来,直指前方的女孩,其他人也不免收到波及,离他最近的刘小姐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控制不住的后退好几步,远离危险中心。
但是承担了李格非绝大多数杀气的漫漫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之外,仿佛对此毫无所觉,直视着皇帝陛下,等待着他地答复。
李肃煊沉吟一下,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倒不是因为漫漫和李格非之间不值一提的私情,在皇帝陛下眼中,当然是涉及到军事实力的研究更为重要。
此刻,再无李格非置喙的余地。
李格非紧紧盯着漫漫,湛蓝的瞳孔中血色时隐时现,就像是两种不同的力量在较量,此消彼长、此起彼伏。
漫漫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回眸低声对傅宁说:“我想和哥哥告个别,可以吗?”
傅宁脸上表情很平淡,他后退一步,用肢体语言表示,让她自便。
慢慢的这个行为对李格非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的漫漫,要和他告别?
还需要征求傅宁的同意?!
李格非牙齿咬得咯咯响,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全都在刻骨的恨意面前碎成了渣渣。
他太后悔了,当初为什么没杀了傅宁。
杀了傅宁就好了!
愤怒,怨恨,让他完全没有发现,当初下令狙杀傅宁的人,并不是李格非,而是乔尔。
漫漫对上李格非血雾弥漫的双眼,方才面对皇帝陛下的从容镇定顷刻间土崩瓦解,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依赖着自己哥哥的柔弱的女孩。
她僵硬地迈开腿,上前两步走到李格非面前,她仿佛被李格非眼中的暴戾刺痛了,慌乱地低下头。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重新鼓起勇气,抬头,对上李格非的双眼。
她说:“哥哥,希望你和刘小姐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我……我……”说着,她就忍不住开始哽咽,眼泪迅速充满了她的眼眶,“我以后不能在陪着哥哥了,就让……就让它替我陪着哥哥吧……”
哥哥没有自己陪伴会不会孤单?她不舍得哥哥孤单。
漫漫艰难地举起双手,将她最爱的小布熊送到李格非面前,她说:“它也叫漫漫,有它陪在哥哥身边,就和我陪在哥哥身边一样,它很乖,很听话,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不会乱跑,永远也不会背叛哥哥……”
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流到尖尖的下巴上,然后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她前襟上,很快就在那一片白色的布料上打湿成一片深色。
漫漫继续,“……不像我,一点都不听话,喜欢乱跑,总是惹哥哥生气,以后……以后,漫漫再也不会惹哥哥生气了……”
是啊,会惹他生气的人准备离开了,只留下一只布偶玩具,怎么可能惹他生气?
她想要松开手,但是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紧紧攥着小布熊柔软的腹部,她又急又伤心,憋得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