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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你先招他,不然他怎么会急眼!”
“闻重,你怎么这么护着这小孩!为什么我小时候你却总骂我!”
“你和一个痴儿争什么!我看你越大越没出息!”
“闻重!你偏心!”
“别叫了!街坊四邻都要被你吵来了!”
闻重拉着天衍进了屋,山阳打来清水就悄悄退出去。闻重给天衍清理了伤口,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闻重看着天衍修长的手指上裹着的厚布,叹了口气。
“现在不疼了。”天衍看着他说。闻重不说话。
“原来你还是会心疼我的。”天衍用伤手拨弄闻重放在桌上的手指。
“行了,闹也闹了,回去吧。”闻重把手拿下去,别过头道。
“我不走。”天衍见他又这般冷峻,急着说。
“官家!”闻重突然回头,喝了一声,却对上天衍红着的眼睛。
“对不起。别恨我好吗。”天衍凄然地寻觅闻重深黑色眼眸中藏匿的情感,院中马厩里碰雪打了个响鼻。
“你走吧。元旦朝会来了不少使臣,你得回宫应酬。”闻重叹息般说。
天衍伸手去拨闻重垂到眼前的散发,闻重无意识地一退,用手打开。
“啊!”天衍握住伤手叫了一声。
“天衍!你怎么样?”闻重急忙低头去看,天衍却借势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钳固住他的双手。
“天衍,你做什么……”闻重的下巴卡在他的肩膀,挣扎地说。天衍温热的舌钻进他的衣领,勾挠着他的脖子。闻重的手颤抖了。
他蓦然间想起了当年宵王泰琪说过的话:
“感情这东西是难以捉摸的,很难给它一个界限……我想看看你和天衍间,会走到哪一步。”
闻重的整个身体都战栗起来,天衍惊诧地放开他,“闻重?你没事吧?”
“你……胡闹些什么。”闻重强压住惊慌,做出生气的样子。
天衍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闻重有些不稳地站起,打开门,“……快回宫去吧。”
“闻重,你答应我不要娶……”天衍快步上前,扶住闻重的肩。
“你能让李思骁复活吗?”闻重突然问。
天衍垂头不语,碰雪又骚动起来。
“……那你就回宫去吧。”闻重拉开天衍的手,回到房间,把门关上了。
“如果天衍因为你执迷不悟起来的话,你要怎么办,闻重?”
闻重发现,真到了这一步,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十八章 闻重娶亲
元宵节刚过,闻重便宴请诸人。旧曹门街的街坊邻居都到场了,朝中几个有往来的老臣也都来捧场。闻重这次极注重形式,愣是雇了轿子载着荷花绕了半座城,新妇下车时撒了谷豆,一群孩童熙熙闹闹地去捡,新妇踏着青布条走进门,脚不沾地。
闻宅的门额挂一段彩绸,下边扯成穗。闻重进门时随行的众人都争着扯下一些。汴京人又这种习俗,称为“利市缴门红”。
吴翰尧还没喝喜酒就醉了似的,险些将门额上的彩绸一把扯下来。他见了闻重就哈哈大笑着用力拍他的背,众人笑着拉他坐下。
屋中热闹熙攘,天衍站在雪地中静静地看着。他第一次见闻重不穿黑色的衣服。
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闻重穿了一身朱红色的长衫,配着他绸缎般的深黑色长发,犹如夭夭之桃,灼灼其华。
闻重终究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人。
如今,他为人夫,为人父。他属于别人了。
天衍甚至萌生了一种冲动,他想冲进去把闻重劫走,把他锁起来狠狠地蹂躏。让他再也不能这样宁静端庄,撕碎他的骄傲,打破他的固执,让他没有自己就活不下去!
“天衍?”
一切幻想被山阳突然地招呼中断。山阳无意间瞥见了站在大门外冻得脸色发青的天衍。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山阳轻嗔道。
“我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祝福他一下。”天衍冷冷的说。
“你敢!吃我拳头!”山阳一拳打去,天衍接住了。
“……我回去了。”天衍苦涩地笑笑,一个人恍惚地走了。
回到了宫里,走过空荡荡的次都堂,走回垂拱殿去。
满院梅花胜雪,暗香浮动。天衍被这些无情之物勾起了往事。那时闻重广袖翩跹,黑发飞扬,漫天如沙细雪,清幽的笛声飘扬于苍茫寰宇。
他吹笛给他听,他对他微笑,他牵着他的手。
他是一只孤独的乌鹊,不是金丝笼中的夜莺。
笛声哀愁凄怆,天衍孑然立于梅林之中,一曲《梅花落》,几多欢喜几多愁。
梅云隐约间,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的清逸男子姗姗而来。天衍见到他,便停下了笛子。墨青蓝拈起一枝梅花,微微一笑:“这造物太过冷艳无情了,我还是喜欢野菊花。”
“你若不说话,气氛会好得多。”天衍脱下身上的白色狐裘,披到墨青蓝身上。
“我不是为了冲一冲你的晦气嘛。”墨青蓝笑道。
“宰相大人成亲了,你不是还有我呢么?”
“你?你能陪我一辈子?”
墨青蓝一把抓住天衍的手,“你这是向我求亲吗?我等这句话好久了。”
天衍叹了口气,“我今天心情不好,不和你开玩笑。”
“天衍,该放手时就要放手。你和闻重就像是梅叶和梅花,开谢在不同的时节。有缘无份又何必强求。”墨青蓝劝道。
“你总是能看得那么清楚。”天衍怅怅地看他,笑了,“青蓝,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对你又爱又恨了。”
天衍深深地凝望着面前微笑的绝世男子,将他拥入怀中,吻上他柔软的唇。寒冷的空气中身体却变得火热,天衍扯开他的衣服,啃噬着他的温润洁白的肌肤,看着他那一贯玩世不恭的微笑,渐渐沦为迷乱放纵的欲望。
两个月后,梅花落尽梅叶生。闻宰相与曹氏女的传闻完全成了夫妻相敬如宾的典范,而皇帝与知枢密院事的关系却被炒得更热闹了。
福宁殿中,天衍在床上架了一盏小桌,拥衾批阅奏折,听得帏外门的开合声也不抬头辍笔。少顷墨青蓝端着银盘蹿上了床。盘中放着一坛温热的梅子酒。
“一大清早睁眼就不见你,就是为了出宫买这个?”天衍瞥了墨青蓝一眼。他正惬意地眯起眼抱着坛子喝酒。
“前天召集枢密院十二房的官员开会,有个人一身梅子酒的甜味儿,把我的馋虫勾起来了。”
“竟然有官员工作时喝酒?这人是谁?”天衍恼火地说。
“不知道是谁,我把他直接拖出去打了。”墨青蓝道。
“你把他撤职了?”
“我自然要杀一儆百。我提拔了个能干的补上空缺。”墨青蓝一边说着一边凑到天衍身边,“闻重的奏章?说什么事?”
“赋税新制的事,已经推行快一年了,他提出一些改善方案。”天衍道。
“哎——”
“怎么了?”
“天衍,我发现你的字迹和闻重的几乎一样。”墨青蓝饶有兴致地笑道。
“自然一样,我的字是闻重手把手教的。”天衍淡淡地说。
“不过还是有些差异。闻重的行楷就像他本人一样,高旷又不入疏狂,缜密而不流琐屑,颐指气使,从容不迫。”墨青蓝拎过闻重的奏折,细细看着,“你的字更近于行草了,气象有些凌乱,提得起,但收不住。”
“好大的胆子,墨青蓝。”天衍在墨青蓝的额角敲了一下。
“你要不要喝酒?”墨青蓝不以为意,摇着酒坛勾起嘴角。
“你肯当我的下酒菜的话。”天衍戏弄他。
墨青蓝含着酒吻上他的唇,天衍推开满桌奏章,与他翻滚云雨。
清明时节正是踏青佳日,闻重一家乘船出东水门到了隋堤。
荷花嫌闻重总穿黑衣晦气,给他裁了件深蓝色的丝绸长衫。闻重一试,打眼瞧去竟分外精神,何况丝绸昂贵,荷花又费了功夫,闻重便依她穿了。
荷花在一帮笑不拢嘴地看着父子俩。阿呆喜洋洋地举着燕子风筝,闻重喊他“放手”,便拉着线跑起来。东风习习,闻重沿着河堤跑,一会儿“燕子”便飞上了天。阿呆手舞足蹈地奔过去,闻重把线轴递到他手中。
河边山阳牵着碰雪让它啃食嫩草。碰雪已经跟他很熟了,这的确是匹千里良驹。山阳一边饮马一边感慨地望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山阳从小是孤儿,身边没个人嘘寒问暖,直到天衍让他进了闻宅。天衍身份尊贵,容貌俊美,文武双全,然而这些山阳都从未羡慕过。他唯一羡慕的,是天衍能够在闻重身边长大。
惆怅之间,闻重向他走过来了。
闻重把一捧甜枣伸到他面前,笑着问:“发什么呆呢,这是早上刚打下来的枣,我刚才吃了一个,很甜。”
山阳放下缰绳双手捧过来,叼了一个在嘴里咬,“真甜!”他笑道。
闻重顺着碰雪背上的鬃毛,碰雪就不吃草了,拿鼻子蹭着他的脸。闻重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叠成了弯弯的弧线,与他柔和的笑容相得益彰。
“老爷今天看上去真精神!”山阳不禁道。
闻重只继续笑着,摇了摇头,与碰雪嬉戏。山阳知道此刻闻重心里在想已故的李思骁。虽然山阳明白这样说并不公平,但李思骁也好天衍也好他们的确都一直折磨着闻重。他听到过闻重深夜里的辗转反侧,看到过他整夜整夜地抽烟。现如今闻重这样子不是很好吗,平淡而快乐,他是个多么适合笑的人啊。山阳心中暗暗地想。
“老爷,山阳小哥,吃午饭了。”荷花在大柳树边喊他们。
山阳捧着枣,闻重牵着马走过去。荷花手艺很好,做了几道家乡的小菜。四个人围坐在树下津津有味地吃着。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过日子就好了!”荷花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
“那娘子可比神仙还快活。”山阳接茬笑道。
“老爷,要是我们一家搬回澶州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