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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语的变化不仅仅是面容的苍老，就连唯一的信仰也背弃了。
他说了谎，少女不是用来献祭给河神的，而是用来给司夜恢复灵力的。
他本是一名心地善良的捉妖师，这条道路是他一生所追求的信仰，他曾发过毒誓，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背弃自己的信仰。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份誓言败退之时，来的是这么快。
或许是这缘分让人癫狂，又或许是莫语本来就很癫狂，为了司夜，他决然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和信仰，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自己曾经最为唾弃的道路。
他已经变得不是自己了。
但是，那又如何？
莫语想，只要能让司夜恢复，就算背弃天下，那也无所谓。
他所背负的罪恶，将会是司夜最光明的未来。
第61章 惊昼（9）（）
拨开眼角散落的鬓发，外头风儿甚是喧嚣。
玄天宗低沉地诉说着这个故事，我撑着脑袋听得入神，侧问道：“后来呢？”
外头起了蒙蒙细雨，微凉，丝丝雨滴如青烟一般笼罩在这座城市，薄暮一般的倾泻下来。
不多时，地面已是潮湿，积攒了一汪积水。
我确实不曾想过，那道士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悲惨虽说算不上，但是也比较凄凉。
玄天宗垂了垂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没有说出口。
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大致已经猜到他想要说的话。
人和妖在一起，注定没有好结果。
雨天阴沉，缩在这所破庙之中，不觉有些浑浑噩噩，困意席卷而来，挡也挡不住。
“我有些困了。”
身边萦绕着玄天宗身上淡淡的香味，我慢悠悠地合上双眼，轻轻靠在他的身上。
寒风在身边打转，但奇怪的是，靠在玄天宗身上，天生畏寒的我，意外的没有感觉到凉意。
我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有一只大手附在了我的额头，仿佛年幼时候高嬷嬷附在我背后的手掌一样，轻柔而温暖。
“好烫。”
玄天宗沉着声音在我耳边说道，说话之间喷出一缕缕热气，在我耳畔萦绕，逗得我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都烧成这样了，还知道笑。”
我迷迷糊糊的，听不清玄天宗在说什么，眼睛里面全是玄天宗模糊的身影，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妖怪居然也会感染人类的疾病，你的身体里面流淌着一半人类的血液呢。”
玄天宗托起我的身子，轻轻地将我放在角落。
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身软绵绵的垫子，我迷糊之间，只感觉自己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慌，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口中发出一阵连自己都听不明白的哀求。
“别……离……开……我。”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需要一个人。
玄天宗轻点我额头上的印记，紧接着就感觉一阵暖流从额头流入我的身体里面。
我已经昏昏沉沉，产生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强烈困意，就感觉自己眼睛一闭上就能昏睡过去。
我不想他走，真的。
“放心，我不会走。我去帮你找点药，很快就会回来。”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脑袋，很舒服，仿佛年幼时，阿娘的爱抚。
……
雨已经停了。
我慢悠悠地转醒，脑袋着实发胀，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寒风透过窗子席卷进来，在屋子里钻来钻去。
侧过脑袋，就看到玄天宗一脸疲惫的盯着我。
“你醒了。”
我着实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了，玄天宗这副如释重豁的模样，让我有些惊愕。
宫阙黑着脸凑过来说道：“你都昏迷了三天了，再不醒过来，我都要冻死了。”
说罢，想要过来扯我的衣服，被我一脚踹出去老远，在地上打滚。
“嗯，看样子恢复的不错，腿脚还挺有力。”
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我的脸，玄天宗一脸深意地说道。
说罢，把我身上盖着的衣服掀了开来，丢给地上打滚的宫阙。
宫阙：……
第62章 惊昼（10）（）
江城多雨，停了一阵子，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在整个江城上空萦绕着一阵烟雨。
城门口一人撑着一柄白纸伞，遥遥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我认得那个身影。
莫语。
玄天宗似乎知道他要来，早就站在破庙门前，定定的等着他的到来。
破庙一角漏水，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伴随着外面雨滴的嘈杂，在这寂静的江城上空带来一丝活着的肃穆。
“你知道我会来？”莫语定格在烟雨之中，手持着油纸伞，陷入在这一份空寂的雨声里，宛如一张画纸。
“你一定会来。”
“我必须来。”
“不后悔？”
“不后悔。”
他和玄天宗两人说话说得玄乎，我一个灵根匮乏的狐狸在边上听了半天，也没听得出个所以然来。
甚至，就连莫语这家伙来干什么我都不知道。
江城的故事远比想象当中的要复杂，人心也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要简单。
莫语说，他所做的一切，完完全全都是为了司夜，可司夜却完全不领他的情。
那些芳龄十六，作为祭品的少女们，本来是为了给司夜提供灵力的。
但是莫语算计来算计去，却偏偏没有算计到司夜作为一个妖怪，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她既然肯消耗自己一生的灵力来拯救这江城苍生，又怎么可能会接受莫语为他带来的祭品？
也正因为理解不了莫语的做法，从那之后，司夜和莫语之间开始产生了隔阂。
两人从相互理解，相互拯救的有缘人，变成了如今这般一厢情愿的陌路人，着实来的可惜。
……
说实在的，听了莫语和司夜的事情，我还是感觉到了有些可惜的。
但是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不管是司夜，还是莫语，他们都选择了继续走下去的道路，这就是命数的决意。
我们几人跟随莫语回到府邸，打开门就看见一具干涸地像一块树皮一样的身影。
猩红的木床上躺着的，无非就是司夜，但是短短几天不见，司夜为何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的生命已经走向了终结，过了今天，她将无药可救。”
玄天宗的声音有些冷冷的，说道。
说罢，手指隔空轻点三下，给司夜灌输了一丝灵力。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从玄天宗的指尖汇聚，飘飘悠悠地钻入司夜的额头。
灵力入体，司夜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回光返照。
她慢悠悠地转醒，睁眼看到边上莫语担忧的模样，嘴角擒着一股冷笑，厉声喝道：“怎么，又来害人？”
莫语愣了愣，沉着声音说道：“我想救你。”
司夜双手艰难的撑着床案，勉勉强强地撑坐了起来，有些嘲弄的摆摆手，“你这种害人的救法，我不需要。”
莫语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次绝不会害人，我向你保证。”
司夜定定的看着他，说道：“好。”
莫语弯着眼睛，浅浅的笑了起来。
他想，今后司夜好了，说不定有时也会想起自己的吧。
看着司夜渐渐沉睡下去，莫语的脸上露出了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柔情。
是啊。
这次他终于不是害人了。
第63章 惊昼（11）（）
……
司夜损失的灵力必须要在今日得到弥补，这过程实在是惨淡，看得我面色发白，浑身打颤。
不是说害怕，而是感觉到惊悚，后背一阵发凉。
休息了一阵子之后，司夜慢悠悠转醒，虚弱地搀扶着身子坐了起来，眼神在大厅里面转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月光侧过她的脸庞，凄美而柔弱，艳丽而彷徨。
多么美颜的妙人，难怪莫语会深陷其中，自拔不得。
惨白的月儿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一席白衣在月光下缥缥缈缈，沉声音说道：“你醒了。”
“他呢？”
司夜漠然的问道，她觉得，莫语应该是走了，这回约么又做了错事，无颜在见她。
玄天宗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凄凄凉凉。
“他死了。”
我感觉周围的温度似乎在一瞬间下降了不少，让我这个畏寒的狐狸瑟瑟发抖。
司夜瞳孔陡然放大，愣了愣，“你说……什么？”
“莫语，已经死了。”
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见司夜的指甲正深深地陷入到床沿上，指节逐渐泛白。
她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了起来，浑身的气血仿佛顿时凝聚在了一起。
瞧着她这幅痛苦到不能自己的模样，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司夜和莫语这份感情，着实有些可惜，不过大抵也无法改变。
人和妖怪在一起，必然会产生灾劫，让司夜变成之前这般苍老的模样。
只不过莫语舍不得让司夜受到这种劫难，用自己的生命来代替司夜承受这场灾劫而已。
“你是妖怪，应该很清楚，恢复灵力意味着什么。你一直让他别再害人，但是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治好你还要重要……不去危害别人，又能治好你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来为你提供灵力。这是他最后態为你做的。”
月光之下，司夜没有流泪，却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
或许曾经拥有过，她没有感受到那种情感是多么的珍贵。
但是一旦她失去了莫语之后，她整个人就完全体会到了那种与爱人生死相隔的落差。
这种滋味，继续活着，真的不如死去。
她是一个妖怪，有着远超人类的寿命，带来的确实无尽的孤独。
日后，怕也在找不出一个和莫语一样，爱她爱到不由分说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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