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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哪种可能,他的心都在抽抽地疼。
光亮倏然消失了。
等钟屹回过神来,他手里的烟也被夹着冰晶的雨淋熄了。
睡吧,但愿你梦到自己坐在春日的暖阳里,手里是你的可可茶,身边是盛开的野蔷薇和铃兰花。
将烟蒂塞进空矿泉水瓶,扔到垃圾箱里,钟屹准备返身上车。
就在最后的一回头,他看到小都站在了雨里。
她拎了个小提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但她既没有带伞,也没有叫出租车。
她只是梦游般地走着,白色的长大衣让她看上去就像个在夜里寻路的孤魂。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飘逸,雨却把她的背影淋得更孤单。
不假思索地,钟屹大步抢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你这是要去哪儿?”钟屹挡在她的面前。
他的脸在昏暗里慢慢清晰,小都又看到了他眼里的焦急,担心和痛惜。
他明显地消瘦了,头发也长了,闪着湿漉漉的光,鬓颊和下巴泛着青色,这使他看起来憔悴而落魄。
她不知道他赶了多少路,开了多久车才来到这里。
莫非他这几次回来总要过来?难道今天,他已经在雨里等了很久?
小都想扳开他抓在自己胳膊的手,他捏得她好疼。
就在两手接触的瞬间,她感到钟屹明显地一颤。
钟屹捉起她冰一般冷的双手夹在两掌之间,随后分开,把它们按在了自己的下颌边上。
他想尽快让她的手回暖。
他的脸摩挲在手心里,硬硬的,扎扎的,真实而温暖。
他的血管也搏动在手心里,澎湃而有力。
他回来了,行囊里带回了她曾经不敢奢求,不敢触摸的希望。
管他将来是什么样子,管他会不会再次消失,至少此刻,他站就在这里,她不想再错过,不想再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决定好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小都觉得自己就快站不住了。
“带我走吧,去哪儿都可以。求你,别再留下我一个人。”
钟屹急急扶住扑跌进怀里的小都。
身前的人抖着,散发着森森的凉意。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话,一时还来不及辨别她的决定在他心里激起的是震撼、欣喜还是惊疑。
他看向她仰起的脸,是平静而坚决。
她那波光粼粼的眼睛里,是坦白而直接。
似乎什么都不用再讲。
车子进山的时候,冻雨就真的变成了雪。
钟屹开得格外小心,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睡眼惺忪的农家乐山庄老板被眼前两个“联”在一起的人吓了一跳。
好在他认得钟屹,现在又是几乎没有客人的淡季。
他只是好奇,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怪人怎么会带着个女人?
离开城市几百公里竟会有这样的景致!
雪,将天与地连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群山环绕中的山庄在其余三季应该是美景如画,但在冬天却显得单调,萧索而寂寥。
可小都却觉得,这里,就是她的乐土,她的天堂。
“哪位?”陈威明显的宿醉未醒。
“是我,对不起吵醒你了。我要休假。”小都举着电话,站在信号稍好的门口走廊上。
“怎么,病了?我去看看你?”陈威的声音清晰起来。
“不是,我要休10天年假,元旦以后回去。”小都的声音里带着山风的清新。
“搞什么搞?!”陈威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那个年会就要开了!”
“我回去再做也不耽误。这个假我必须要休!”小都的声音却是稳得不容分说,“你不同意也没用,我辞职。”
“你敢威胁我?!”这下,陈威是彻底醒了,但暴怒并没有侵占他的思维,“这信号怎么这么不好……”
“你少来!你听见我说什么了。10天,一天不能少。”小都清楚他的招数。
“你现在在哪儿?”陈威气馁了。
“天堂。”小都把散落的头发拢向脑后,抬起头,叹了口气。
远处白雪覆盖的浅黛山峦宛如一幅水墨画。
“等等……你,是不是和钟屹在一起?”陈威的声音沉了下来。
小都一愣。
但她的沉默就是承认。
“臭小子!告诉他了别招惹你!你……你让他接电话!”陈威的火气又上来了。
“不用了。是我招惹他的。挂断电话后,我也会关机。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对不起。”小都的心里涌起一股歉意。
老好陈威,其实他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原来他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在无意中让她听到那个电话后,又故意说那些抱怨的话。
他是他们两个的朋友,太了解他们的朋友。
“喂喂,你们将来还有时间嘛,这几天真的很关键啊!”陈威说得心虚,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我们只有现在。我说到的一定都做到。元旦以后见。”小都挂断电话,随即关机。
小都摇摇头。
她几乎可以想象陈威在暴怒里高高举起手机,狠狠摔进身前被子上最厚的地方。
小都转过身,钟屹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将来太远,他们能抓住的只是现在。
第十五章 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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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跑回来了?”小都拉开门,惊讶地看着一脸得意笑容的沈一白。
“来……看看你。”笑容凝固在沈一白脸上,越过小都的肩膀,他看向了屋里,“你,要搬家?”
客厅里,除了沙发和茶几,其余东西都已经蒙上了防尘布。
“你还真是妖精!这么躲,还是让你抓到了。”小都笑得有些牵强,侧身让他进来。
沈一白在屋里巡视了一圈,这才站定,看着小都,没有说话。
“我辞职了。明天就离开这个城市。所以,没有果汁,你凑合这个吧。”小都把一瓶庇利埃递给沈一白。
沈一白看看手里的瓶子,放在了茶几上一堆零食的旁边。
“上次见你,是半年前,你还和那个疯子在一起。现在呢?”沈一白仰头想了想,又看回小都。
“分手快一个月了。是我提出的。我也不想在这里做了,所以辞了职,换个地方。本想安顿好再告诉你,你倒先来了。”小都拍拍手,极力表现出轻松。
她知道沈一白想问什么,索性一口气先说了。
这个结局并不意外,但小都的神色和举止让沈一白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沈一白拉着小都,把她按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则坐在她身前的茶几上,看着她。
“你说的对。如果我爱上的是鹰,就不该指望它能守在窝里。是我太贪心了。”小都叹了口气,把脸转向窗外。
山庄里的那十几天,果然是他们在一起最快乐的日子。
他们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一起。除了偶尔去散散步,大多都是呆在屋子里。
吃饭,睡觉,聊天,缠绵。
小都发现了让钟屹滔滔不绝的办法。那就是看着他的那些照片,让他讲照片的故事。
他们最爱挤在窗前那张摇椅里。
小都坐在钟屹身前留出的椅面上,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
钟屹把电脑放在她的腿上,给她看他收藏的照片,讲他怎么去的这些地方,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拍的这些照片。
不看照片的时候,他们也会谈些自己过去的事情,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儿时趣事,糗事。
看得累了,说得累了,他们就这么相拥着,静静地听风,听雪,睡去再醒来。
小都也喜欢趴在桌边,看钟屹那灵巧的手指收拾、摆弄他的相机。看他如何吹去相机缝隙里的灰尘,如何擦干净镜头,如何清理保养皮腔,如何修理那些小毛病。
有时小都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钟屹就把她抱到床上,自己也趴在旁边睡。
他们的日子过得就像是歇冬的农户。
不介意晨昏颠倒,只要睁开眼睛能看到对方就好;也不介意错过吃饭时间,反正钟屹包里有剩下的压缩食品,只要两个人可以在一起,没人打扰就好。
他们默契又疯狂地透支着现在,小心地不去触碰将来。
“他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小都没有看沈一白,伸手去抓茶几上的莲朵。速度不快,但停不下来。
将近半年的时间,钟屹只接些不用离开,或者只离开几天的专题。不用出去的日子里,他会准备晚饭等她回来。他会洗碗,洗衣服,却不再洗照片了。因为他没有照片可洗了。小都也是后来在偶然中发现,他有时说的出去一下,其实就是开车在环城的高速公路上转圈,或是开到百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出了高速就又马上掉头回来。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总是装得若无其事。
是小都逼他又开始旅行的。因为她不忍看着他如同困在动物园笼子的鹰般委顿,消沉。
钟屹试着调整过自己,也拒绝过小都的建议,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开始是两周,一个月,然后是两个月,三个月。每次出发前,钟屹都会紧紧地抱住她,紧得就像是他再也不会回来。而当他回来时,又总会多多少少带些伤,最严重的一次是将胳膊摔成了骨裂。
于是,小都开始越来越多地做噩梦,惊醒了就要一直坐到天亮。但她不能,也不忍劝他停下来。
在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都在越发认真地和自己较力,直到最后的疲惫不堪。
“与其把双方都拖垮,在后悔,甚至埋怨里把感情消磨掉,还不如分手。留着遗憾和想念,至少还能保存些美好的记忆。”小都清空了巧克力,又开始去抓话梅。
“你,有没有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