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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事手札-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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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没吃的没喝的,每个人都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管别人,所以十村八店都很难找到医生。我爷爷打听到十几里地外那个村子里还有个郎中,就徒步走了老久,把家里最后一点吃的都奉上,人家才肯过来看。可惜,过来一看不但没给家里人一个安心,而是彻底让他们心死了。郎中说这病很怪,不晓得是不是生吃了肉得的,查不出来,他都没见过,更别说治了,可能没多少日子了,让他们开始准备身后事。

    送走郎中我奶奶当时就哭倒了,可后来跟医生说的有出入的是,我那小舅舅每天虽然继续躺着病也不见好转,但就是一口气吊着,过了好长一段日子都没死。开始家人都以为不死就是好事,可能慢慢转好呢,谁知道后来病症越来越奇怪,我爹从前给我说的时候就说这病症吓人,也没跟我具体说怎么吓人法,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最后我爷爷实在受不了了,不单是因为吃的越来越少,更是因为这病状不仅在折磨病人,同时也让他们感到害怕。终于一天夜里,他们决定把他给药了。”

    我感觉自己左额一抽,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药了?”

    柳大爷吐了口白烟,咳了两下道:“是啊,我爷亲手给药的。”

    “……”我侧目看艾暮,她脸色凝重咬着下唇眉头紧蹙,仿佛没有在听柳大爷说话,只看着自己脚下的水泥地。我收回目光,也不明白此刻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这个故事里,又是一个早夭的孩子,又是一条被父母亲手葬送的生命。

    不同于上回发生在万发乡的事件,那这一回是天灾降世,在天灾面前人是那么的脆弱。每日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受尽病魔侵蚀,无法医治,无法健康地活也不能解脱离去,最终无可奈何竟然要用这种手段。

    但这方法我无法苟同,人生来就应该主导自己的生命,没有人可以去控制掌舵别人的生死。虽无法赞同,但我也还是能感受到孩子的父母亲在那一刻的无奈与痛苦。

    柳大爷狠狠抽着烟:“听说下药时,刚喝下去,孩子就突然跳了起来,在屋里乱跑乱撞,最后还磕到了桌子一角,正要过去扶时,他蓦地跟条滑鱼似的,越过两个人就朝门外拔腿狂跑。一家人就跟在后头追,他病了这么久,每天都有气无力,天晓得他怎么跑那么快。追了老久,就要到外头那条铁轨了,隔着几块灌木丛,只听前面有火车开过的轰隆声,等跑到一看,人死了,横在铁轨上,两条腿都压没了。”

    听到这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吭声,片刻后艾暮才问:“他最后就是里面那张八仙桌吗?那角被削过也是这原因?那为什么要去削它?”

    “是那桌子……”柳大爷道,“你们先听我说完……”

    柳大爷告诉我们,他那小舅死后,家里人是各个痛不欲生,在这挨饿受冻还伤心欲绝的情况下,他奶奶就一病不起了,病没多久就去了。家里就剩下他父亲和他爷爷,一个家接连失去两个人,打击着实巨大。

    人说时间终究会冲淡痛苦,结果在他们家冲淡痛苦的不是时间,而是恐惧。

    我问他为何这样讲,他说他那小舅舅死后其实就开始发生怪事。

    先是他小舅舅临死前撞到的那个桌角,他当时撞得劲儿不小,磕出了血印到了上头,后来他父亲跟爷爷清理的时候发现,那上面的血迹如何都擦不干净。不是说跟油漆似的擦不掉,而是分明擦干净擦没了,第二天再看,上面又有血了,而且形状和位置都跟开始时一模一样。

    这把俩父子吓得够呛,晚上都得在一个房间里壮胆才能安睡。但怪事没有就这样停止,在血迹事件发生后几周,深更半夜,能听见大厅传来有人用指节敲击桌子的声音。

    当他们壮着胆出去查看时却什么异样也没有,但只要他们一回房,声音又会再一次响起来。至于他们为何如此害怕,那是因为,柳大爷这小舅舅,从前坐在桌前,就爱用指节敲打桌面。

    怪事一直在发生,但也都没有伤害到过人,时间一长,善于适应环境的人们就渐渐适应了,柳大爷的父亲和爷爷也没有那么恐慌。直到两年后,旱灾终于结束了。每家每户都重新开始开地播种,旱灾后那年的收成特别好,大家都说是老天开眼了,可偏偏老天爷开眼时没瞧见柳家,他们家的地依旧毛都不长。

    这可如何是好,地里不长东西,他们爷俩还得饿死。好不容易熬过灾荒,结果饿死在这时候?想想都叫人憋屈。

    柳大爷的爷爷当时就听了村里老人的话,去找了个大师来看。大师一看,就问他们家里近些年是不是死了人,如实告知后,这大师说是那孩子怨气不散,缠着他们了,在铁轨那布了阵后,就告诉他们,要他们从今往后每个月都到铁轨那去烧纸,世世代代都要继续。

    听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位大师绝对是个心慈的高人,他布下阵实则已经压住了鬼魂,但毕竟柳家这事做得损阴德,世代祭奠只是为了要这家人为自己所做的事忏悔,同时也是为了那死去的孩子积攒阴福。

    不过他并非朋友艾暮这类派别,所以他只布阵,没有将鬼带走,为什么要给小鬼积阴福,这大师恐怕是希望将来有人将其带走时对它能有些好处。

    我说:“大师的阵布得肯定没有问题,我估计是因为今年这里改路修铁道之类的原因将这阵法给破了,这才让那小鬼跑了出来。”

    其实方才说话到一半时我们已经动身往柳青老婆跑的方向走,这会儿正巧到了灌木丛边,穿过去便是铁轨。我听柳大爷说完,看着眼前长得茂盛的无数绿叶,总觉得心里有点膈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招呼了声让他们快些走,自己加快脚步穿过树丛往前去。

    “况——哧——”

    “况——哧——”

    耳边传来极其耳熟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知为何这声音让我原本不安的心绪愈发烦乱。

    等我跨出树丛一瞧,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大吼道:“不得了!”

    此刻柳青老婆正站在我面前不远处的铁轨中央,扭过头看着咱们这边,而她身前就是那辆正在飞驰而来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说到火车就想到谢耳朵和那个做ups时被箱子砸到头的哥们。。。

第94章 铁轨(八)() 
这情形把在场众人都吓懵了;最快反应过来的是柳青和我,他往前跨了几步但并没跑过去;扯着嗓门大喊:“淑芬!淑芬!你快回来啊淑芬!”

    我立即将背上背包卸下,二话不说提腿就往那跑,暗骂了句什么淑淑淑芬芬芬的,这时候有时间唧唧歪歪喊还不如抓紧救人,我当时没有一点时间去多思考其他啥的;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反正我不能看见有人死在我眼前。

    柳青这会儿看见我的动作大概是反应过来;我余光瞥见他也开始跟着我后头飞奔起来。他老婆自我们走出灌木丛起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扭着头盯我们。这时段天还没亮透;阴测测的,我看她这样不免觉得吓人;她这动作能保持那么久肯定不是因为落枕扭了脖子,那小鬼是要她今儿个死在这啊。

    等我跑到她跟前;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反抗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匆忙往铁轨那头看了眼,火车头已经较之方才大了不少,而且还在不断变大。目测离我们不过几百米,把我们压成土豆泥也就那么几秒的事情了!

    正在我略有慌神之际,另一只手也如我这样抓住她的右手手臂,我朝柳青大声道:“把她拽出来!”说罢,我二人一同用力将其往铁轨外头拉,这劲儿一使,我俩就有点懵了。

    在两个大男人的拉扯下,这个站在铁道中间的女人竟然纹丝不动,像是两条腿被融在了铁轨里。

    “呜——呜——”我第一次感受到火车鸣笛的可怕,就如死神手中镰刀挥舞的破风声。

    眼看火车马上就要到了,我一个箭步跨到了淑芬的另一边,跟她皆站在轨道中,柳青继续在这头拉,我则在那头推。

    我从没如此焦急惊惧,虽说小爷我遭遇的危险不少,但这样眼睁睁看着即将收割我生命的机器飞速靠近,纵是再胆大的人恐怕都要吓尿。我此时能感觉到嗓子眼有东西一蹦一蹦,说不出的干疼,连带着脑门上的青筋也一同跳着。我咽了口口水,紧紧闭上眼睛,因为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无比咸涩。

    “啊——!”我用着猛劲,不禁喊出了声。

    火车太近了!

    “叶宗!”脑袋一片混沌之际,突然有道清丽的女声如破开层层蔽障直击到我理智最深处,“叶宗!”

    是艾暮的声音,我一愣,睁开眼,眼前是已经变得无比巨大的火车头,也不知怎的,这会儿像是心如止水了,全然没了刚才的慌乱无主。听到她的声音我一下就想到了刚才因为慌张而忘记的事,我立即抬手咬破食指指尖,将血按在淑芬的人中上,这一下动作仿佛顿时治好了她的落枕病,她浑身蓦地软了,柳青趁机将其一掣,我又正巧使了全力推过去。

    结果我俩齐齐摔到柳青那边,将其撞在地上,三人滚作一团,那一瞬,身侧是震耳欲聋火车压着铁轨开过的巨响。“呜——呜——”又一次的嘶哑亢长的鸣笛声,像是没有吃到土豆泥的火车的抱怨,一样的面目可憎一样的令人惊惧害怕,不过在我此刻听来真是再爽不过。

    我躺在地上瘫成了个大字型不断喘气,每一口都吸到了肺的深处,却因为喉咙口的干涩,那股冰凉的气息带着撕扯的不适感席卷呼吸道,我没有停下,现在这样的不适感正是我还活着的证据,让我多感受一会儿。

    “你没事吧?”直到艾暮跑过来蹲在我身侧问我,我才睁开眼,破拉风机一样呼吸声渐止。

    “没事。”我笑着答,“我真是急傻了刚刚,还好你那一声喊得我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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