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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现在没心情互相介绍,彼此点点头就当认识,一起上了金杯车。老黄开车,义叔和两位女眷,还有小孩子坐在前车厢,我和土哥王庸,进了后车厢。
作法的地点是马氏父子上吊自杀的仓库。通往码头的路上,车辆稀少。我们闷在后车厢,没有窗户,什么也看不到。昏黄的灯泡,轻轻摇晃的车厢,我裹着棉袄坐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四十分钟后,到了地方,打开车门跳下车,一股深冬的寒意袭来。不远处就是仓库,门口的警戒线掉在地上,院里一片死寂的荒芜。
我抱着箱子,和众人一起进入仓库。深更半夜,仓库里寂静无声,四周是无尽的漆黑,浓得像染了墨。这鬼地方,如果只有我自己,打死也不敢进来。
义叔到底是老江湖,经验丰富,把公司的四把手电都带来了,分给我们拿着,几道光束射出去,能看到四周异常冷清,所有东西都死气沉沉的摆在原位,和我们那次来收尸时没有区别,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们来到最里面的大门前,土哥用手电比划着门梁:“当时两具尸体就吊死在这儿。”
义叔把手电夹在胳肢窝下面,掏出纸烟点上火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说道:“布阵!”
今晚我算是开眼了。义叔打开纸箱子,取出一堆白色蜡烛,点燃后,吩咐我们在地上摆出八卦形状,围成圈。又取出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在墙上打了钉子,挂上去,镜面正对着吊死人的大门。
他拿出一沓黄色的符咒,对我们说:“这些符都是高人所画,一共就没给我留下几张,今天就要用了。我算是下了血本。”
他把符咒裹在黑色的布条里,吩咐李素宁和王庸的对象一人拿一个,义叔道:“这种符,名为阴符,是行走在阳间的鬼差所画。戴上它,再配上我的阵法,能让你们直接和阴灵沟通。但是你们切记,你们的任务不是和它们交流,如果马氏父子的灵体现身,你们感觉到的话,马上告诉我,不要自作主张和它们说话。”
两个女人吓得瑟瑟发抖,已经来了又没有办法。她们把黑色布条裹在眼睛上,义叔搀着她们走进八卦圈,让她们背对背互相挽着手坐下。
义叔又让王庸拉着小孩的手,坐在那面镜子下面。
安排好这一切,义叔说:“阵里的人,千万别动!蜡烛火苗不熄,你们就没事,听明白没有?”
几个人赶紧答应,表示知道了。
土哥和老黄退到外面,他们两个倒是安逸了,点着小烟悠闲地看着。
义叔对我说:“小齐,把香炉摆到死者吊颈之处,然后插上三根香。”
我答应一声,硬着头皮捧着铜香炉放到门口。看着高高的门框,想起那天晚上,曾有两具尸体吊在上面,顿觉腻歪和害怕,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我把香炉摆好,颤抖着拿出三根香,用打火机去点。
火苗凑在香头,说来也怪,并没有风,可香怎么也点不燃,我用了各种办法各种姿势,香还是没有燃烧。
阵里的几个人坐着有些焦急,尤其两个女人还蒙着眼,目不视物使她们的恐惧加倍。
“怎么回事?”义叔问。
“香,不知为什么……怎么也点不燃。”我声音颤抖地说。
第十六章 生命危险()
“我来点香。”义叔说:“没想到阴气这么盛。”
他把香攒在手里,大头朝下,用打火机的火苗去燃,一边烧一边用嘴吹,说来也怪,三烧两烧,香果然燃了起来,冒出絮絮白烟。
我把香插在香炉里,烟雾轻,向上飘,可飘了半尺高,烟雾竟然像遇到了很大阻力,在空中弥漫成一团,像是碰到一块看不见的玻璃。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愣了。
义叔道:“上吊自杀的人,魂魄是从胸口向下降的。现在这种情况说明,有灵体在这里不断徘徊。马如海的阴魂在孩子身上,那么这里的灵体就是他的父亲马爱国的。”
义叔对我说:“你退到一旁,我要开阵作法了。”
我赶紧退到一边。义叔围着八卦阵转圈,手里拿着小铃铛,仓库里所有手电全部熄灭,只有阵法里蜡烛的火苗在燃烧,四周寂静无声,偶尔响起铃铛清脆的声音。
义叔边走边念,经文听不清是什么。阵法里的几个人,在火苗的映衬下,脸庞忽明忽暗,颇为诡异。
我缩在角落里,紧紧裹着棉袄,提心吊胆看着。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怪声。我揉揉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墙上那面镜子里,此时隐隐出现一张模糊的人脸。
我以为是光线不好,看差了,再仔细去看,这真是一张脸。这张脸凝在镜中,一动不动,看不清五官,似乎在透过镜子凝视着外面的世界。
镜子对应的位置,正是门口那对父子上吊自杀的地方。我下意识瞅了一眼,门口空荡荡,根本没有人。也就是说,这张脸只出现在镜子里,现实中并没有。
我不知道其他人看没看到,想提醒义叔,还没开口,李素宁突然说话了。
她的声音温柔,和此时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她对着空气说话:“如海,你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叮。”义叔手里的铃铛停下,发出一声长鸣。他转向镜子,指着镜面说:“马如海,你已成游魂,为枉死者,在枉死处,我送你往生超度,不要再流连徘徊世间。”
镜子里那张脸木然没有表情,直勾勾瞅着镜子外。
仓库里十分安静,唯有蜡烛燃烧的声音。烛火左右摆动得特别活跃,像是起了一阵风,火苗摇摇欲坠。
“师傅,我冷,救救我,这里好黑啊。”说话的居然是王庸。他咬牙切齿,五官挪移,声音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本来搂着小孩子,小孩此时恢复了正常,被王庸吓哭了,挣脱了怀抱,朝着阵外跑。他跑的方向有一大片蜡烛,眼瞅着就要踢灭。
义叔厉声道:“小齐,进阵,抱住他!”
我急匆匆跳进阵法里,一把抱住小孩。小孩拼命厮打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喊着找妈妈。
王庸离我极近。他紧闭双眼,表情悲痛欲绝,哭着说:“孩子,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爸爸,我死得好惨啊……”
义叔厉声道:“马如海上了王庸的身!马如海你听着,不管你有多冤,现在已经不适流连世间,否则成孤魂野鬼!我送你往生,赶紧走。”
“师傅,我是受人蛊惑而死。我要报仇!”王庸五官挪移,尖声叫。
“天理昭昭,为非作歹自有天报,你留下只能给你和家人带来巨大伤害。”义叔苦口婆心。
“我要和我爸爸一起走……”王庸说。
义叔抄起一张符,在烛火上点燃,来到门口吊颈之处,随手一弹。我看到镜子里的脸又多了一张,一前一后两张脸,皆都面色发青,阴森吊诡,直直看着镜子外。
义叔咬破中指,把血滴在镜子上:“我送你们一程,就是现在,走!”
镜子里两张脸扭曲变形,从头发开始,缓缓化成两缕青烟,飘向镜子深处不可名状的世界里。
王庸的表情渐渐平缓,肌肉松弛下来,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我忽然意识到,刚才上他身的冤魂已经走了。
镜子里两张脸渐渐化成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镜面又恢复了常态,映出空空荡荡的大门。义叔长舒了口气,我也叹息一声,总算是解决完了。
就在这时,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这是个男人,面貌看不清,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白衣服,留了小平头。他和镜外的义叔正好面对面,义叔准备不足,被陡然出现的这个男人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男人,看着义叔,嘴角咧出一丝很邪的笑意。镜面发出“啪啪”爆裂的声音,裂出无数纹理,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覆盖在上面。
镜子毫无征兆从墙上突然掉下来,“啪”脆响,摔了个粉碎。
阵法中所有的火苗来回摆动,一瞬间,齐刷刷同时熄灭,仓库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我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哭,说实话我也吓得不轻,都快尿了,紧紧抱着孩子。
土哥和老黄跑了进来,打开手电,喊着:“义叔,义叔。”
李素宁和王庸的对象把脸上的黑布解开,王庸也睁开眼站了起来。手电筒灯光乱闪,我们看到义叔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土哥一脚把蜡烛全部踢飞,冲过去把义叔背在身后,大喝一声:“走!去医院。”
我们东西也不拿了,像逃荒一样,急匆匆跑出仓库。外面风清月冷,四周寂静无声,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我心有余悸。
小孩挣脱了我的怀抱,跑进了李素宁的怀里,哇哇哭,喊着妈妈。
李素宁抱着他,也哭个不停。土哥心情烦躁:“都上车,他妈的嚎丧呢!有什么可哭的。”
我们上了车,老黄开着车,风驰电掣到了医院,把昏迷不醒的义叔送进抢救室。
我们几个商量,要不要通知义婶,土哥老黄和我的意思是大半夜的就别通知了,义婶这么大岁数,来回折腾,她来也起不到作用,到时候别着急上火出点什么事,还不够照顾她的。
可王庸不同意,他的意思是义叔抢救需要不少钱,让家里人带着钱过来,结算清楚。要不然咱们就得出钱垫,他事先声明,他可没这么多闲钱。
王庸真不是个东西,我恨不得踹他一脚。
这时李素宁说话了:“我有钱,先给马师傅垫上。”她掏出银行卡,跟着护士下去办手续。
土哥狠狠瞪了王庸一眼,老黄也骂着王庸:“你小子真是铁公鸡。义叔还救了你一命呢。”
王庸不高兴了,一个劲嚷嚷说,义叔救他是收了钱的,一码归一码。
我们都不搭理他,坐在医院长椅上,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