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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院子里,站在群鬼中间,周围雾气蒙蒙鬼意森森,我看着远远坐在太师椅上的小媳妇,心里发冷。她凤冠霞帔,打扮得浓妆艳抹,擦着红嘴唇,抹着黑眼影,端坐其上,手指甲留得特别长,涂着红色。
黄皮子那鬼魅一般的黑影依然蹲在她的肩头。
院子里阴魂凄凄,见到她竟然一起下跪。
小媳妇让所有的阴魂管她叫老祖宗,也可以叫老母,阴魂一起高喊:“老母无生,长命百岁,寿与天齐。”
小媳妇极为满足,脸色潮红,胸口一起一伏的。院子里只有我站着,它们都看不到我,我凝视着如今也变得鬼里鬼气的小媳妇。
她在自己创造的死人世界里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她从挨打挨骂没过一天好日子的弱女子,成为掌控一方的女皇帝,她获得了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我心下凄婉,说不出的凄凉,我喃喃地说,陈老太太你赢了。这个幻境我已经呆了三年,虽然时间是跳跃的,可也是经历了寒来暑往,岁月沧桑。
漫长的一夜却依然没有过去。
小媳妇在村口开了一家客栈,反正也不用她动一手指头,到了夜里自然有阴魂修整房屋。她所在的村子,恰在一些邻村的必经之路上,难得会有一些南来北往的人来串亲戚,有时候天太晚就会借住到这家客栈里。
小媳妇用阴魂窃取每个人的精血,然后制成纸人,那些被窃取精血的人,全都会一一莫名死去。
时间久了,关于这座村子的传言越来越恐怖,没人再敢来歇脚,哪怕再晚再冷,宁可住在山里,也不在这个村子停留一下。
时间恍恍而过,我站在春风里,我站在秋叶上,我站在大雪中,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
这一天,来了一只下乡的队伍,吹着小号举着标语,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从他们的穿着服饰来看,我明白了现在幻境的时间到了什么时候,这些人都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幻境里的时间来到了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
这些知青都是年轻人,大多是大学生,男男女女特别热闹,可能是有人跟他们说过这个村子很邪,从口号就能看出他们的朝气,他们高喊着:破除封建迷信,发扬文明新风,向世间一切牛鬼蛇神开炮。
他们入驻进村子,见到了整个村子里唯一的人,那小媳妇。
他们管小媳妇叫大嫂,在这些知青的认知体系里压根就想不到还有人会用精血制作纸人阴魂的事。
年轻人们住了下来,这个村子不像其他村子还有村支书什么的,村里除了一个愚昧的娇弱娘们,再没有第二个人,这里俨然成为这些知青的桃花源。
年轻男女们在一起,上演了很多故事。小媳妇默默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些故事的发生。
一天深夜,她亲眼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月下相拥,互相倾诉情话。
我感觉小媳妇的内心突然炸了,她呼吸急促,脸色潮红,死死盯着这一对情侣。
我站在旁边感慨,小媳妇论起来年龄并不大,正是青春好年华,前些年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又被流氓凌辱,对于男女之事是十分厌恶的。而现在,当她在阴魂中作威作福无所不能后,情种在她的心里发芽,她看到这么多年轻的帅小伙,心里涌出了极为复杂的情感。
她,爱上了其中一个男知青。
第六百三十八章 二十年()
小媳妇创造一个机会,约心仪的男知青到家里帮她干活,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开始使用惯用的媚术勾引起男知青。手段和以前勾引村里男人差不多,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就是脱衣服。
谁知这男知青马上拒绝了她,直白地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以后还要回城的,不可能跟一个农村女人发生纠葛。男知情扔下小媳妇,嘴角是轻蔑的笑,推门扬长而去。
小媳妇坐在炕上,用衣服掩着上身,眼神里尽是阴森的怨念。
我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从这一刻起我明显地感觉到,小媳妇的情绪进了一条死胡同,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我跟着她,看着她用尽各种方法,取得那些知青的精血,她几乎足不出屋,天天闷在家里做着纸人。
慢慢的知青之间流传了某种恐怖的瘟疫,染上的人就会死去,一个接一个。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小媳妇,她把自己勾引过的那男知青有意留在最后。
男知青最后也死了,魂魄被纸人所勾。小媳妇在自己的世界里终于得到了忠诚的爱情,她控制着那个男人的阴魂来爱自己。
时间匆匆而过,到了八十年代,寒冬中天空下起大雪,深夜,荒村里唯一有活人的院子,点燃起幽幽的红灯,满院阴魂游走,鬼气森森。小媳妇坐着八抬大轿从院子里进到大瓦房,这里布置成戏园子的格局,男知青的阴魂永远桎梏在这里,不得超生,他天天晚上都要唱着六七十年代的流行革命歌曲,给老祖宗听。
小媳妇渐渐上了岁数,白发生出,而那团鬼魅的黄皮子黑影依然坐在她的肩头,时不时和她低语一二。
时间悠忽而过,我在幻境中不知不觉呆了很久很久,荒村渐渐又有了人气,有人来迁移居住。
小媳妇手下的阴魂已经形成庞大的体系,她倦于杀人了。
山村后来名为岗子泡,陆续有人居住,很久以前的诡秘往事早已如风消散在历史的尘沙中。
小媳妇老了,她变成一个老太太,自称姓陈。她在村民中是一个很恐怖的存在,都传说这老太太会看事,有邪法,她也确实治好过一些人的怪病。她的家里谁也不敢轻易去,都说她成晚在家扎着纸人,举动甚是诡秘。
这天村里死了一个老人,葬礼办的很风光,热热闹闹的,来了不少城里的亲戚眷属。在老人的葬礼上我见到了熟人,陈建国和陈琪琪。
看到他们两个,我陡然醒悟,不知不觉中时间竟然过了几十年!我到了现代,此刻幻境时间就在几天前。
坐在陈老太太肩膀上的那团鬼魅黑影,对着老太太低语了几句。
老太太颇有些惊诧,可没有违背黑影的指示,她拿出一个纸人,派附着在这个纸人身上的阴魂出了院子。
夜晚,陈琪琪一个人无聊的在堂屋里玩着手机,纸人阴魂所幻化成的大玲子走了进来。陈琪琪一看到它便被迷惑住,大玲子在陈琪琪的手指尖盗走了一滴精血。
我心里生出异样,如果时间继续往下发展,我会不会在幻景中看到我自己?
我跟着大玲子身后往院子里走,天黑村路看不清,我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忽忽悠悠像是在天空飘,如同落叶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才落到实地,恶心的不行。
在极度痛苦中我慢慢睁开眼,发现天光大亮,哪还是什么荒村,此刻我正坐在路边,身后还是庙街的那座小庙。晨霾浓浓,传来很多叫卖早餐的声音。
有人在看我,正是那卖油条豆浆的大姐,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大姐脸上就像见了鬼一样:“你……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我艰难从庙门前站起来,头发晕眼发花,这次倒还好,身边并没有什么纸人,只有我自己。
我踉踉跄跄坐在这位大姐的摊子上,她还算好心,见我落魄,便端来豆浆让我喝。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熙熙攘攘的晨街,一时半会无法从那数十年的人生幻境里出来。
幻境中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最明显的就是天色,荒村里的天色永远都是昏沉沉,要么是黑天,要么是黄昏,没有白天。整个色调如同老照片。如今回到现实里,朗朗乾坤,一切都是那么明亮,富有朝气,哪怕雾霾再严重,也比压抑无比的幻境强多了。
我在这位大姐的早餐摊子上傻愣愣坐了一个小时,
后来才明白过来,不能给她添麻烦,便跌跌撞撞起身要走。
大姐相当热心,拉着我说:“小伙,你到底遇到什么为难事了,跟大姐说说。”
我苦笑,一言难尽。
她说:“你每天都出现在这里,是不是等庙里的和尚?大姐给你透漏一下,那和尚回来了,我眼瞅着他进了庙,可一直没出来,他把庙门锁上拒不见客。你要真有什么为难事,就去求求这和尚,他可是有道行的。大姐帮你把门叫开。”
我摆摆手谢过她,一步步走远,我漫无目的,顺着大街一路往前。
我的情绪还没从幻境里出来。
幻境中呆了几十年,比我现在的岁数都大。时间真的是相对的,这几十年别看就一个晚上,其实是实实在在叠加进我的生命里了。
我坐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发呆,感觉大道荒谬人间泡影,真是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
我跟着老太太过了她的一生,从嫁人开始,受家暴折磨,后来偶得妖法,杀人取魂,自成一方世界。她入魔至深,无法自拔,自己是那个世界里的老祖宗和女王。
她的情绪里充满了贪念和执着,而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年轻时所遭受的种种苦难。
如果真要追究下去,谁是罪魁祸首?无法说清。是老头,是癞子,是那些村民,还是黄皮子的幻化之身?甚至说是拒绝她的那位男知青?
我感觉到有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藏在里面,那是魔的存在。
魔说不清是什么,它藏在愚昧的山村里,藏在落后的风俗里,藏在每个人的心里。它无形无质,无影无踪,却犹如一个实实在在的超人格的意识存在。
它能操纵一个人疯狂,能使一个村子死光,更可以让一个国家癫狂。
陈老太太这第二晚的幻境并没有多大的攻击性,更像是让我来追忆她的一生。
我正仔细琢磨着,忽然电话响了,赶紧接通,里面传来王庸的大嗓门:“老菊,你接电话了?!你在哪呢?”
我问他,你在哪。
王庸在电话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