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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嬷嬷当时便觉有些不对劲,只是当时还未曾多想,只是继续肃了面『色』,叫苏弦起身,叫她在厅下站着,又走了两步,便满面严肃说她身不挺、背不值,眼不正,姿势不够端庄,神态有失柔顺,简直与村『妇』无异,在日后夫家长辈跟前只会给候府丢人,接着又手持藤条,将苏弦的姿势一一教好掰正,就叫她这般一动不动,且先站足一刻钟再论其他。
孤身从田庄上进了富贵『逼』人的候府,又在众人注目下被这般训斥,上辈子的苏弦,这会儿早已是眼泪汪汪,手足无措,只一个站,就耗了足足半日的功夫,被折腾的精疲力尽,身上的疲乏倒还罢了,不光院内下人们都因此对她起了轻视之心,只她自个心中的羞窘便已叫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见人。
不过这也的确就是崔嬷嬷的本意,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凡事一开始,总是要多下几分力气,才能开个好头,莫说苏弦这种本就没什么胆子的,她前些日子调/教瑞王爷家里一个不听话的姨娘,那还是武官家里出身、桀骜不驯的小姐呢,她崔嬷嬷愣不打不骂,只几碗水灌下去直叫她溺了一身便收拾的服服帖帖。
上一回的苏弦也的确是自今日起便对崔嬷嬷越发的小心惧怕,只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唯唯诺诺,不敢有丁点反驳。只可惜今日的苏弦却已不是当初那个软弱可欺的面人了,更加无所谓什么姑娘家的矜持颜面,崔氏说的一条条禁令,的确是有利她调养身子面『色』,日后受宠的,她自然就乖乖的听,这会儿崔氏叫站,苏弦便当真一动不动的好好站着,当真这么多人,只教崔嬷嬷挑不出丁点错来。
到底是重来一回的人,所谓“有规矩”的站法,对苏弦也来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以往立在佛前诵经,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的时候都过来了,一刻钟,晃晃神其实也快得很。
眼看着时辰已然到了,苏弦却依旧是气定神闲,满面淡然,崔嬷嬷暗自皱眉,绷着面『色』又开口道:“姑娘倒是有悟『性』的,这便再站一个时辰罢!”
一个时辰,硬撑着苏弦倒也不是站不下来,只是都重活一回了,她为何要受这个罪?
苏弦问的认真:“既已学会了,为何还要再站一个时辰?”
崔嬷嬷冷笑:“日后姑娘出了门,难不成也只在夫家跟前立这么一会儿便罢?”
眼瞅着半刻钟已到了,苏弦不待崔氏开口,自个便松了身子,行到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笑着道:“便是当真出了门,夫君长辈跟前听训侍膳,也用不得一个时辰吧?”
哼,这话说得,倒好像你是要嫁去做正头娘子一般!未料到她一个姑娘家提起出嫁夫家来都毫不害臊,崔嬷嬷一时沉不下气,嘲讽道:“对着夫君长辈不会,主母跟前也不会不成!”
苏弦闻言面『色』一冷,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话音都在发颤:“嬷嬷说清楚了!原来府里接我回来,就是要送我去作妾的?”
崔嬷嬷果然一顿,一时间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妾通买卖,莫说候府,便是寻常的小户人家,送女儿去作妾都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可是!皇家的小『妇』,那能叫妾吗?
本是为了让苏弦丢脸才特地将丫鬟仆『妇』都叫过来在院里站着的,这会儿倒是让崔嬷嬷自食其果,本就是私下里透出的意思,当着这一院子的下人,崔嬷嬷便是有胆子攀出郕王府这三个字,候府里倒也不敢认呢!
眼看着满院下人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崔嬷嬷也不得不咳了一声,暂且退了一步:“姑娘这是哪里话?老身『性』子急,只想着教给姑娘最好的,却是忘了您家世清贵,本就与旁人不同。姑娘既是嫌累,便且歇一会儿,用一杯茶再学旁的。”
在皇觉庵里受了十几年的罪,苏弦学的最多的,便是别为了所谓的颜面名声而让自个遭罪,闻言没听出崔嬷嬷的意思一般,缓缓收了满面的怒『色』,半刻后便没事人一般叫了眼前的白鹭:“你昨夜里说的雨前茶当真那般好喝?咱们院子有吗?你可会沏?”
崔嬷嬷面『色』难看,眼看着再待下去也只是丢脸,转身拂袖而去。
白鹭见状有些不安,出去沏了茶送到了苏弦手上,带了几分犹豫道:“崔嬷嬷虽严厉了些,却也是太太请来教导姑娘的,没什么坏心,姑娘……您得罪了她,规矩学不精,日后吃亏的总还是自个不是?”
苏弦垂目转着手里的茶盏,沉默一阵,到底还是对白鹭的『露』了个笑出来:“好。”
瞧着苏弦像是不曾介意的样子,白鹭便也松了口气,接着苏弦的话头说起了茶叶分类。
崔嬷嬷这一去,便足足歇了一顿饭的功夫,直到日头升到头顶这才重新出现在了苏弦面前,这一回却是与上次不同,径直叫苏弦学跪。
许是早有准备,这一回在开始前崔嬷嬷便先交待了,教她学跪一是为了在长辈贵人面前见礼,二来却是为了日后祭祖丧葬等大事,都需下跪,尤其是这第二条,崔氏还特地说明这种大事也有上了族谱的当家太太才能出头『露』面,招呼外客,但凡错了一分也会被众人看在眼里,更是马虎不得,也算是堵住了苏弦方才“作妾”的话。
第70章 身殁()
枭『药』天下第一帅~ 王妃的声也与她的人一样; 平平稳稳的,不算欢心热切,却也说不得敌视冷漠; 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坐定后喝了苏弦奉上来的清茶,说的正正经经; 话语威严:“既已入了府; 日后要好好伺候王爷; 与姐妹和睦相处。”
苏弦低头应了; 王妃身后的嬷嬷便上前端了见面礼。
一旁的白鹭上前接过,扶她入了座; 苏弦便趁着这个时候飞快的瞄了王妃一眼,隔了这么许久; 她记忆里的正妃娘娘早已是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可就是加上这一眼; 苏弦竟也没有生出什么印象来; 等得重新低头坐下后,脑子里只是知道王妃是个极其威严端庄的人,她发髻是平平整整的; 凤钗是端端正正的; 袖口衣角都是平平展展,皱都不会皱一下的。
至于王妃的脸是方是圆?眉『毛』是弯是长?眼睛是大是小?这些却仿佛都不重要似的,你抬头盯着她的时候许是知道; 可只一低头便就又犹豫了起来。
王妃似乎就合该是王妃; 与她相貌如何是没有丁点干系的。
王妃赏下的见面礼是一匹颜『色』鲜亮的缎子; 朱红底,缎面上满满的印了瓜瓞绵绵的图样,虎头虎脑的圆瓜大大小小的挨着,在瓜蔓绿叶之间探头探脑,叫人一眼就能想到子孙满堂上去。
苏弦知道府里除了王妃膝下的大公子,就只有一不起眼的宋侍妾生下个姐儿,最后似乎还没养成,赏下这缎子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果然,郕王妃接着便又扭头朝吴琴道:“既也是从吴妹妹家里来的,日后你便多看顾些,你没这福气,总不好叫王爷也膝下荒凉。”
言下之意,就是明摆着指责她自个生不出,还霸着王爷不叫旁人有孕,这话说的再厉害不过,吴琴一瞬间的面『色』都僵了起来。
可偏偏王妃的面『色』声音却都是平平淡淡,放佛只是说了她一件再寻常不过的错事一般,甚至都不需吴琴反驳或是答应,说罢后便径直看向了另一边一穿着鹅黄罗裙的『妇』人:“平姐儿今日如何?”
上辈子直到夭折也没起个名的大姐儿这一回却有了个平姐的小名,苏弦早膳时听许嬷嬷说起,是王爷几日前才刚刚起的,只盼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只从这一件小事,苏弦便已有九成的把握确定郕王也是重来一辈子的人,也明白了郕王对她的看重是从何而来。
只是确定了这事后苏弦却并未欣喜,便是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都将重生这事瞒的死死的,唯恐叫旁人知道,更何况郕王爷乃是皇家的亲王?若真要叫王爷发觉了自己也是重活一辈子的人,谁知王爷是会将她奉作知己,越发看重,还是不顾前情,干脆杀人灭口?要知道,便是最后的下场再凄惨,王爷从前也是军中赫赫有名的煞神阎王!
这般心惊之下,苏弦反而暗暗琢磨起了自个这一回可有做出什么事来叫王爷看出什么?好在想了半晌后,除了给白鹭改了个名,她也并未做出过什么不一样的事,而上一回郕王刚刚被幽禁时,因王妃减了府中的用度,吴琴就因嫌伺候的人少将白鹭叫了过去,白鹭并未与她一起伺候过郕王,而之前的王爷又对压根她毫不留心,自然也不会记得她丫鬟的名字。
细细思量之后,苏弦便越发的谨言慎行、处处小心,唯恐叫郕王看出了什么端倪,重活一回,她只想带着白鹭自在快活的好好活着,并无意拼上『性』命去与郕王求那可能的另眼恩赏。
听了王妃的问话,一旁为王爷孕有一女的宋侍妾便站了出来。
宋氏是细眉弯眼,一副小家碧玉的长相,话回的也是娇娇软软:“劳王妃记挂。姐儿昨夜里醒了两回,哭了一场,『摸』着背上出了些汗,也不敢换衣裳,只拿细布子沾了沾,喂了一小碟子羊『乳』哄了,妾走时还睡着,又瞧着这天一阵阵的也不稳,怕再冻着了,便没抱来。”
宋侍妾回的琐碎,王妃却也听得认真,听罢后又细细的安置了几句话,这才算是结束了大姐儿的话题,接着又叫了一个苏弦都已不记得了的赵侍妾出来,用与方才关怀平姐儿一般无二的口气,说她前些日子在园子里嬉闹太过,失了分寸,罚她闭门自省半个月,身边大丫鬟未曾及时劝下主子,分例也减半三月。
恩威并用,有奖有罚,就这般过了一刻钟,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袁王妃便停了话头,端着茶盏放在手里,却不喝,只脊背挺直的端坐着。
以王妃的规矩,这个时候下头的人便知道意思了,若是没事就是该散的时候,若是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