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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很是聪慧,当下就跟着跪下,跟着喊着:“见过将军。”
“军里不留女子。”白斐扫了一眼下方的两人,手上并没有停下写字。
“奴知道。奴带着孩子,想要去西北边。越远越好。”她抬起头看向了上头的白斐,“只要寻得了住处,今后自不会再来叨扰将军。”
话说完,帐篷里再无人开口。
声音最响的,是帐篷外的虫鸣声,其后便是蜡烛燃烧的声音。
白斐沉默良久,问她:“回潮州不好么?如今的潮州和以往已经不同。新上任的袁毅在凉县出事,并管两县不出差错,能看出治理上头是个好的。”
“潮州自然是好的。将军也六年未去潮州了吧,现在是和六年前大不一样了。”女子笑了一声,她伸着手,摸了摸身侧稚儿的脑袋,“可他不行,他要离这儿越远越好。”
白斐放下了笔,注视起了跪在那儿,一直到女子摸他脑袋,才微微抬起头的孩童。
“齐敏。”他念出了他的名字,“你和她并不是母子。”
孩童将脸上缠着的布,朝下拉扯一下,露出了大半张脸。那张脸,赫然就是在大理寺已经死去的齐敏的脸,不,该是说,这人就是齐敏。
这会儿的他身上衣着简陋,面庞消瘦黑黄,唇皮干裂。他脸上涂抹了不少黑灰,显得狼狈得很,他那双眼睛还是没变过,清透依旧。
面对白斐颇为冷漠的话,他没有一点畏惧,用与正常孩子全然不同的顺畅回着白斐的话:“将军,齐敏在牢中服下草乌末后就已死了。”
边上女子轻笑一声:“奴今生不能生孩子,如今多捡了一个便宜孩子,怎么就不能当自己孩子了?”
“柴葵。”白斐看着女子,“西北不比宁县,更不比潮州。你一个弱女子,带上一个孩子,日子实属不易。”
外人到了一个地方本就难混个饭吃,更别说她还是个带了孩子的弱女子。
柴葵却是半点不怕,再次给白斐行礼:“将军,奴用这个皮相活了那么多年,今后就想要活着像个人就行,能填饱肚子就好。”
话哪里有那么简单,日子若是那么简单能过,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受苦受难。
白斐心中叹气:“我会安排,等你两日子安定,我的人再撤。”
柴葵再次跪谢,旁边齐敏跟着一同跪谢。
白斐当下写了两份简信,两份全给了柴葵。他正准备喊了人进来,让人将这一大一小带走,齐敏犹豫之下,还是和白斐又提了一个要求:“将军,我,我还有一小事相求。”
“你说说看。”白斐没有当下应声。
齐敏手紧了紧:“可否买个纸鸢送到永州江决曹府上?”
白斐愣怔。
齐敏朝着白将军解释:“当初在齐府见过一眼江决曹,约好今后一起放风筝。如今这个风筝怕是放不了了,就想送个过去。听说青州有风俗,风筝上天后切断绳子,便是能忘却一切烦恼。”
他希望江决曹能够在忘却烦恼时,将和他的约定一起忘掉。
白斐应下:“知道了。”
这回白斐确定两人没了事,便叫来了下属,将这两人给送走。
等屋内又只剩下自己一人,白斐收拾了一下桌面,吹灭了蜡烛,到了临时搭建的床上和衣睡去。
远远被送走的柴葵和齐敏两人,再度掩藏好自己的身份,小心不暴露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路途上,等周边人隐去,柴葵才压低声音询问齐敏:“为什么要送纸鸢呢?万一让人察觉出什么可怎么办?”
齐敏拉扯了一下柴葵的衣服:“将军自有分寸。我们今后怕是很难再回永州,我想谢过江决曹,便想给江决曹在将军这儿留点记忆。”
柴葵愣了下:“什么意思?”
“朝廷之上,永远不是一个人可以走下去的。江决曹有大才,潮州的事情必然会惹到人。若是白将军能够注意到,帮一点也好。江决曹是个好人,对么?”齐敏问柴葵。
柴葵懵懵懂懂,年长多岁,却远不及齐敏对那些个朝廷中事有概念。她最后的关注点倒是在了齐敏最后一句话上:“嗯,是个好人。”
对人无论生死,无论富贵贫贱,都是一样态度的,必然是个好人。
车轮滚滚向前。
日子也随着车轮滚动而过去。日升月落,又是几日过去。
正忙于和卓三整理书籍,编撰新书,并且寻找适合教导的老师的江乐,这日额头上捆着发带,嘴上咬着笔,手上不停翻着纸,一脸愁苦发现找不到她要找的那张随手写了点子的纸了。
旁边唐元随手一抽,将她要的纸抽到了她面前:“是这张。”
语气微微上挑,似乎下一刻就有一声哼声要从唇角溢出。
江乐却不在意,欢喜接过纸,取下嘴里咬着的笔说道:“修渊,你可真是我的心头宝。”
话是说了,眼睛却看都没看一眼唐元。
唐元:“??”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几个人都一脸震惊看了过去。
皮了一嘴的江乐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场面有些安静,抬起头张望了一下,猛然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什么,眨了眨眼:“放心,在场诸位都是我的心头宝。我不偏心,我博爱。”
众人:“”
这会儿芸嫂拿了物件过来,脸上带着微妙:“大人,有您的纸鸢。”
众人:“???”
第 66 章()
虽说男子玩纸鸢的也不少;不过这个更多是女子孩童玩乐的物件。
天气一旦有风;又是日头正好的时候;踏青放纸鸢的女子便会多起来。
而在大部分的地方;纸鸢和香囊一般;算是女子寄情一物。有人要送江乐一个纸鸢;这让众人看江乐的眼神都复杂了起来。
知道江乐是个女子的;心里头想着江长乐这个人真是毫无人性,装作男子竟然还真撩拨起了女子。
不知道江乐是个女子的,心里头想的是江长乐这个人年纪轻轻果然该是风流放荡的;竟然私下里偷偷撩拨起了女子,到底是逛过花楼的人,不一般。
而江乐在众人注视下;抬头愕然:“什么?谁给我送风筝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了芸嫂。
芸嫂被这齐刷刷的视线弄得一愣;小心翼翼对着江乐回话:“这,来人没说。就说您该是知道的。”
江乐一脸困惑;伸出手指挠了挠自己脸颊:“我不知道啊。”
哦豁。
周珍禁不住长吁短叹:“道是多情;实在无情。”
唐元更是直接呵笑嘲了一句:“竟是连哪一位都不知道;想来是确实博爱了一些。”
卓三咳嗽一声:“陌上风流少年郎嘛;谁没有那么点日子。”
唐元强调:“我就没有。”
江乐下意识看向唐元;睁大着自己的双眼:“你及冠多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枚;当然是不懂我们这些少年郎的心思的。”
芸嫂和周珍看唐元的眼神禁不住微妙了起来。
“也不知道你去不去花楼寻姑娘,若是连这个都不寻,恐怕不太行。”江乐咋舌起来。她明知道唐元是什么性子;也揣测出来了唐元的想法;却偏生这会儿这么说。
而唐元听了这话,当下脸都青了。
卓三看看自己主子的脸色,很想笑出声说两句,可还是决定闭嘴不开口说话,命要紧。
“所以这个风筝,是谁送来的呢?”江乐见唐元气得不行,忙转移了话题,“来人就说了我是知道的?”
芸嫂点点头。
江乐这些天都沉浸在整理书籍中,还要去衙门处理公事,又要教授周珍,这日子一天天过得太过充实,几天过去像是过了几个月,对先前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好似发生得都太过久远,记不清楚。
她思来想去,忽然就想起了在凉县的那孩子:“啊。”
周珍在旁也跟着想了起来,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着这个纸鸢了。
“既然是他送来的,那得空就去放风筝吧。”江乐却是很坦然,“芸嫂将这个风筝收好了,等哪天风大些,又是休沐日,我们去放风筝。”
放风筝总是一个趣事,实在不该去想七想八的。
江乐见芸嫂听了吩咐去将风筝放好,当即伸了个懒腰:“行了,我们继续吧。今日可要把这一块给整好,否则下一块更不知道要磨蹭到几日去了。”
唐元走到一旁,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江乐伸完懒腰,见唐元生气结束后脸上神情淡淡,就那儿待着看书,连名带字叫了起来:“唐修渊唐大人,你这几日没有公事要处理么?也不帮忙,在我这里干什么?”
唐元给书翻页:“你管我?我付了钱的。”
这话太有杀伤力。
江乐扯起自己的嘴角,拉出一个极为谄媚的,和卓三当年见她时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笑容:“大人您说的是。”
卓三在边上瞅见了,嘴角还是没憋住,终于是勾了勾。
纸鸢的事情告一段落,可今日事情似乎是一件两件,就是不想让江乐好好去整理书的样子。芸嫂才刚刚将纸鸢收好,这才转头,门外又有人找上了门来。
她问清了来意,又过来禀告江乐了:“大人,外头有一名自称是潮州差吏的人寻来,说是找您问点事情。”
江乐抬头。
唐元翻页的手一顿。
“让人进来说。”江乐让芸嫂把人带进来。
芸嫂应声,便去门口带人进来了。
江乐正琢磨着今天怎么家里头那么热闹,等见到了来人,眨巴眨巴眼,带着一点迷糊:“潮州差吏?我怎么见着你有点眼熟”
这差吏当即一个拱手,姿态可是恭敬得很:“见过江决曹。小人以前是凉县保正,后来随着袁大人一同去了潮州。”
原来是真的见过,就是当年在凉县验尸时的年轻小保正。
江乐若有所思:“这保正还能随意带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