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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有不昼木在,天火昼夜燃烧,通常是不会有神仙靠近不昼圣境的,不过灌溉一事,英招表现出了它平日良好的兽缘,开明兽答应会过来帮它看护不昼圣境并且灌溉灵池水,麒麟不情不愿地表示抽空会来帮忙,并且把螣蛇也拖了进来。
放心了的小花妖带着英招下了凡,可他不知道帝仙大人投胎何方,只能一处处找起,最先便去了他所熟悉的西淄。
***
西淄正值春日,街道石板缝里到处都是窜长出来的嫩绿草芽,龟背山下飘着蒙蒙细雨,牛毛一般,淋上许久头发上也不过是沾了无数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子。山头上紧挨着梧桐树的四棵小树苗已经长高了许多,挺直了树干沐浴在春雨中。路上的行人大多还是打着油纸伞,路口有两个男人在互相打着招呼,“安爹,今个儿你是要去哪家说媒呐。”
“林员外家。”
“这林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还没有娶亲?”
“谁说不是呢,挑挑拣拣就蹉跎了这么些年,如今眼瞅着都二十七八了,唉,不说了,我得走了。”
那媒公没多久就来到了林府外,收起油纸伞进了门,林员外没在府上,林谦招呼了他,那媒公从抱着的包袱里取出不少画卷出来,“来,来,好好挑挑。”他打开其中一幅递到了林谦手里,林谦接了过来,展开来拿在手中,正在看时,扑棱棱黑色的影子飞了过来,还没等两人反应,一坨还有热气的鸟屎落在了画卷上。
“哎呀。”那媒公惊喝了一声,林谦头疼地抬起眼来,“草包。”
浑身漆黑的八哥停在房梁上,撅起屁股对着她,尾羽高高翘着,正用嘴巴啄着自己的翅膀梳理着羽毛。
“对不起,安媒公,画卷被弄脏了,我”
“不妨事不妨事,我们换下一幅再看。”那媒公拿开落了鸟屎那幅画,另打开一幅,林谦展开来,蹲在房梁上的八哥又飞了下来,停在她肩膀上,黑乎乎一团,倒像是也一本正经地在看着画卷。
“这位成家公子,那可真是上得厅堂”
“哧——”那媒公的话没能说完,八哥伸出爪子在那画卷上划拉了一下,捅出了个大口子来。林谦觉得更头疼了,“安媒公,对不住了,我看今日我就不看了吧,不然这些画卷怕是都要毁了去了。”
那媒公看了她肩上的八哥一眼,那鸟正样子很是亲昵地轻啄着她的耳垂,虽然惊讶于林谦对这鸟的纵容,但主人家都开了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上林家说媒的人都会无功而返了,原来是家有恶鸟。
“草包,你说你这是什么毛病?护巢?”送走了媒公,八哥倒是不缠着林谦了,自顾自飞去玩了,林谦没奈何,自己看账去了。八哥已经不去书院了,扑棱着翅膀飞到茶馆外听人说书,今日正好听到了田螺小子的故事,八哥突然福至心灵,计上心来。
***
“有闻出什么熟悉的气息吗?”
“没有。”
来来去去打着油纸伞的人群中走过去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让人忍不住回头多看他几眼。少年不曾打伞,怀中还抱着一只狗崽,显得很是突兀,不过他浑然不觉,怀中狗崽呜汪了几声,旁人听来只是狗叫,“这样太慢了,等天黑了我飞上去找。”
“也好。”
这天夜深人静的时候,英招和山枝都变回了原型,神兽驮着那伽花,飞过西淄上空,找寻属于帝仙大人转世的气息。
可惜大半夜下来还是一无所获。倒是见到林员外府上闪过一道暗光,山枝在天上没过几日,人间已经过去数年,和他离开前没什么变化的娃娃脸少年出现在院内,用法术装满了水缸,劈好了柴火,整理了仓库,林谦书案上的账簿都给她分门别类好。
“是只八哥妖。”英招见小花妖一直看着那个方向,也低头看了一眼,山枝点头,“嗯,是林苞,我认得他。”
“还是没有一点气息,再去远一些的地方吧。”
小花妖沉吟了片刻,“会不会是帝仙大人的转世还没有出生?”
“不可能,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帝仙大人一定早已出生。”
***
八哥甚是得意地一大清早就把林谦给扑棱醒了,林谦刚起来没多久,厨房里院子里都响起了仆从们的惊呼声,叫着活见鬼了。
八哥一撇鸟喙,真不识货。
林谦一路走到了厨房内,大厨娘摇着头看着锅内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这不是我做的,而且,而且”
“怎么了?”
“这煮的小米,用的是草包的口粮。”
八哥在林谦肩头刨着爪子,他用他最喜欢的小米来煮粥,他还没不舍得,你们倒还嫌弃上了,八哥一拍翅膀飞走了。
林谦走到装黄粱小米用的麻袋旁,伸手,从米里面拎出来一根黑色的羽毛,趁着没人注意收了起来,又道,“既然都做好了,给我盛一碗吧。”
山枝日复一日带着变成了狗崽的英招寻遍西淄,八哥还在继续学当田螺,林员外家时不时闹鬼的消息也传了有不少时日,上门来说媒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
个把月后,就在山枝决定离开西淄上别处去寻的时候,他听说林员外府上要办喜事了,林员外的女儿要娶亲。
山枝抱着狗崽站在人群中,大红色的花轿停在林府大门外,午时刚过,林谦跨上了高头大马,吩咐一众轿娘,“起轿。”
“小姐,往哪儿抬?”
“绕城走。”
英招伸出前爪挠了挠耳朵,山枝想看她娶的是不是林苞,和人群一起一路跟着,就听到周围嚼舌的人也在那里嘀咕,“这林府小姐要娶得是哪家的公子?怎么都没听说一点信儿?”
“就是啊,安爹前阵子去林府说媒也没说成,之后又听说林府上闹鬼,怎么突然就冒出来要成亲了?”
队伍不紧不慢地前行着,直到走在最前面林谦的坐骑突然双足人立,被林谦拽住缰绳吁的一声勒紧停了下来,整个队伍跟着一起停下不动,就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伸直了双手挡在队伍最前面,少年长着一张白嫩圆润的娃娃脸,一双黝黑的眸子正瞪着林谦,那一头长发就像是最上等的乌檀木,黑的找不到一丝杂质。
林苞挡着队伍,心里怄得不行,果然田螺小子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你今天别想从这儿过去。”
林谦一手握着缰绳,看着他,眉眼中是一目了然的温柔,“终于把你逼出来了。”她下了马,走到花轿前掀开了轿帘,含笑望着他。八哥傻愣愣地几步走过去,仰起脑袋问她,“你要我进去?”
“衣服在里面,自己换好。”林谦从怀里掏出一根黑色尾羽,在他面前晃了晃,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有些帐,我们回头再算,草包。”最后两个字压得很低,她靠得那么近,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暧昧亲昵,八哥面红耳赤地钻进了轿子,林谦合上轿帘,又骑上马背,朗声道,“往西街多绕两圈再回林府。”
人群看了出好戏,议论纷纷一阵唏嘘,尤其好奇那名突然出现的少年身份,直叹少年的好运气,林府小姐的出身人品都是没得说,这些年让好些男儿恨嫁不已,如今倒是便宜了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年。
“要不是林员外只生得这么一个独女,要留下来打理家业,早些年没有去赶考,说不定现在早就已经在皇帝身边当上大官了。”
路上的谈论声不曾断过,山枝却没再去听了,他落在最后面,已经远离了人群,一个劲晃着英招,“英招英招,我真是笨,地母说要帝仙大人下凡辅佐人间帝王五十载,我就该去皇都找她啊。”
第220章 虫二(七)()
“七月十五月圆之夜,西山皇陵有地市,生死人交易,城隍令曰:生人不得欺死者物。”
诸葛长生合上书,摇头道,“无稽之谈。”
诸葛老将军女儿早逝,膝下留有一孙女,名唤长生,文韬武略才倾皇都,十三岁被选为太女伴读,及冠后兼任东宫辅臣,五年前太女登基,诸葛长生成为内阁辅臣,后成为内阁首辅,压制六部五寺,权倾朝野。
帝废丞相设内阁,以往内阁首辅多是知天命之龄,大家尊称一声阁老,诸葛长生破天荒地还未到而立之年就已是内阁辅臣之首,阁老是叫不得了,皇帝某日在朝宴上戏称了她一声丞相,自此之后,诸葛长生虽不是官居丞相,但权势相及又有皇帝戏言在先,所有人也就干脆称呼她为诸葛丞相了。
今天是初十,旬假日,皇都第一花市倾城坊有一株瑶池砚墨要拍卖,瑶池砚墨是黑牡丹中极品,难得一见,还没到午时,倾城坊就聚满了人,正席上坐了不少权贵,当然也少不了那位出了名爱花成痴的诸葛丞相。
诸葛长生今日的精神不怎么好,前阵子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还没有告破,又莫名牵扯上了那子虚乌有的皇陵地市,她太阳穴青筋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瑶池砚墨还没被推上来,先拍卖的是几株略次一些的花,但也都是名品,诸葛长生是冲着压轴的瑶池砚墨来的,在倒数第二株蕙兰被人以八千两买走后,后台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啊——”
随即是接二连三的喊声,“死人了,花匠被杀了。”
席上顿时大乱,几盆名花都差点被踹到,好在倾城坊作为皇都第一花市,管事下人们平日里都训练有素,很快就将所有人都安全疏散离开。
诸葛长生从一开始就进了后台,倾城坊的主事认得她,连忙带着她去了案发的地方,“丞相大人,这边走。”
地上的尸体没被翻动过,血淋淋淌了一地,胸口衣服大敞,胸膛上扎了几十个小窟窿,诸葛长生蹲下身去,从其中一个小窟窿上捻起一片碎叶子。
“丞相大人。”主事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瑶池砚墨也不见了,要,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