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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金印和宝册呢?”李豫问。
“落难中哪里还顾着那些东西,臣妾拿它换了食物和衣裳,还请皇上恕罪。”沈珍珠答。
“罢了,两都陷落,兵荒马乱,朕明白,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李豫道,“那,你沈家的……,可还在?”
“也……也失在乱军之中。”沈珍珠叩头。
“什么,那可是你沈家献给朝廷的至宝!你,岂能失得?!”帝王的怒气没有来由,也从不问理由。
“什么都没有,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皇后……”仪态万千的独孤妃在唐皇李豫耳边嘀咕。她的双眉斜飞而起,清冷又高贵,倒颇为契合大唐复兴的气象。
沈珍珠垂下头:“臣妾无能,护不住宝贝,对不起陛下。”
李豫摆手:“罢了,你也刚回来,先去休息吧。”
那是她历经磨难之后重见帝王,胡军入侵,两都陷落,她历经战乱。如今回来了,帝王只问,你沈家的至宝呢?可还在?
那一刻,沈珍珠明白了沈家宝物的分量,皇后的分量,还有她自己的分量。
骊山的夜枭嗷嗷叫了起来,一声两声,在暗夜的树梢上咕噜咕噜。它们拥有蓝幽幽的眼睛,像一颗颗蓝宝石,悬在漆黑的半空中晃荡。
北边的风雪吹过来了,盖住月亮。搜索的戍卫停歇下来,篝火在远处营地里燃起,像戍卫们喝下烈酒的脸,红彤彤地跳跃欣喜。
“搜了两天都没有发现,那女人带着婴孩,能跑多远,莫早喂了山中豺狼了吧?”宿卫道。
“啧啧,那可真便宜了这山里野兽,那女人细皮嫩肉、柔柔弱弱的,任谁看了不流着口水想咬上一口?”他们在说些士兵们之间惯说的笑话。
“你几个也忒他娘的胆子大,敢打皇后娘娘的主意,敢情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要啦?”宿卫又道。
“咳,她是个假的。否则,咱能有这差事,风大雪大的满山转悠……”他们饮下烈酒,言语愈加风流。篝火更旺了,放逸轻松的情绪弥漫过来,他们卸下了铠甲。
沈珍珠在落微的搀扶下略微直起身活动了手脚。
“娘娘,再等一会儿咱就下山。”落微道。
“不要叫娘娘了,还是称呼我为小姐吧。”沈珍珠说。
落微一喜:“小姐,你想通啦?就是嘛,我们回太湖去,皇上怀疑你,老爷可不会怀疑你。”
“可是,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沈珍珠说。
篮子里的婴孩因为晃动哭了起来。她醒了,还有力气哭。沈珍珠解开衣衫:“快吃些,宝宝,待会娘亲带你下山。”
这个婴孩让沈珍珠充满希望。
长安城破,她被遗在宫中,洛阳陷落,她又被留在了掖庭。
“宫里死了数不清的人,我怎么就还能活下来?我这条命呀,已是天大的侥幸,原本等着皇上发落了也无不可。可是她来了,我把骊歌带来了世上,就不能把她再带回条死路……只是,失了莲华,回到沈家我也没脸再见父亲。”
“小姐,老爷可不是冥顽迂腐之人。宝物献给了朝廷,他们不好好看着,叛军一来就仓惶南逃,掉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姐,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我们逃出去把骊歌公主好好养大。”
她怀里的婴孩,是刚出生五天的大唐公主,永泰元年秋夕就生在这骊山行宫,小名骊歌。
第3章 骊山秋夕2()
“走吧,小姐。”落微提着篮子,将骊歌的裹身包褥掖了掖。
“嗯,他们拿着火把,咱避着火光走,先出去再说。”沈珍珠道。
好在也不是第一次逃难,两人不辨东西南北,专挑偏僻处,只深一脚浅一脚相携下了山。直到东方泛白,两人才傻了眼。这是哪里呀?只见骊山横亘身后,绵延千里,前面一片苍林森森,杳无人迹。
“怎么办?落微。”她总是一遇见情况就蹙起双眉。
“那边林子茂密,我们就往这边走,说不定能遇上村落。”她的柔弱,令她身边的人不得不决断刚强。
两人复行得大半日,又冷又乏,忽见树丛后杂隐青瓦白墙,不禁欣喜。两人转将过去,却见是个破败小庵,门前一对石狮子,不过拳头大小,横匾上三字依稀可辨,是名染香庵。足见是个佛寺。
“不知里面有没有人,这里这么偏僻,哪里会有香火,偏生还叫染香庵。”落微嘀咕。
“明窗延静书,莫坐消尘缘。即将无限意,寓此一柱烟。自古高僧大德多在深山,你可不能小瞧了去。这庵应该有些年岁了,想必是当今笃信道教,因此衰微破落。咱们快进去瞧瞧。”摆脱了追兵,沈珍珠的精神好得半分,她素爱诗书经纶,不知不觉便是一通道理。
落微听得直摇头:“诗书自然是老爷跟小姐最好。不过,我现在只关心有没有吃的。”
两人进得庵来,见左首三五步一个小塔,塔里有观音坐像一尊,灰头土面,料是许久没有打理之故。正面一间土坯破房,门板横着,露出房中两根大柱。两人进去,见里面并无佛像,空空四壁,只一床破席,一口烂锅,倚在墙边。
“小姐,这里怕是没人。我们怎么办?”
“外面风雪大,我们凑合着过一夜吧,去找些野菜来,好歹烧口水进点暖食。”
落微出去,沈珍珠放下篮子。骊歌又睡着了,粉嘟嘟的小脸很是可爱。这孩子自打出生就很少啼哭,贪睡,这令沈珍珠隐隐不安。
从破房看出去,风雪之下的万物都带萧索苍凉之感。
沈珍珠心中一动,竟来到小塔前以袖擦扫灰尘。擦拭后的观音坐像露出白衣金带,峨冠高耸,肃穆端庄。沈珍珠看得微微笑,暂时忘却当前困境,又将房中的破席拖出,铺在小塔前,跪下恭敬地拜了两拜。
时值落微回来,冻得缩手缩脚,手中捧着被霜雪打了的野菜。未进门便先叫道:“小姐,冷得很,你跪在这湿地里作什么?”
沈珍珠招手:“你也来,磕两个头,感谢菩萨保佑。”
落微已习惯了沈珍珠的呆气,也不争执,跪下快语道:“菩萨保佑,保佑我们有吃有喝,一路平安早日回到太湖。”一语才罢,又跳将起来,便去摆弄那堆柴火。她和沈珍珠不一样,在她看来,现在吃顿饱饭比什么都重要。
柴木既湿,火未生燃,便见庵门进来一青年僧人。那僧人刚进来半步,见两名女众在庵内,复又退了出去。
落微却已瞧见了他,笑道:“这下来了个更呆的。”随即扬声招呼:“我说外面那位师父,快进来吧。”
僧人进来。两人见他年纪尚轻,不过十六七岁。一袭单薄的月白长袍,风雪之中袍角微微卷起,露出双明黄青纹芒鞋。一边挂着个灰色布袋,布袋中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另一手托着只釉色钵盂。
他见落微还在生火,知道两人尚未吃饭,便笑道:“两位施主若不嫌弃,请来用些粥糜吧。”
落微见有吃的,大喜过望,跳将起来,道:“你这和尚好懒,也不收拾,看我家小姐给你好好打扫了一番,你的斋饭合该分给我们用。”
那僧人本也是路过,听落微这样说,也不争执,袍袖施然,朗声道:“如此,便谢谢两位施主扫了佛前微尘。”
三人生起小火,将斋饭与野菜煮作一锅。
僧人放下布袋,将袋中鲜活药材取出。两人见除了药材,还有行走盘缠和换洗衣物,方知僧人并非常驻于此,也是今日恰巧路过。
“对哦,这是个小庵,小师父哪里会在这里修行,我这丫鬟好生莽撞。”听沈珍珠言,落微知自己错怪,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僧人却很淡然,一笑作罢。
见过药材,沈珍珠忙将骊歌抱了过来:“请小师父帮着看看,我这女儿打出生后就不大哭,不知是否……”
落微的双眼直勾勾盯在锅中,咕噜咕噜翻腾的粥糜杂烩引得她直咽口水。此时,她想也不想,便道:“小姐,小师父才多大年纪,哪里瞧得出。你别心急,再走些遇见镇子,咱请个老郎中好好瞧瞧。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吃饭吃饭……”
僧人却作莞尔,仔细看了襁褓中的骊歌,又转手搭上沈珍珠手腕,不过片刻:“你身子本来弱,孕中又疏于将养,孩子没有足月,有些先天不足,反应自然迟些。不碍事,随着孩子长大,会慢慢好的。”说罢自兜中取出支手指大小通体碧绿的葫芦,倒出三粒丹药:“这六合妙有丹你拿着,孩子满月后每月服一粒。”
沈珍珠尚未接过丹药,那僧人却有片刻的迟疑。
六合妙有丹乃寺中至宝,佛家圣物所制,世间统共不过十二粒,此次离寺去京城献给宫中也不过两粒,这余下的丹药自己如何能做主给了他人?回寺又如何向师父交代?
许是沈珍珠看出了他的为难,只道:“既然不碍事那就好,孩子的病嘛,等安顿下来了慢慢治也不迟。”
她轻拍着襁褓,熟睡中的骊歌受了摇晃,咿呀啼哭两声,声音弱得像只耗子。
那僧人听了,不觉皱眉。他将三粒丹药倒回葫芦里,将葫芦递给了沈珍珠,又道:“这丹对症,也是缘分,全都给你吧。”
“这……”沈珍珠尚未接过,身边落微却噗呲一笑,抢过葫芦:“小师父,你真懂医术?这药真灵吗?我们公主可是金玉之躯……”
第4章 骊山秋夕3()
“落微。”沈珍珠喝止她。
僧人不恼不愠,缓缓而言:“施主出了这山,到了前面镇子,添些衣物和被褥吧,最好能雇辆马车,月子里落下病不好调养。”说罢递过一包碎银。
沈珍珠见他手指清凉修长,更增好感:“谢谢小师父,我们还有些值钱的首饰。可是,你可知,我们……我们,是宫中逃出的钦犯。”
僧人将煮得滚烫的饭菜盛出,递给两人。他眉目低敛,唇笑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