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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歌浅浅一笑:“不妨事,我也舍不得她们。皇上前朝事忙,不用等了,走罢。”往往,年幼的比年长的更纯粹,位低者比位高者更真挚。
世间的名利权位会随着时间慢慢腐蚀一个人。与生俱来时,众生都一般无二,当身份变了、地位变了、经历变了,人与人,就渐渐不一样了。
心地纯净者,周身会有光芒,慈爱良善的光芒;而刁钻刻薄、心狠手辣者,则会生出种种怪相。
骊歌在唐宫的藏画里见过历代君王的画像,哪一个不是细眼稍眉,或者腹便如猪。骊歌曾满心疑惑地说:“娘娘们都生得极好极美,为何生下的帝王都不像母亲呢?”
后来方知,名位权力能从心里动摇和影响一个人。怒目狰容是权威的代表,那样方能能震慑朝廷和子民。
在雪慎身边久了,我也有了点点智慧,初通了这世上的政治和人情。骊歌默默地想。
西出长安再往北,回纥也不太远。
许是朝廷明知两个丫头向来把戏多,一路上竟伺候得相当周到。骊歌和香苼没找到逃走的机会。直到回纥来迎亲的大队使者到了。
边境的馆驿比不上京城。青石堆砌的墙壁,涂着些古怪图案,檐角下桅杆伸出,尽是兽头兽角以做装饰。被褥座垫多用皮毛,骊歌闻不惯那股骚味,微微掩着嘴,将褥子翻过来又翻过去看了,倒也整洁干净。
来自胡地的使臣爽直,不懂客气:“公主别嫌弃,北方寒冷,再过半个月就见雪了,要等到第二年五六月雪才能化。长安的轻烟软罗是精巧舒服,但在我们这抵不了事,还是要赖这一张张兽皮子。”
护送的唐将怒目:“这是我朝嫡公主,你怎么说话!”
那使臣道:“我等据实而说。”
骊歌不欲双方起了争执,微微笑道:“初来贵地,还未习惯,让大人见笑。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好说,好说。做我汗王王子的女人,可娇气不得。”使臣倨傲。
那唐将就要拔刀,骊歌喝道:“算了,罢手。走了一路还不乏吗?先休息吧。”
晚餐就在馆内,准备丰盛却并不合骊歌口味。酒是浓醇甘冽的烧刀子,清若泉水,却热辣辣地割着喉头;菜是清一色的牛羊膀子,酱色若霞,扯半只下来,咬一口便满嘴是油。
胡人使臣们吃得欢,不时端了烈酒,倾身献给公主。骊歌浅浅抿着,香苼却喝得兴起,搂着胡人脖子,说些京城楼子里的调笑话。
骊歌使了好几个眼色,香苼才软软地从胡人怀里起来。她凑在骊歌耳边,吐着热气:“好玩着呢,你别瞧这里男人粗鲁,却竟像个雏儿似的,什么笑话也听不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此地,她竟还视他们为玩物。
“你小心些!我歇息去。”骊歌嘱咐。
香苼摆手:“去吧去吧,我知道的。”
那胡人使臣似乎甚中意于香笙,骊歌才起身走,他已黏了过来贴着香笙。他将怀中的宝刀献给她。
是把西域匕首,双面浮雕,刀柄嵌着的猫眼石拇指大小。
“哟,这么贵重的东西。”香苼嗤笑,“那小女子是不是要拿更贵重的东西给大人呢?”
“这是青龙宝刀,我们回纥人身无长物,美人不要嫌弃。”胡人使臣倒蛮认真。
“青龙刀?”香苼白嫩的手指抚过刀身,又抚过那使臣手背,“使青龙刀的人是不是青龙呢?我们汉地有个说法,青龙白虎乃是绝配,大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那胡人使臣摇头,香苼捏着他的手腕:“不懂?不懂今晚我教你啊,要不要跟我来?”
第37章 山河飘零4()
胡人使臣雄健的臂膀搭在香苼肩上,模样却严肃。他拒绝香苼:“今晚不行。今晚你别住这里,驿馆出去往南有家客栈,你报我的名号休息一晚,明儿一早我来接你。你相信我,我定不负你!”
世间情爱就是这等好笑,香苼在碧玉楼里见多了。
姑娘认真时,对方不一定认真;姑娘当是儿戏,对方倒认真起来,海誓山盟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倒并不是真的要生死相依,而是,他在变着花样想征服你。
不过,今晚为什么不能住这里?
香苼嗅到了异样的味道!
待娇声再问,胡人使臣却不言明,只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臂:“美人,你信我就好。”
香苼自然信他。男人在得到猎物之前,话是可信的。
胡地的夜格外冷清,风啾啾呜咽,月硕大而圆。
香苼叫了骊歌,从驿馆偏门偷偷溜走。
她把外衣披在骊歌身上:“多饮两口又何妨,暖和身子,这下知道冷了吧。”
“我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好啊,换了我,早醉了。”骊歌笑,又除下自己衣衫给她:“暖身子才吹不得风,有你好受的。我不冷,师父教过我内功呢。”她时时不忘时时念叨雪慎,仿佛他就是她的全部她的骄傲。
驿馆的杀戮烧掠惊扰了这个边塞小镇。
风助火势,漫道延绵,尽是焰火意犹未尽的噼里啪啦声。
不知哪来的狂徒强盗。杀光了随行奴仆,掠走了公主陪嫁。
人们抹着眼泪地叫可惜。
谈论的主角,骊歌公主,却正换了装,与香苼躲在人群中看着热闹。
她皱着眉:“大唐和回纥,不是一向友好吗?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香苼敲她一记:“因为利益呗。你还不谙政治。父亲说国邦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盟友。那时我年纪尚幼,我问那人与人之间为何不效仿国邦,只讲利益,不讲情谊。”
“宰相大人怎么说?”骊歌问。
“父亲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香笙道。
“想不到皇兄为了利益,竟愿意舍弃我的性命?”骊歌道。
“我瞧不是,这戏在他意料之外。应该是回纥内部的争斗,昨晚跟我贴着身子喝酒那使臣要我离开驿站,我就知道他们想动手。傻丫头,有人不想回纥王子娶了你这大唐公主呢。”香笙道。
“那……为什么呢?”骊歌还问。
香笙敲她一记:“诶,想这么多干什么呢?我们要感谢这出戏呢,它成全了我们,我们又自由了。”
“可是,死伤无数……”骊歌嘀咕。
“管它呢,我们走吧。”香苼咧着嘴,在她心里,自由大过了一切。
(二)漫道荒
从胡边一路回南,原本越来越繁华的官道,竟愈走愈荒凉。
两人作江湖女子打扮,一人一骑。边境上置换的良驹,脚程忒快,不日已出了宁蒙,进入雍州。
这日午间,两人行至定边。定边乃三秦要塞,西北重镇,历来商贾云集,有“旱码头”之称。
颠簸几日的香苼已背疼腰软,见定边近了,娇声嚷道:“我们歇两天吧。我要住间最好的客栈,泡上一下午的花瓣澡,再让厨房炖点燕窝,好好补补。”
“我只想睡两天……”骊歌兴致不高。她没有目的,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寻找雪慎。她与香苼不同的是,香苼属于自由,而她心里,住着一个人。
爱什么,就注定为什么系缚牵绊。
两人寻常入城,进来才傻了眼,城中十店九空,长街茫茫,一片萧索。
问了街边一摆摊郎中,才知河北、山南等地节度使反了,京城告急,皇上已弃长安西逃至奉天。
“那长安为何人所占?”香苼问道。
“说是原泾原军的统帅朱泚,已自封大秦帝,改国号为应天了。”
“泾原军,那是独孤翎的人,窃国贼子!”
“如今皇帝身边又是何人在护驾?”骊歌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听说是一群宦官。”
“宦官?”骊歌急道,“姐姐,我们还是赶快去奉天吧。”
“我也想顺路入京一趟。”香笙道。
战乱起了,无论平日里如何任性,她还是认他为皇兄,她也还是记挂京中相府满门。
朝廷变了天,恢弘的长安城门盘查更严。
好在战事需要大量药材,门处对城中药商倒还客气。香苼久居碧玉楼,认识那药商,便带着骊歌混迹在运药队伍中。
入城往里,长安城的青石道依旧笔直宽广。沿街店铺悉数闭着,飞骑过处,大幅店招迎风摇摆。少了熙攘人群,长安城似乎比承平的日子更为清爽干净。
相府的森门紧闭着。
香苼敲了两记,不见人应。再敲,才有稚嫩的童音朝外喊:“大人不在,都不在。”
“阿宝,快开门,我是姐姐。”香苼回过头来看骊歌,“这是管家的孩子。府里没什么人,我娘去得早,以前就我和爹爹,还有管家和几个婆子。”
骊歌第一次见她眼中写满了不安,那个比她骄傲比她有见识的女子,那个胆大妄为不管不顾的女子。她不知说什么好,只捏了捏她的手。
阿宝把门打开一条缝,眼汪汪望着门外似乎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香苼离家有些岁月了,他推开门把阿宝抱在怀里:“我是香香姐啊,家里的人呢?我爹呢?”
阿宝哇一声哭出来:“大人被宫里带走了。家里佣人都走了,爹叫我呆在院子里,他去打听大人的消息,都两天了,也没回来。”
“父亲凶多吉少。”香苼的泪滚落下来。
“不会的,你别乱想。”骊歌安慰她。
“我还不知道,爹的性子,是不会妥协的……”香笙道。
“咱们先进去,晚上我去皇宫里瞧瞧。”骊歌道。
骊歌的功夫初成。她本来有些三脚猫底子,经雪慎和落微一调教,若不是遇着一等一高手,行走江湖自保无虞。
她在宫中住过,轻车熟路。晚间无风亦无月,骊歌托大,也未换件夜行衣,裙裾飘然,起跃间来到内阁。
翻身上梁。阁中灯火通明,厚厚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