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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纥族的胡妇们豪爽一些,多是碗大的铜斠酒樽,盛满了烈酒,一饮见底。而汉人文官身边的汉妇们,则择了玲珑精致的银杯小盏,好说一番敬语,才拢着长袖浅啄一口。
宫灯盈盈,光华流转,骊歌的眸子亦如蓝宝石般闪闪亮。她端坐着,头簪牡丹国色,眉点殷红朱砂,两支翡翠步摇各坠着颗硕大东珠,悠悠悬在耳畔两侧,称得她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对任何人敬酒,她都是点点头,一杯饮尽,并不分厚薄亲疏。
回纥王子牟羽的夫人是来汉地后新纳的。令众将士都拿他打趣,说尝了汉女的娇媚,竟遣散了身边跟了多年的莺莺燕燕,专宠一人。
骊歌这次亦见到了。竟不想,是故人。
曾在京城碧玉楼红极一时的头牌香笙,那个自由骄傲充满故事弃皇后而不做的香笙,如何肯委身于番邦胡人?
既成为胡妃,香笙改换了胡服打扮,但举手投足仍是南国女子的娇媚如水。她朝骊歌眨眨眼,平常道一句:“命妇回纥定边王妃谒见皇后娘娘,谒见贵妃娘娘、昭容娘娘。岁月流转,皇后娘娘的风采更盛当年。”
骊歌微微笑,见她比之当年更丰腴白皙一些,料想日子不错,强按住心头喜悦,平常点头道:“代问定边王好。”挥手示意她坐下,并不多言。
一番夜宴,丝竹觥筹。骊歌将收到的礼品悉数给了流云、沉星,又向王侯命妇们赐了丰盛赏物,众人皆欢喜而归。
骊歌亦回了寝殿,妆戴才卸,便听殿外来报:“回纥定边王妃求见。”
骊歌欢喜,忙吩咐将她迎进。
只得两人时,香笙也不行礼,两人还像当初时拉了手同坐榻上。
香笙端看骊歌半刻,噗呲笑道:“不错不错,又混了个皇后当着玩儿。我此刻来,没搅扰到你跟皇帝的良宵吧?”
骊歌笑:“尽拿我打趣。我们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如何肯嫁他?你的大和尚呢?”香笙问。
“唉,一言难尽。”骊歌道,“我和师父中了雪通奸计,皇帝将我赎出来的,师父却没有消息。慢慢来吧,也急不得。我倒想问你,如何肯嫁给牟羽?我后来听祁千儿说,那次法场救人之后,莫记留在京城花楼不肯走,我就想定是要去寻你的。你们难道没有在一起么?”
香笙的神情有一瞬夕的落寞,但只一瞥又恢复如常。她道:“他是来找了我,但是,哎,没有缘分罢。记得那次我想救我父亲,托人带信与他,后来祁千儿从中作梗,他没如约前来,我当时并不怪他。再后就是上次,回纥大军破城,独孤翎父子失势,如魔王般在城中大肆杀戮,莫记说出去雇车送我与父亲出城,结果也一去不返。后来父亲在乱军中遇害,我也受了重伤,还是牟羽救了我。我以为兵荒马乱他出现了什么变故未能及时赶回,但后来这么久了,他又那么大本事,总该捎个信来,结果都没有,音讯全无。记得我第一次见他还是在碧玉楼里,我用毒匕首刺伤了他,害他养了小半月,而后我每次遇险他都阴差阳错,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是段不好的缘罢。”
第83章 凤冠霞帔3()
香笙自负而骄傲,骊歌知道。
自负骄傲的人很少为情牵绊,她们因自己而圆满,离了谁不是一样地活呢?所以骊歌亦很少见香笙伤感。这微微的伤感,便知道莫记在她心中的位置还是不一样。
骊歌只好拍拍她,又问:“宰相大人安葬在何处?”
“就在城郊。是牟羽一手办的。”香笙道。
骊歌想起当初她和杜宰相同囚地室,杜宰相为她讲经,其人才识卓绝、温和雅正,令她受益不少,不禁伤心落下泪来。
倒是香笙大气,过得片刻,却宽慰骊歌道:“过去了的事且不再提。想起当初你去回纥和亲,我一路助你逃走,却不想现在把自己赔给了牟羽,可见世上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原不用我等庸人思虑太多。”
“牟羽对你好吗?他是胡人,五大三粗的模样,如何懂得你的细腻心思?”骊歌问。
香笙淡淡一笑:“懂与不懂有什么关系呢?懂你的人就有缘聚合吗?小妮子,你记着,能把握住的尽力把握,不能把握的不如坦然放手。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和谁不是风花雪月一场欢爱,各有各的好处,你期望的得到了也往往不如你的预想。真假都不用太在意,只要他能陪伴你,抚慰你的寂寞。”
“一个人的陪伴……真的那么重要?”骊歌想不明白。
“当然。你对那大和尚也不可太执着,如果没有聚合的因缘,不如早点放手,苦了自己又何苦来呢?”香笙劝她。
“可是,那不一样的。我并不奢望师父能陪着我,只要他好便好罢。”骊歌道。
香笙噗呲一笑:“傻小妞,只要他好,你敢说你心里便没遗憾?”
骊歌默默不答。
深究起来,娑婆世间,遗憾的事多了去了,哪里有什么圆满呢?业力如风,聚散皆缘。起起灭灭间,人真能做主吗?不过是随业飘散、各自受报罢了。
所以说,要惜缘随缘。
香笙算是看得通透畅达了,而骊歌未必能做到,故而遗憾,故而纠结,故而落寞。
其实,遗憾纠结的背后有不生不灭的,世间起落枯荣中也有永恒的圆满。但那需要证悟,需要机缘,亦需要时间。
时光若水,起落如星。
辉煌肃穆的大明宫已不知易手了多少主人。而宫还在那里,皇权宝座亦还在那里。
现在,这宝座上,坐上了新朝皇后骊歌。
骊歌主朝比朱泚勤奋了很多。不仅每日上朝,亦在偏殿置了暖阁,作为批折会臣之用。
她待人亲和宽厚,处事公正无偏,又是旧唐公主,几日下来,倒像平衡了朝中的汉回势力,双方也算相安无事。只连日以来,还从未见过国师雪通。
骊歌思量半晌,忍耐不住,主动摆驾去了国师府。
她高挽着发髻,头簪一支凤凰金步摇,硕大东珠悬在耳边,一串满红玛瑙坠在胸前,长裙及地,华服逶迤,是从未见过的盛装。
到国师府,她坐得少顷,雪通才整理朝服出来。
雪通见她,也未行礼,大摇大摆坐在右首,抿了口茶:“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片子,也能混出这等模样。不错不错,本座看走眼了,你比你那不争气的师父强。”
雪通主动提到了雪慎。骊歌心头一震。
雪慎怎么样了,他对他做了什么,这么久了,他在哪里,是还在这国师府中吗?一切一切,杳然音讯,生死不知……她比任何人都心急,都想知晓他的消息,哪怕是一鳞半爪、一星半点。
但是,她问不得。
问了又如何呢?他会将他交给她,他会让她去看看他?都不会。骊歌心中明白,他不过想看看她的笑话罢了,她只得强按住自己的心思。
她亦端过茶盏,浅浅抿上一口:“本宫少时的一些事还劳国师记得。要说起来,这人在不同阶段就会有不同的期待,国师也是如此罢?”
“哦?”她的回答令他刮目,“我们上次别后也不过数月,难不成皇后娘娘就有了这等变化?”
真真假假世间事,即便是假,这一刻也要作真。
骊歌微微点头:“对啊,你也知道我已贵为国后,自然与当初不能一概而论。国师不也是这样吗?现在你想要的与你当初在法门寺时,大概已完全不同了吧。”
“你很聪明!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皇后娘娘此来不会是叙叙闲事吧?”雪通道。
“好!本宫确实有事与国师商议。国师久未上朝,本宫思量着是不是本宫代朝后对国师有诸多怠慢之处,故择了今日过来看看。”骊歌试探他。
“不劳皇后娘娘挂心。”雪通打个哈哈,“我打伤过你,又关押过你,本座只怕皇后娘娘要与我理算旧账呢。”
“国师哪里话。本宫说了,少时的一些旧事勿需再提。当日本宫还是大唐公主,现在已是新朝的皇后了,如何能一样呢?”她将话题一转,“其实新国未稳,内忧外患,本宫也很心焦。如今朝内朝外不少事务都还倚仗国师,所以,本宫想着封国师为镇国法王,另建府邸,赐金书铁券,世袭相替。另外,本宫为国师物色了绝色美婢三十六人,供为驱遣。”
“哦?皇后可真是用心良苦。”雪通道,“本座是出家人,就算做了法王,又如何世袭罔替?再者,法王也没有拥美使婢之理,皇后似乎不用拿我消遣吧。”
骊歌道:“国师此言就差了。昔有龟兹国圣僧鸠摩罗什,两妻十妾,在家不染。国师境界,比之先秦法师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何自谦不纳?再者,若不世袭,国师创下的千秋伟业他日又如何处置呢?”
本是贪欲炽盛的人,骊歌的话令他动容。“那……本座若受了你的封赏,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本宫只要香毒的解药。”骊歌道。
“解药……那毒是你旧唐大内秘制的,其实严格来讲称不上毒,至于解药……”雪通微微沉吟,他望向她,心中盘算。
第84章 凤冠霞帔4()
骊歌坦然一笑:“本宫是想,帝王的君恩最是难测,昔年杨妃国色,集三千宠爱,临到头了,却也是帝王下旨缢死在马嵬坡。本宫这些微末本事与国师相比如同萤火较之日月,但是与君王相比……则能派上些用场。失了帝王的恩宠本宫倒不介怀,但是若失了其他的……本宫可不愿再赌了。”
她轻抚指尖,盈盈十指上,嫣红的豆蔻嵌着精致的水晶石,一闪一闪,灿若星华。她笑了笑:“昔日本宫未尝过蜜糖滋味,今日尝到了,又如何再肯放手。本宫的心思,本宫所想要的,和国师的一样。这一点,想必国师能理解吧?”
“哈哈哈,好说好说。”雪通如何老练,他心底并不肯真信骊歌,只思忖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