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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可是想想这孙子平日里大抵没少受罪,到让我觉得心里多生安慰,有点小人长戚戚的感觉。
普仁师太看了我抄写的大悲咒,甚为震动,她看着那字,又激动的看看我,仿佛我就是那不可多得的人才,突然迸发出璀璨的光芒,照的她眼睛都差点瞎掉,人就是这样,于是我挺起胸,直起背,准备接受她不加掩饰的赞美。
来吧,来吧,赞美我吧。
“宋缺,你这字委实好看,普惠师太刚得了一本四十二章经,座下弟子都纷纷借阅查看,不如这样,你替我抄写一本那经书,用于寺里传阅,以免伤了那正本。”
次奥,你是想要老子的命吧。
“宋缺?你觉得可好?”普仁师太笑的慈眉善目,可我总觉得她笑里藏刀,刀刀毙命不见血。
“遵命,师太客气了,这种事情弟子哪敢推辞,师太尽管吩咐。”反正不是我写的,大不了去让陈棉替我抄写。
“果然有大家风范,宋大善人教子有方,贫尼今日算是领教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可见平日里宋大善人没少花心思在你的学业上,可敬可叹。阿弥陀佛。”普仁师太说着,吩咐旁边的小尼姑去藏书阁拿来那四十二章经。
我犹自保持微笑,外面的槐树长得茂盛,槐花的香味阵阵扑鼻,白花花一片,突然间我就想起昨晚陈棉那副样子,阿弥陀佛,我是男的,我是男的。
有恼人的蜜蜂从外面飞进来,嗡嗡的在耳朵边打转,这时候小尼姑捧了一摞经书回来,面上一片祥和。
还行,就这两本,想必陈棉是不会推辞的,大不了,我再收留他两晚。
次奥,后面一个一个鱼贯而入的小尼姑,你们是来逗我的吗,每个人都捧了两本经书,总共八人,那便是一十六本,冷汗直流,这时候推辞还来得及吗,我转身看着笑得眼角都是褶子的师太,不禁感叹道,姜还是老的辣。
“有劳你了,宋缺。”客套话总还是要讲的,普仁师太没了讲经时候的严厉,倒像我奶奶,绵里藏针。
真是高看了陈棉那孙子,这件事最后的结局就是我被师太罚着每日听完早课都要习字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那,平日里半个时辰都坐不住的人,如今要我练两个时辰的字,还是在听完早课之后,想想都觉得膝盖疼。
晌午过后去清扫藏书阁的院子,顺便把藏书阁也打扫一遍。
同样一天上山的,那孙子就配备了两个小尼姑伺候,说是为他研墨倒水,专供他抄写四十二章经,集大成者,必然不拘小节。
这是普仁师太的原话,那孙子肯定是故意的,开着屋里的后窗,我在那扫着落叶尘土,这个季节,为何叶子还这般多,宋大善人说我粗皮肉厚,所以我干起这活来到也得心应手。
虽说平日里走路没觉得多热,可是人要是出力干活,那汗不知怎地就噼里啪啦了,就着那粗布袖子擦了一把汗,回头正好望见一个小尼姑将茶水倒好端到了陈棉手里,是手里,就差喂他喝水了,次奥,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陈棉那孙子这还没完,慢悠悠起身,一脸焦虑的指指我,轻声对一旁的两个小尼姑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人耳朵根子都嗖的变红了,一人转身去倒水,另外那人专心研墨。
“阿缺,进来休息一下吧,这位小师父给你倒了水,地总是要扫的,不急在一时。”说的通情达理,可在我听来却是格外刺耳,是谁害我扫地的,又是谁害我每日跪着写字,罪魁祸首现在却明目张胆的对我显示他的恩德,我背过身去,扫地的手不觉得力气大了起来。
那地上的石头叶子仿佛都变成陈棉那张肆意乱笑的脸,我扫啊扫,事实证明,这给了我无限动力,起码提前完成清理工作。
第八章()
山上的日子总是难过,因为太为枯燥,所以我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仿佛刚出门的光景,转眼就是天黑,在家十几年,除了爬墙上树,偷瓜摸枣,什么都没学会。
做错了什么事情,有苏绣帮我担着,苏绣担不了的,还有奶奶,老太太一言既出,宋之书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虽然他喜欢苏贤汝,终究我还是奶奶的亲孙子。
宋之书总说我难成大器,我便胡闹给他看,从我出生起,不都是一场笑话。
可是在山上不同,没人庇护我,时时刻刻还得被陈棉逼着前进,师太们也不会因为我是宋大善人的儿子而多给薄面,毕竟他没捐资助庙,只有更加努力的习字听课,才不会被罚着去打扫藏经阁,清理书籍,浇菜种地,还有喂猪喂羊。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要干这么多活,因为这是我跟师太们抗争的结果,这些糙活,我都干过了,心得便是,真不如写字来的轻巧。
也别问我寺庙里为什么会有猪有羊,师太严肃的告诉我,那是用来招待外来贵客的,可我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明明看见四个普字辈的师太一起聚众偷吃。
可我再也不敢问出口,不是怕他们的回答,而是怕对我格外的惩罚。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我俩已经在山上呆了两年多,说说不同,我就是能从半个时辰坐到两个时辰了,再就是横着爬的字现在都能规规矩矩框起来写了,这得感谢普仁师太。
过得最舒适风流的还是陈棉那孙子,自从他来了,进香还愿的香客突然间就多了起来,普惠住持喜欢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拉他去讲课,那两日的香油钱是往日的十几倍多,都说清修,好像只有我自己被清修了,那孙子更像是富养,没看他毛发光泽极好,面目更加妖艳诱人,那可是平日里好吃好喝伺候的。
再看看我这发育不良的身体,同样的年龄,我比他足足矮了一头,十三岁的年纪,看谁都不顺眼。
苏绣说要来看我,可是两年多过去了,她一次都没来,女人的话,果然不能信。
就连五个姐姐,也都没来看过我,好像前面的十几年,我从未在宋家出现过,陈棉他爹倒是来过两三次,每次都会带点香油钱,还会给他带些好吃好喝的,那孙子这点做的还不错,吃喝都是有福同享了,只是他家的油水太旺,每回吃完我都得拉两天肚子。
槐花又开了,依旧是香喷喷的味道,枯干的树皮蜿蜒向上,有些地方还裂开来,露出里面的新皮,蚂蚁忙活着搬家,从上面爬下来,还有的从下面爬上去,刚刚扫完庭院,我托着腮帮子数着落在地上的槐花,倒也不觉得日子多难过。
“傻缺,前几天小顺子给我捎东西的时候,告诉我我家新开了八家铺子,我爹忙着开张的事情,还有啊,这次听说请来了青州城有名的戏班子,老班主当年还在京城给王侯唱过戏,新捧的角儿叫瑶仙,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可火了,你去看吧!”陈棉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手里还捏着一串葡萄。
“这个时节还能吃到葡萄,师太对你可真好。”我懒洋洋看着那串紫灵灵的葡萄,上面的白霜清静,还挂着未滴落的水珠子。
“那倒不假,只是这葡萄是九青山的,师太想吃也得看她有没有那脚力,是小顺子带来的,我爹说有客商专程带到长陵城的,他老人家心疼我在山上孤苦伶仃,特意让小顺子全都给我带了过来,跟你说正事呢,你去不去?”
他捣捣我的胳膊,一只蜜蜂恰好从我俩中间飞过,险些落在他袖子上。
“不去。”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肯定去不了,普仁师太不知道遵从我爹什么样的嘱咐,将我看的严严的,管的更是狠狠地,虽然庙门常开,我确是有脚难行。
“你为什么不去?我都跟小顺子说好了,明天备上一辆马车,五更的时候咱们悄悄出去。”陈棉样子有些着急,好像如果我不答应,他能立刻蹿到那槐花树上一般。
“师太让我五更起来,去收拾藏书阁。”为了提高我的修为,普仁师太也是煞费苦心,夜深人静的让我去干这事。
“难怪都叫你傻缺,到时候等我安排。”他眨了两下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卯时的样子,我伸了伸腰,胳膊腿的纤细瘦弱,哪里跟威武有半点关系,宋之书还说我皮糙肉厚,等让他看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心疼。
突然间藏书阁的大门咣当一声被踹开,接着就是陈棉那张极度夸张的脸,说悲伤的还带着些许得意,张口便是,“缺啊,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我一听也忘了身上的疼,只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后面跟着普惠师太,老人家一脸同情,似乎都是对着我的,“小顺子昨日过来,顺便跟我提了一句,说是宋大善人病倒了,为了不让你挂心,一直瞒着不告诉你,可是,他都躺了半个月多了,一直不见好转,如今。。。。。。”
“我爹到底怎么了,快说!”我一把抓住他衣服领子,也顾不得什么我是男的我是男的之类的话了,宋之书虽然文弱,也不至于生这么一场大病啊。
“听说情况不太好,普惠师太已经准了你,今日便可下山,你快去换衣服,外面小顺子还没走。”陈棉拖着我,我迷迷糊糊跟着他往外走去,忽然清明,“你是不是假。。。。。。”
次奥,那孙子一脚踩在我脚背上,那叫一个疼啊,“别着急,我领你回去。”说罢,那孙子回头一脸伤情的对普惠师太道,“师太,同是邻居,我于心不忍他一人下山,此去还请师太,恩准,弟子送他下山,若宋大善人无事,弟子便安心了。”
普惠师太看到我的龇牙咧嘴,却不知我是被那孙子踩得,只以为我挂心宋之书的病情,一时慌了神,所以赶忙同意了陈棉的要求。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都觉得是一场梦,我们就这样下山了?
第九章()
小顺子回头看看车篷里的我们,笑道,“宋少爷几年不见更加清瘦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难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