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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眼眶几分湿润:“是么?”
“我追随流砂祭司多年,旁人只知她守护沃多精灵一族两千年,却不知她心中也曾有那么一人,想要守护,却无力守护。”盲说着,双手抱住了双膝,淡淡道:“这样的牺牲,在英雄的一生中,并不会少。”
“什么……都可以牺牲吗?”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天平,哪边轻哪边重,只有自己最清楚。”
包子一时无言,沉默数秒后,忍不住问道:“在你心中,什么比较重?”
“阻止黑龙复生,关乎千千万万族人『性』命,自是重过一切。”盲说着,无神的双眼似看见了远方的希望,嘴角微微上扬,坚定道:“包子,你记住,我们虽是伙伴,但在必要时刻,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你们。如果有一天,我也拥有了牺牲的价值,也希望你们能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我。”
“是么……”
“莫格前辈选择牺牲自己时,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我们既然活了下来,就要连带着他的那份期望,继续走下去。”盲说着,『摸』索着找到了包子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道:“振作起来!”
包子伸手按住肩头隐隐作痛的伤口,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必须先振作起来。
***
深秋已过,冬日的冰寒来得太突然,越发凛冽的冷风像逝去之人不甘的哀怨,阵阵撕扯着每个人单薄的身体。
在离开斯达塔尔三四天后,长笙一行人才迟迟得知弗洛斯特在他们逃脱加喀伦宫的那个夜晚已逝的消息。
原来那夜的丧钟,并不只为艾琳一人敲响,至此,埃格特易主,新王是弗洛斯特的长子,魔族从小教育而出的又一个全新傀儡。
新王继位后,自是顺水推舟,直将弗洛斯特与艾琳的死全推到了他们身上,拉基也成了同犯,背上了恩将仇报、串谋外人、意图篡位的罪名。埃格特就这样对长笙一行人发布了全国通缉令,并封锁边境,严查所有进出入人口的身份。
对此,蒋筝表示自己真想不明白,那个早就沦为魔族傀儡的王怎会死于魔族之手。拉基听了,只道:“艾琳……是弗洛斯特心中不能触及的底线。”语气中透『露』着疲惫与无奈。
盲为了说服他花了不少功夫,他本也是半信半疑,直到在斯达塔尔附近准备接应传送阵时,真正确切感应到魔气的存在,确认埃格特王室早已被魔族控制后,他彻底相信了盲所说的一切。
他与弗洛斯特爱上同一个女人本就是一件过去了太久的事,虽曾不能原谅与他称兄道弟的人抢走他心爱之人,也曾无法接受她最终做出的那份抉择,更曾因为远方传来关于“国王与王后”种种消息痛苦不堪,但心底的那些不甘都早被时间风干,若还剩下点什么,大概就是物是人非后,唯独不愿事事皆休的那份坚持了吧。
当年听闻她的死讯,如今听闻弗洛斯特与那个孩子终一起随她而去,当年早早便被排除在外,对一切毫不知情的他,终于借由旁人之口,理清了曾经一切发生的缘由,甚至还成了唯一的存活者,多么令人哭笑不得。
只是如今的他,虽是心有悸动,却早已不屑倾诉,只是在心中暗暗立下了誓言——此生必与魔族势不两立。
拉基对埃格特自是万分熟悉,五人虽被通缉,但在拉基的带领下东躲西藏,倒也一路有惊无险,最让人感到焦急的反而是远方塔兰的援助久等不至,当初信里明明说告诉了塔斐勒,务必在约定的时间与地点找人接应,如今拉基却多次意识出体前往感知都没能与接应者取得联系。
时间一晃数日,在无数次尝试失败后,拉基终于成功感知到了接应者的存在,立即在对方的配合下,靠着黑焰之石的力量加持,缓缓启动了早早画好的传送阵。
然而就在大家喜出望外之时,缓缓打开的传送阵口竟是轰然崩塌,拉基甚至来不及去顾及那一瞬的反噬之痛,只连忙再次尝试与接应者意识对接,却发现先前回应自己的人似已失去了生命迹象。
“前辈!”一旁的包子连忙上线扶住了拉基。
“发生了什么!”蒋筝惊得瞬间起身,愣愣望着那处坏掉的阵图,眼中情绪渐渐复杂。
“消失了……”拉基咬牙咽下涌上喉头的血,失去了最后耐心,捏紧拳头,道:“塔兰那边一定出问题了。”
盲没有言语,包子将目光望向了长笙与蒋筝。
“是我疏忽了,当初我们还能传信出去的时候,就不该选择塔斐勒。”蒋筝懊悔道,“冥络人在边境,魔族够不到,他才是最佳选择。”
当时蒋筝早已经想到了这点,可长笙曾亲眼看见冥络死在自己怀中,所以这一世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一定希望能将年幼的冥络排除在所有计划之外……正是因为理解长笙心中的想法,当初才多了那份恻隐之心,没能狠心『逼』长笙将冥络也卷进来。
“阿筝,不怪二哥……二哥他一定出事了,有人在阻止他……”长笙前一秒还在解释,后一秒不禁担忧起来:“埃格特都这样了,艾诺塔能好到哪里去?如今二哥在塔兰也一定身不由己,也许我们的信,还拖累了他……”她已经连累了塔斐勒,如果当初的信是寄给冥络,或许也会将他连累:“冥络才十五岁,他还那么小……”
“没事的,正是因为大家都在绝境中,我们才更不能轻易放弃,不是吗?”蒋筝说着,轻轻按住了长笙的肩,以此安抚她此时此刻无比糟糕的情绪,同时更加坚定道:“不管怎样,这次是没人帮我们了,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
事到如今,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躲避追捕,越过重兵封锁,离开这个已被魔族统治的鬼地方。
“会有办法的。”盲的冷静,让大家都安心了不少,毕竟论岁数,已到中年的拉基都不及她。
这种时候,蒋筝最怕的是有人会被负面情绪击垮,此刻见大家都还心怀希望,倒也松了一口气。她余光瞟了一眼包子,只见他愣愣用手按着自己的伤口,目光游离。
***
塔兰城,初冬。
数日连绵的雨势终在此刻渐弱,带着几分凉意,淅淅沥沥。
在一个本该无人的隐蔽之地,弗兰格被塔斐勒的侍卫紧紧束缚,按跪在地,倔强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几米之外,一个长袍中年法师躺倒在地,胸口被一把长刀刺穿,承受着巨痛的身体不断颤抖,绝望地伸手,紧紧攥住了身旁持刀之人的衣角。
那人正是被弗兰格一双眼死死瞪着的塔斐勒,他身着雨披,站得挺拔,面容冷峻,眉宇间掩不住深深的怒气。
“弗兰格,你这几日背着我,想做什么大事?”塔斐勒质问着,将长刀拔出,鲜血四溅的瞬间,他顺手切断了那人咽喉,任那渐渐冰凉的血在地面肮脏的积水中晕开,只一步步靠近弗兰格,最后站定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冰冷。
弗兰格抬头,咬牙反问道:“你为什么愤怒?我在做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来,私底下他们一直称兄道弟,彼此信任,却不料如今会走到这般剑拔弩张的时刻。
弗兰格知道,塔斐勒早就变了,变得太过明显,明显得让他害怕。可尽管如此,他仍是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形下,像个罪人一样,面对来自塔斐勒的怒气。
“那封信,你看了。”塔斐勒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意外,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阻止弗兰格:“弗兰格,你总这样擅自行事,很容易破坏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弗兰格试图挣扎,却挣不过按住自己的那几双手,他愤怒得大喊道:“什么计划比救长笙殿下还重要?那可是你的妹妹!她在等你救她回来啊!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很……”
塔斐勒打断了弗兰格,冷声道:“我已经派人去了埃格特。”
“长笙殿下等我们开启传送阵!要接她现在就可以!”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弗兰格立刻尝试说服塔斐勒,“埃格特现在全国通缉她,就算我们派人去接,他们也绝对不会放人的!”
“不。”塔斐勒瞬间掐灭了他心中所有的希望,默然道:“长笙她,本就不该回来。”
下一秒,似是怕弗兰格听得不够明白,又补了一句:“她会死在埃格特,以冒充艾诺塔公主,谋杀埃格特先王,破坏两国情谊的罪名死去。”
“你……你说什么?”
“父王给长笙和冥络的爱太多了,无论我多么努力都追不上他们在父王心中的地位,只要他们在一日,未来的塔兰不会我的位置。”
“你……”弗兰格止不住怒喊:“塔斐勒!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是疯了,还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啊!你连我都信不过了吗!”
塔斐勒没有阻止弗兰格,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等了很久,等到弗兰格两眼通红,喉咙嘶哑,累得不再挣扎,也不再对他发出声声质问,这才淡淡开口。
“弗兰格,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曾经发过誓,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你都追随我。”塔斐勒说着,蹲身平视弗兰格,认真道:“现在,我说我想要跟他们姐弟二人争上一争,你会追随我吗?”
弗兰格沉默地望着塔斐勒,望着那个曾从死人堆中将他救出,他这一生最为敬重,唯一心甘情愿无条件交付所有信任甚至『性』命的人。
明明该是最熟悉的人,此时此刻却又感觉无比陌生。
他开口问:“如果我说不,你会怎样?”
“杀了你。”塔斐勒一字一顿,将这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弗兰格不禁大笑,直到雨水将他呛得笑不出声,直到心随之一同凉了下来,才沙哑着嗓子说道:“塔斐勒,我信任的兄弟,我敬畏的殿下……你是怎么做到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轻而易举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