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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升家的迷糊了,“以您如今的身份,见不到老太君吗?”
苏容意嘲讽地扯扯嘴角,“最近金陵城中最大的喜事,你没有听说吗?”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呢,年轻的镇国公谢邈和苏家二小姐苏容锦的亲事。
张升家的明白过来,这位镇国公,就是原来她薛姣的未婚夫啊!
薛家与谢家还是亲家,薛姣的母亲就是镇国公府的小姐,谢邈是她的表哥。可她死了才两个月,谢家就另聘新妇,那薛家与苏家,怎么可能还有往来。
而她又偏偏成了苏容意,从前的未婚夫将成为自己现在的姐夫,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是小姐,我早就府里当差了,如何还能帮您?”张升家的颇感为难。
“无妨,我知道祖母每月逢朔便会出门礼佛,只是佛寺却不固定,你只需要打听一下她这个月往哪里去,我自会去见她。”
张升家的点点头,有点忐忑地问:“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苏容意抬起头。
怎么办?
就像她还是薛姣时一样,纤细的食指弯曲抵在下巴上,每当她思考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动作。
熟悉她的丫头都知道,这是她遇到了烦心事。
就像她死的时候一样,她如今活也活得不明不白,她人生第一次,有一种彷徨无措之感。
张升家的觉得自己逾越了,立刻闭了嘴。
“桂圆姐姐,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今天你见过我的事,谁也别说,以后若还有什么事还要你帮忙,我会叫门口的那个丫头来通知你。”
张升家的点点头,十分恭敬地应是。
苏容意心里却有一种淡淡的酸涩,终究不是从前了,对面的人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对自己的生疏和防备。
桌上的那碗面已经不再冒热气,她轻声道:“凉了的面就不要吃了吧。”
说罢转身欲走。
张升家的一愣,心里没由来地一震,觉得眼眶有些酸,对着这个美丽自己却毫不熟悉的背影道:“小姐,生辰快乐。”
苏容意闻言一顿,没有回头地出门了。
兜帽重新挡住脸,她深深吸了一口这个繁华古都的气息,这么陌生。
她死了,好歹还有人记得她的生辰。
第2章 苏三小姐()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皮肤黝黑满脸冷肃的丫头在她身后说。
“我走走吧。”苏容意轻道。
叙夏立刻退后,没有多一句话。
这丫头是她刚醒来的时候,在下厨房的灶台前发现的,她人生得丑又不会钻营,一直只能干最粗最重的活。苏容意却一眼就看出来她的身法、步数,都是练过的。
不知道是哪户官眷培养出来的丫头,竟流落辗转到了苏府烧火。
她很需要这么一个丫头,她毕竟不是真的苏容意,苏容意的丫头们她也用不顺手。这样最好,她不问叙夏的来历,叙夏也乎她这个主人的怪异。
没有交心,互惠互利。
路边的两个闲汉在讨论着今天的见闻:“瞧见了没,好大的排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镇国公府还真大方啊,全当了聘礼了!流水一样抬进了苏家大门。”
“我看你是没见过世面,苏家什么出身,多少年家族的底蕴在那里,等着瞧吧,苏二小姐送嫁妆那天,才肯定要晃瞎了我们的眼。”
“啧啧,朱门酒肉臭啊,这些权贵的日子真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想的……”
“哈哈,你也别不平,到时候他们两家结亲之日,我们去瞧个热闹,说不定还能混点酒水吃喝……”
她在心里冷笑,镇国公府的排场?
有多少是他们薛家赚的恐怕谢邈自己都不知道吧。有多少银票是经过她的手成沓地往京里送的?西北又有多少赚钱的营生镇国公府只坐着等数钱?
祖母还曾劝慰她,那是你外祖家,日后也是你婆家,我们薛家人丁少,这些钱给他们也是日后给你的。
她瞧着灰蒙蒙的天,金陵的天不似西北,总是这样,天幕压得这样低。
她宁愿相信,镇国公府和谢邈都是有苦衷的,她并没有为她人做嫁衣。
等见到祖母,一切就都能问个清楚了。
******
苏府侧门守着的小厮急得抓耳挠腮的,看见苏容意终于回来了,忙不迭跑上前去。
“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真是急死小的了。今儿镇国公府来下聘,前头搭了戏台子,太夫人来催过几回了,偏您要挑今儿个出门,撂了咱们这干人在这干着急。”
“都走了?”苏容意淡淡地问。
小厮一愣。
“我说镇国公府的人,都走了?”
他挠挠头,“大概是的,这会儿天都见黑了,唱戏的也都歇了,太夫人、大太太、三太太都在二小姐那里,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过去了,既然说了身体不适,还过去做什么。”
屋里两个丫头望春和忍冬也一直在等她回来,看见她就伸手要去帮她脱斗篷。
苏容意用手轻轻隔开她们,她不习惯不熟悉的人碰自己。
可是熟悉的人在哪?
她想到了自己从前的贴身丫头红豆和莲心,又是一阵蹙眉。
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上薛家的人,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叙夏帮她打听了很久,才回复说红豆已经死了,而莲心,不知所踪。
她们是跟自己一起进京的,红豆和自己一起坐了官船,说是沉在江里没了也说得过去,可是莲心呢,她是先自己一步回京打点的,她为什么会不知所踪?
一切都像笼罩着一层迷雾。
望春和忍冬看见苏容意抗拒的反应,心下自然不舒服,她们服侍了小姐多少年,现在却无端被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叙夏抢了恩宠,怎么叫人开心地起来。
“小姐,还有一桩事,今儿薛家的二小姐上门来了。”望春主动对苏容意禀报。
薛婉?她来苏家干什么?
“要说也真是奇怪,因着从前薛家大小姐和镇国公的亲事……”旁边的忍冬咳嗽了一声,望春才转了话头:“原先薛家和我们也不算有交情,如今薛二小姐却主动要和大小姐交好,您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她和薛婉这个堂妹本来就不太对付。薛婉的父亲只是她隔了房的堂叔,也不算她嫡亲的堂妹。她只有一个嫡亲大伯,大伯生了两个儿子,已经全都死在沙场上了。
所以她死了,薛婉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更奇怪的是啊,咱们二小姐竟也好声好气迎了进来,半点没有不悦的,就像多年朋友似的……”她嘀咕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真不知道是不是在装腔作势……”
忍冬又咳嗽了一声。
苏容意知道这个丫头,被原主教导着讨厌苏容锦,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苏容锦是苏容意的堂姐,也是全京城的贵女典范,祖父是太师,父亲是御史中丞,生母是太后的侄女儿,苏家长房嫡长女,自小聪敏豁达,温顺知礼,又兼之貌比西子,文采斐然。
可以说是,完美地无可挑剔。
在这种完美的阴影下,苏容意这个妹妹,注定没有出头之日。何况她不仅父母双亡,是个无靠无恃之人,教养性情也实在上不了台面。
“薛家和镇国公府虽结不成姻亲,也还有层表亲关系在,二姐姐嫁过去,薛二小姐也算是她的小姑子,她这样招待人家也算是合情合理。”
两个丫头瞪大了眼睛,不得了,竟然听见自己小姐夸起了二小姐?不是她们听错了吧。
苏容意只是就事论事。
“小姐,您别这么说,”望春嘟着嘴,以为苏容意是气得脑袋糊涂了:“二小姐若不是生在长房,又是嫡长女,和镇国公定亲的,说不定就是您了,您可别怕她!”
苏容意盯着她。
“怎、怎么啦,小姐……”望春被她盯地发怵。
所以是从前的苏容意纵坏了这些丫头,还是这些丫头先把她吹上了天,连自己几斤几两的骨头都不知道了。
谢邈哪怕是不和苏容锦定亲,也轮不到这个父母双亡的苏容意。
“咱们房里能掌事的妈妈呢?”苏容意问。
有些规矩,该教的还是得好好教教。
望春睁大了眼:“咱们房里没有掌事妈妈啊,小姐,前年老爷过世后,您嫌妈妈们碍手碍脚的,全都打发出去了。”
苏容意叹气。
不知道也是不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老话了。
第3章 祖母()
七岁的薛姣第一次离开西北到京城的时候,她的官话说得还不好。
继祖父、伯父之后,她的父亲薛寿也死在了疆场上。
满门忠烈。这是朝廷钦封御赐给薛家的匾额。冷冰冰的匾额送到绥远,宋叔说,薛家这么多条人命,就换来了这东西。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死了,自己才能进京。这只是她毫无道理的猜测。
“你是什么人?”
御花园里三四个男孩子穿红着绿的,和她一般大小年纪,站在她面前,很不可一世的样子。
薛姣不想回答他们,她要去找被留在琼华殿和太后娘娘喝茶的祖母。
“哪里来的野丫头,不许走。”一只白嫩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
薛姣吃痛,一个转身就捏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往反方向一扭,那少年顿时痛的唉唉叫,旁边几人也都惊呆了,谁知道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薛姣按着父亲教的法子,制住了他的右手,抬脚就要去踹他的膝盖,还没得手,却被斜刺里一只手捏住了小小的脚踝。
“小丫头这么野蛮可不好。”那男孩子脸如白玉,笑得明澈动人。薛姣晒成小麦色的小脸一皱,放开已经痛的跪坐在地上的少年,腾出手就要对付眼前的人。
他却很灵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