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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嫣明星煌煌的眼眸死盯着大夫,急迫地问:“什么不对?哪里不对?”
“这,这位公子的伤,穿心而过,看伤势怕也是有些时候了,怎么……怎么……”
“什么怎么啊?”澈嫣特想骂他,说话能不要大喘气么?
“怎么还没断气?”言罢,大夫提着他的医箱惊慌地跑了,生怕自个儿会染上什么邪气。
澈嫣愣在原地,半晌,她才想了个通透,世间所谓的大夫根本治不好穆临归的伤。
澈嫣顾不得穆临归的强烈反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用她的修为结合上古秘术,以自己的心来修补穆临归的心。澈嫣若失去心还能活,千百年后也许还会慢慢长出来的。但穆临归不行,他没了心,便逃不过化为一堆白骨的凄惨下场。
澈嫣在房外设下结界,开始了她的行动。穆临归想阻挠,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澈嫣将她那颗扑腾腾的心推进了他的身体里。
穆临归是澈嫣见到的第一个世人,在此之前,她若是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那么白纸上写下的第一笔便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付出。
为了穆临归,她甘之如饴!
当穆临归的身体恢复地如同常人的时候,澈嫣却显出了她的异样,她每日皆会喝大量的水,她说她渴。一经穆临归的询问,才得知,澈嫣是第一次离开弱水,且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身体本就有些不适,加之如今失去了心,更是缺水至极。
穆临归让澈嫣回到弱水,澈嫣却找各种托辞,说什么也不肯走。她却不敢告诉他,她只是不愿离开他罢了。
穆临归曾听澈嫣提起,她曾经在弱水的时候,有个和她一样的水怪,名唤乔松。乔松有他的想法,他不甘留于弱水,执意要成魔,于是修炼了魔功,最后如他所愿成为了魔。
穆临归想请这个乔松帮忙,让他将澈嫣带到弱水里去。穆临归挑了一个澈嫣熟睡的深夜,独身去了魔界,千辛万苦才寻到了乔松。
乔松和澈嫣虽多年未见,但在弱水的时候交情不浅,事关澈嫣的安危,乔松自然应了他。
乔松和穆临归强行将澈嫣送回了弱水,澈嫣一次又一次地浮上岸。无奈之下,乔松拿出了困灵镜,将澈嫣封在了弱水之底,再出不来。
乔松融入弱水之底决定再见澈嫣一面的时候,澈嫣显得极为愤怒,最后却不得不认了,并交代乔松替她照顾好穆临归。
乔松当时觉得,她真傻!
穆临归见乔松潜入了弱水,便孤身守在岸侧,心头百味杂陈。
毫无征兆地,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碧净的天际,随即,只见利剑般的天雷直直地往弱水里劈去,激起了一大片的珠飞玉贱。
穆临归猛然抬头,见雷霆欲再度袭来,他嗡嗡作响的脑袋里蹦出两个字来——天谴。来不及多想,他纵身跃到弱水的上空,硬生生地挨下了那第二道天雷。
澈嫣以心换心,乃是逆天而行,她将一只脚已踏入冥界的穆临归给拉了回来,为其改了命格。这两道天雷,便是所谓的天谴。
而弱水之底的澈嫣并没有受到天雷,因为第一道天雷被乔松给受下了。乔松修为高深,倒无甚大碍。
乔松与澈嫣告了别,上岸途中,见人事不省的穆临归正往水底下沉,便将他拖上岸去,运灌了一些真气给他。
穆临归醒来后,却迟迟不肯离去。
他从未想过,之前一向害怕妖魔鬼怪的自己,后来竟会与一个水怪为伍,之后的半年,形影不离。
大抵是从他愿意接过她手中的那枚琥珀糖开始,便不再排斥她了。他彼时觉得,妖怪也有纯良的,譬如像澈嫣那样。
他一直不知在澈嫣的心里,他是这般的重要,也不知她为了救他的命,耗损了多少修为。
当他看到天雷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澈嫣此番是逆天而行,是以他毫不犹豫替她受下来那道天雷。
他欠她的,却是如何也还不清了。他在断鸿声里,立尽了斜阳。
乔松没什么耐性,见穆临归一直不肯走,又想着自己答应澈嫣的事,便一个劈手将穆临归打晕,尔后抹消了他的记忆。将这份记忆连同着穆临归对澈嫣的感情,一并藏入了弱水之底的归墟里,将他带回了魔界。
第36章 弱水债(七)()
穆临归一个世人,本该数十载寿命,却因着一颗水怪之心,成为了不老不死之身。他常感心痛,是此心与己体有抵对的缘故。而澈嫣给的那颗琥珀糖是用她的血灵所化,融入穆临归的身体便可调节这种抵对。
覃曜和覃疏从穆临归的记忆里出来后,便将那个斑斓的团子扔回了归墟之中,只需片霎,浓浓墨河便将它裹得不见踪影。
覃曜思量着,穆临归的记忆虽不肯屈折,但忘记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倘若这份记忆有着顽强的灵识,想要冲出去回到他主子的身体里,也不过是为他徒增烦忧罢了。
临走之前,覃曜还装了一些弱水,寻思着回去酿弱水债。许久不酿,也不知这手法生疏了多少。
离开凤麟岛,途径九檀镇,他们踏入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客栈,喊了两碗汤饼。一面吃着,一面听绿树浓阴间的两只玲珑麻雀聊起了八卦。
一说:“昨个儿有个女妖精在笑妄谷大开杀戒,你听说了么?”
另一说:“听说了,段谷主都未能辛免,时下的笑妄谷是杳无人迹了呀!”
接着又是一阵叽叽喳喳,起头那只又随着唏嘘道:“唉,当年名震六界的笑妄谷竟落了个这般下场!”
覃曜眉眼淡淡,搁了碗筷。而覃疏一阵惆怅,他正欲说点什么,却见着一个身穿石榴裙的婀娜女子朝他们这边迎了过来。细看,她的发髻间别着一朵浅朱的山茶花,花瓣间盈盈露水,欲滴不滴。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二位,当真是有缘啊!”女子嫣然,笑眸弯得似月牙儿。
覃疏瞄了一眼正在愣神的覃曜,连忙起身,回道:“谧见老板,好久不见。”
覃曜有一瞬的惶然,尔后便明了覃疏的这句“谧见老板”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旋即也站起身来,接道:“没想到老板娘还记得我们。”
“当然记得,我们做生意的,记性还能不好?”谧见以袖遮齿,长睫带笑,又问:“对了,二位来九檀镇做什么?”
“游玩。”覃疏答得爽快,续而同样问起对方:“你呢?”
谧见略一沉吟,尔后释然笑道:“我啊,来看看顺言。”
饭毕,三人同行了一段。路过一家粉墙厚瓦的宅院时,谧见的步伐行得极缓。
庭院里翠荇如绘,花藤似锦,而这些,谧见皆无心观赏。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锁在院里,那名翠衣丫鬟怀臂间的粉玉婴孩身上。
谧见先是敛着眉,尔后悄然勾起了唇角,笑逐颜开来。她说:“这一世,他定然会过得很好,郑家的小少爷,一生富贵喜乐。”言罢,却是一声长吁。
前不久,顺言总算是洗濯去了周身的怨气,入了轮回。谧见常年在半步多开门做生意,与冥界的鬼差自有几分熟识,托了鬼差帮她打探顺言投胎到了哪户人家,这便寻了过来。如今看到他安好无恙,家境也殷实。她想着,自己也该放下了。
谧见回过头来,敛了心神,隐隐加快了脚步。
烈日当空,如灼如烧,三人此时已是炎炎难耐。
“老板娘,我听说笑妄谷出事了。”覃疏眸色深沉,试探道。
谧见轻笑一声,明了他的有意探问,说:“是我做的,他们欺骗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谧见也早已听说凌洵歌和兮娘一同被笑妄谷的谷主覃曜杀掉的消息,只是这个中缘由,却无人知晓。当时,她除了震惊,真的什么都不剩了。竟无一丝的难过,反倒是一种的解脱感袭上心坎。
只是兮娘这些年竟藏匿于笑妄谷,这让她恍然大悟。兮娘恨她,故欺骗她,毁去她的容貌。这般说来,那位覃谷主倒是替她解了这口恶气,只是那一战过后,覃曜下落不明,众妖猜测恐是早已同凌洵歌、兮娘一并去了。
不过除开兮娘,笑妄谷的一众妖怪也期瞒了她。顺言已转世,她也无甚牵挂,便去夷平了那方嚣张妄为的笑妄谷。
谧见蓦然想起未曾问过眼前这二人名氏,便作势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说:“瞧我!还说自个儿记性不差,都不曾问过二位如何称呼?”
覃疏脱口而出:“在下姓福。”
“好姓氏,顺天垂象,腹满之义。”谧见谦柔地夸赞,又转眸望向覃曜,问:“姑娘呢?”
覃曜正欲开口,覃疏却一抹笑展开,替她答了:“她也姓福。”
谧见干笑一声:“如来如此。”
行到分岔路口,谧见说她得回半步多了,便先行一步。告别了谧见,覃曜、覃疏决定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用苦难石治好覃疏身上的伤再继续赶路。
客栈里,要了两间天字号房。
覃疏坐于床沿,掏出苦难石一一抚过身上的伤口。只见那伤口竟奇迹般愈合了起来,很快便没了痕迹。
覃曜抱臂倚在窗前,朝外头望去。
许是因着燥热天儿的缘故,底下的行人并不多。不过也委实古怪得紧,明明已是八月初八,却一派盛夏之景,拂过的风也免不去一股热气。
覃曜望着窗外,懒懒道:“阿疏,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镇子很奇怪?”
“炎热得有些不寻常。”覃疏早已察觉到这点,他穿好衣裳,系上衿,接着说:“不像是自然天儿,倒像是有东西在作祟。”
“你感觉到什么了?”覃曜觉得覃疏的修为和观察力皆比以前长进了许多,这三百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覃疏起身,一掀衣裳,坐于雕花茶案前,一面斟茶,一面道:“我也说不清楚。”末了,连茶带盏一并送到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