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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有阴晴圆缺,人也难得圆满,”她微微一笑,终止了话题:“他们纵然成就一番妙缘,可是破碎山河与染血故里,终究不能还原了。”
“不知美人午夜梦回时,有没有故国神游,思虑若何。”
“作为女子,你太刚强了,”圣上低声道:“明锐犀利若此,远胜世间许多男子。”
“或许吧,”锦书笑的淡然,道:“我母亲身体不好,性情却很坚韧,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我。”
“她去世的时候,最小的阿昭才三岁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年,父亲便迎娶了新妻,再过一年,便有了更小的弟弟。”
“我答应过娘亲,要照顾好两个弟弟,所以不能不刚强。”
姚家的事情,圣上也曾吩咐人查探过,心中自然明了。
可无论如何,只看别人概括到纸上的几行字,是很难想象到真正度日的那种艰难的。
别人只看见珍珠光洁亮丽的外表,却不知它是在怎样的苦痛中被打磨出来,最终带着柔和的璀璨,平和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侧过脸,他看着她脸上平静而恬淡的笑容,心中心潮更柔。
若非他是天子,未必能得到这样好的姑娘。
“现在想想,会觉得很不容易吗?”圣上问她。
“不,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那些曾经,造就了现在的我,”锦书拿帕子垫着,在桂花糖糕上小小的咬了一口:“——现在,能够坐在您身边的我。”
“倘若是个畏缩胆怯的姑娘,便是生的再美,您见了,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很圆满,”她笑着道:“那就够了。”
圣上看着她面颊,不觉怔住了。
时辰临近傍晚,夕阳西照,透进来的余晖暖黄。
她半伏在桌上,托着腮,慵懒的笑。
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两颊的梨涡浅浅。
像是桂花糖饼一样甜。
情意()
突如其来的;他想亲亲她。
不带任何情/欲的;虔诚的亲吻她额头。
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也不去顾忌任何事。
锦书正听台上说书先生讲后续的故事;却觉圣上目光落到自己面上;似是出神一般;久久不曾离去。
“怎么了?”她侧过脸看他;轻轻问。
“没什么,”圣上看着她,低声道:“只是忽然之间;很想”
他说到一半,便顿住了。
锦书神情微有怔然,反问道:“很想什么?”
“算了;”圣上别过脸去;有些别扭的,去看窗外的余晖:“别理我。”
锦书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惹得有些莫名;仔细去打量时;也只见他对着窗外神游;似是沉思。
她眼睫缓缓眨了眨;终于转过头去;继续听书了。
如此静默了一会儿,圣上才悄悄的;重新望向她。
台上是侃侃而谈的说书先生,台下是一众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叫好的听众;小小的茶楼之中,一派喧嚣热闹气息。
只有他与她所在的那一角,因为偏僻,才稍稍得些安宁。
夕阳余晖淡淡,透过窗外,浅浅的映了过来,使得他们二人沐浴在光幕中,覆了一层柔和的波浪。
那个角落,似乎是独属于他们的空间,被封闭住了,外人如何也不得其门。
宁海总管跟随圣上多年,几乎可以算是世间最了解他的人。
但即使是他,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圣上。
深沉而温柔,专注而期许,静坐温暖的斜阳中,隐晦的望着她。
御极多年的天子,居然也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看着心爱的姑娘,不知不觉间,红了耳根。
说书先生的故事讲到最后,主角已经不再是最初的皇帝与美人,而是换了新人。
锦书听的无趣,便托着腮打盹儿,估计一番时辰,便转头去看圣上。
他正淡淡的望着窗外,似乎也没了听书的兴致。
想起之前圣上说的那句“别理我”,锦书也不曾开口惊扰,只是重新转过头,等待他思虑结束。
谁知道,她未曾开口,圣上却开口了。
“并不是每个君主都会这样,”他忽的转过头,伸臂握住她手指,低声道:“只有算计,却无温情。”
锦书听得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圣上说的,是方才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位皇帝。
她笑了一笑,轻轻应了一声:“是。”却没有再跟多说。
圣上靠近她些,似是保证一般,再度低声道:“朕就不会。”
锦书带着诧异的目光落到圣上面上,他也不闪躲,只平静的回视她,等待她的回应。
似乎是秋水凝波一般,他面上不起丝毫波澜。
也只有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才能在轻颤之中,读懂他的忐忑。
锦书听得顿了顿,等斜阳越过她面容,照到桌上茶盏时,方才极轻的唤了一句:“圣上。”
却没有再说别的。
“再英明神武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感情与不可违逆的心意,”圣上语气诚挚,道:“皇帝也是人,也会动心的。”
“——便是传说中的圣王,也难以例外。”
锦书听得心中一动,正待说话,意欲离去的说书先生,却先一步开口了。
“尊驾说的不对。”
说书先生一个故事讲完,宾客三三两两的离去,他也正收拾东西,便听见圣上说话了。
上前一步,他反驳道:“自古圣王皆是心系天下苍生,以民为重,哪里有为了儿女私情,而影响千秋大业的?岂不荒唐!”
“便是有,”他皱眉,补充道:“也是商纣幽王之流的昏君,断非明君所为!”
他径直抖着胡子说的高兴,一侧的宁海总管却惊的险些叫一颗心,从喉咙里跳出来。
哪儿来的说书先生,这样不知趣,凑过来胡说八道!
这种关头,若是惹恼了圣上,脑袋和脖子说不准就得分家。
到时候,他们这种伺候在周边的人,还能捞着好?
圣上被他反驳,却不恼,只是看着他,从容道:“你也只是从正记野史中听了几句,又不曾亲眼见过,亲耳听过,如何能真的知晓,皇帝心中是否有情?”
说书先生被他噎住,顿了顿,怒视着反驳道:“你又不曾做过皇帝,如何知道他们心中有情?”
他这句话问得刁钻,颇有些庄子与惠子问鱼之乐时的样子,圣上不欲暴露身份,一时之间,居然真的被他给噎住了。
说书先生看他说不出话来,自觉是辩赢了,得意一笑,拱了拱手,飘然离去。
圣上此生,大概还不曾被人这样噎过,偏偏还解释不得,正禁不住蹙眉,就见锦书抿着唇,低头偷笑。
像是偷吃到了鱼的猫,笑得眼睛弯弯,叫人禁不住想去摸摸她的头,再挠挠她的下巴。
恍惚之间,圣上心口哽住的那股气,似乎全然消失了。
“胡闹。”他看着她,道:“朕被人冷嘲热讽了,你却在这儿笑话朕。”
语气斥责,却无怒意,只有隐约的纵容与爱怜。
“您怎么不问一问,为什么我敢笑话您?”
锦书知他并不恼怒,只笑着同他解释:“还不是知道圣上大度,不会同我这般的小女子计较。”
“你才不是因为知道朕大度,”圣上目光深深,眼底却是宠爱,低声道:“你只是知道朕心疼你,便是被你取笑,也舍不得说什么罢了。”
“活该,”锦书难得娇俏的嗔他一眼:“若不是圣上非要喜欢我,哪里会有今日之事?”
她一双眼睛生的美,黑白分明,灵动皎皎,春日的桃花一般旖旎娇艳,目光微斜时,更是顾盼神飞,明光四射。
圣上被她目光扫过,心便软了一半,更舍不得说什么重话。
只是,他怕自己因此在她面前失了底气,反倒叫这小娇娘得意,便故意板起脸来,轻声斥责道:“放肆!”
“圣上说的是,确实是我太过放肆。”锦书莞尔一笑,眸光似是星海一般璀璨。
指尖在他手心里勾了勾,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
她低声道:“圣上尽管罚,好不好?”
圣上看她如此情状,哪里说的出什么,只深深的看着她,短短几字,却是情意万千。
“——朕哪里舍得。”
锦书看着他,却不说话,只是笑。
圣上既爱她这般嫣然模样,又恼她万事都不肯开口,却处处吃定他的淡然,左右四下已经无人,索性凑过去,含住了面前花瓣一样的唇。
同那副软硬不吃的态度不同,她的唇,既软又娇,像是某种酥酥的糖。
温绵的吻过去,桂花的甜香在唇齿中蔓延开来,他在她唇上轻轻一咬,终于松开。
“方才朕是为了哪个,才去同他争辩的,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可是你倒好”
“不觉感激也就算了,反而同别人一起笑话朕,”圣上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轻声斥责:“没心肝。”
“哪有,”锦书笑着狡辩:“许是我的心肝全给了圣上,别处便空不出来了,自然没有。”
“那朕便再还你一副心肝,叫你日后长些记性,”圣上走在前边,缓缓下楼时,低声跟她说:“可好?”
锦书同他愈发亲近,倒是少了尊卑克制,说起话来,也更加自在。
“圣上虽是天子,却也是凡人,”她摇头道:“如何能分一副与我?”
“朕是天子,自然同别人不同。”
圣上重新扶住她腰身,揽着她走出茶楼,低声道:“普通人只生有一副心肝,而朕,却生有两副。”
“两副?”锦书诧异道。
“怎么这样吃惊?”
圣上低头看她,含笑道:“——你也是朕的心肝。”
锦书听得脸一热,随即笑了。
“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位君主,大概也如同圣上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