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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然不说话,只是半垂首跪着。公子身边的人,除了身家清白、人品正直之外,最为重要的是忠诚守义,绝不能有二心,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
此人能有此举,可见其意志不坚,一旦有更大的诱惑或是生命受到威胁,便难守忠义,极有可能背主。公子身边,却放着这种人,还是他亲自选的!
他不仅是有愧,更是深感后怕。
少顷,孟裴低声道:“起来吧。”
“公子”成然抬头,欲言又止。
“再无下回。”
“是。”成然缓缓起身,仍旧满脸愧色。
孟裴淡声道:“出去吧。”
孟裴一番洗漱之后,只觉心绪烦乱,毫无睡意,想去庭院中走走,却见孟涵找了过来。他压下心中烦乱,微笑问道:“这么晚了,三妹找我何事?”
孟涵笑吟吟道:“今日去祥林苑赏花,皇祖母赐下两瓶大食进贡的蔷薇露,我想二哥今日没有同去赏花,便给二哥送一瓶过来。”
孟裴摇头道:“多谢三妹有心。既然皇祖母赐下不多,三妹且自己留着吧。”
孟涵却道:“这蔷薇露做熏香用也是不错的,寒食多雨,屋子里湿气重,熏一下阴湿秽气也就散了。”说着她在凳子上坐下了,身后女使送上一盏莹彻透光的淡红色玻璃瓶,轻轻放在桌上,即使封着瓶口,靠近了也能闻到一股幽香。
孟裴见她执意要送,也是一片心意,就收下了。
孟涵又问道:“二哥今日是去哪里踏青了?就连皇祖母的赏花宴都不去,想必二哥是去了比祥林苑更好玩之处吧?”
闻言孟裴扫了她一眼,见她只是轻轻笑望着自己,似乎并非话中有话,只是单纯地想问他去了哪里游玩,便道:“繁台。”
孟涵又问他:“今年繁台也搭秋千架了么?还有戏台,今年有没有换戏目演?”
“有秋千。”孟裴点点头:“至于戏目换没换不清楚,没去看。”
孟涵问了几句见孟裴都回答得十分简短,也知他没兴致和自己多说,便起身告辞,临出门前,状若无意地道:“啊,二哥,险些忘了一事,上回来过的文小娘子,我与六妹都觉得与她十分投缘,过些天想要邀她再来府中作客。二哥可知道她家住何处么?我也好让人送帖子过去。”
孟裴本来是微笑着的,闻言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孟涵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来,见他不接话,略显尴尬地道:“若是二哥不知道,我便去问问母亲好了,想来母亲定然是知道的。”
孟裴既看出她只是想讨好自己而非有心试探,便收回视线不再瞧她,淡淡道:“不要多事。”
孟涵咬唇,低低说了声:“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二哥早些歇息,我走了。”说完匆匆离开。
孟裴瞥见她转身之前委屈忍泪的神情,望着她低头匆匆离去的背影,才忽觉自己方才的反应有点过了。
但是文玹来端王府若是被孟赟看到,次数多了难保不会露馅,稳妥起见,她还是不要来的好。
更何况还有今日之事。即使邀请她,她真会来吗?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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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玹失眠到半夜才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难得偷懒,没起来晨练,睡了个懒觉。
直到天亮,阿莲来叫文玹起床,她才想起今日是要去外祖家的,急忙起床洗漱,匆匆忙忙地换上出门的衣裳,让阿莲帮着梳头,接着快速地化了点淡妆,两刻钟后便可以出门了。
卢家祖宅不在东京城里,在京畿一个叫作考城的地方,文玹自回京城后,还一直没去过,趁着寒食节,文成周与卢筱便带着文玹三姊弟,去拜会外曾祖以及外祖父母。
范阳卢氏,是北方一流高门望族,族中出过不少大员,本朝光宰相就出过三位,至于翰林学士,前后不下十多位,其他文武官员就更是多如牛毛。卢筱祖父这一支住在考城,卢筱是老太爷下面的三房嫡女。
考城比繁台还要远一些,出城时又被踏青或访友的马车车流给堵了一阵,马车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考城。
卢家在考城好几代人,历代经营下来的祖宅占地甚广,亭台楼池应有尽有。
文玹下了马车,就见占了一开间宽的四扇黑漆大门,青铜兽面门环,檐枋之下是精美的雕花角替,门前八级祥云大理石踏跺。
大门并非临街而建,向内退了数丈,在门前形成一块空地,地上铺着大块青砖,平坦开阔。
门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道丈余宽的高大照壁,斜斜相对,呈八字形分布,一侧是松鹤延年,另一侧是福禄寿喜。
文成周如今身为左丞相观文殿学士,又是圣上钦点提拔的,正是当红的时候。知道他们要来,卢府的四扇大门提前就敞开了,门口还有两名皂衣小僮相迎。
待他们穿过敞亮的门厅,到了正堂前,文玹就见几名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脸上都带着亲切地微笑。这几个都是卢筱的堂表兄弟或是族兄弟,文玹该叫堂舅父或表舅父的。
一路寒暄着进了正堂,堂上坐着卢家太老爷与太夫人。太老爷年过古稀,鹤发童颜,满头白发略显稀疏,却梳得整整齐齐,一身枣红的锦袍,显得精神矍铄。太夫人亦是满头银丝,福相的圆脸,脸上的皱纹里都带着笑意。
太老爷太夫人两侧,依次坐着四位年轻一些的老人,分别是太老爷的四个儿子,其中的三老爷便是文玹的外祖父卢经亘。
文成周卢筱带着文玹姊弟三人上前一一跪拜见礼。接着太老爷便让文成周在左首第一个座位上坐下,上茶叙话,几个堂表兄弟族兄弟陪在末座。
有女使过来,卢筱便带文玹姊弟三个到一旁的厅里歇着,文玹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她这是头一回见外曾祖以及外祖父母,本来还颇为惴惴,生怕他们会是和文老夫人一样的严厉,又担心他们会质疑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一进门就是那么多亲戚,一个个行礼问安过来都要老半天,且行完礼也没她什么事了,正堂里压根没他们小孩子呆的地方。
在厅里歇过会儿,吃了些果子零食,便到午饭时候了。
太老爷与文成周等男子是在东花厅里设宴,文玹文珏跟着娘亲在相邻的偏厅里用饭,这一下又见到许多女眷,各位姨祖母,七舅母八表姨
文玹一个现代人,乍然见这么多亲戚,已经快晕了,只靠如今这脑子好,按着辈分死记下来。娘亲每介绍一个,她行礼的同时就在脑海中暗暗给那位亲戚的头顶加个标注,口中喃喃低语其辈分与排行。
卢筱见她如此,不由失笑,小声对她道:“不用担心,一下子记不住也没关系,娘会提醒你的。你弟弟妹妹来了几回也常搞错,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三郎还叫错过好几个表舅母呢。”
饭后,卢筱带着文珏姊弟三个去拜见外祖父母。
卢经亘是太老爷三房嫡子,五十出头的年纪,浓眉虎目,身板硬朗。因保养得宜,只两鬓微霜,乌发中夹杂少量银丝,一身石青色松叶纹锦袍,头上戴着金冠。
卢三夫人穿着件秋香色福字纹长褙子,花白的发间插着点翠金凤钗,脸色红润,慈眉善目的。待文玹行礼完毕,便笑眯眯地招手叫她过去,上上下下地看了几回:“瞧这孩子眉眼长得多齐整,像七娘小时候不?”
卢经亘微笑着点点头。
文玹出生后不足半岁,文成周便外放为官,卢经亘与卢三夫人得知她被劫的消息,当时是心痛的,但毕竟与这个外孙女相处甚少,膝下又有不少儿女子孙,伤痛思念之情到底是比不上文成周夫妻失女之痛,经历十多年也淡了。
如今这外孙女竟然找回来了,没有长歪也没有学坏,已经让二老颇感欣慰了。
卢三夫人见文玹肤色微黑,又摸着她手心里的薄茧,不禁唏嘘道,“哎,你小时候住在山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文玹心道原身小时候在山寨里就是个小霸王,调皮捣蛋搞破坏,除了张大风能揍她,其他叔伯们最多只有骂两句,或是摇头苦笑的份,哪里轮得到她吃苦?再后来长大些,张大风抓来秀才,她跟着秀才读书学了些规矩,才渐渐懂得收敛。
要说吃苦,唯一让她吃足苦头的是习武,但她也因此获益良多,如今回头来看,那些苦都吃的值得。
她笑着摇摇头:“我小时候也没吃什么苦,吃穿虽然粗陋了些,但衣食丰足,还有秀才教我读书算术。”
卢经亘接着问了文玹几句在山寨中的经历,见她对答间谈吐得体,得知她并未荒废度日,便微微点了点头。
卢三夫人则拉着她的手,说要给她几罐面药,每日涂抹可以让皮肤变得白净光润。文玹急忙称谢。
坐着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文珏文瑜已经坐不住了,卢筱便让文玹带着他们去后面花园玩。
卢府的花园里搭着秋千架子,有几个小娘子在那儿玩。文玹瞧见了,故意笑问文珏还玩不玩了,文珏一个劲儿摇头。
有两个十多岁的小娘子正从花园穿过,瞧见文玹,便过来和她们说话,一面好奇地打量文玹。
这两个表妹都是卢经亘这一房里的,在考城卢氏所有曾孙辈里,一个排行十五,一个排行十八。卢家的曾孙辈对文玹来说倒是好记多了,反正比她小的一概是表妹,比她大的一概表姊,表兄弟也是一样。
说过几句后,卢十五娘道:“有几位堂兄在后面鞠场击鞠,我和十八娘正要去看,你们要不要同去?”
文珏和文瑜都说想去,文玹便让丽娘去向父母传话,自己带他们跟着两个表妹往后面鞠场而去。
所谓的击鞠,是骑着马玩的,也就是马球。文玹出了大风寨之后,才渐渐知道古代人也有极为丰富的游乐项目,尤以京城为甚。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在卢府的后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