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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得交通堵塞不可。
而皇帝和太子都住在宫城里,自是不必考虑这些了。
眼下众人便是在光华门前列了队伍,光华门东首即为太庙,西首则是社稷坛,乃是自西周以来沿袭至今“左祖右社”的规矩,光华门再往北,过了承安桥,便是午门了。
卯正三刻,天色已经蒙蒙亮,东天隐隐露出一线金红,太常寺协律郎已在光华门东西两侧就位,中和之曲奏响,鼓乐齐扬,恢弘典雅,光华门缓缓洞开,赞礼郎前行先导,引着通天冠服的永嘉帝走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自然是太子郑唯悯,而在他身畔,却还有个小小的身影,穿了全套缩小版皇子朝服,挺直了脊背,迈开大步追随东宫的脚步,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
竟是今年正月里刚满八岁的四皇子郑唯光。
王徽只扫了一眼,复又垂下头去。
这样的国朝盛典,除了她自己还有几个部下是特殊情况之外,按说是不允许有任何女眷及宦官在场的,就看永嘉帝和太子后头跟的那一串吧,前几排是赞礼郎,后头就全都是甲胄鲜明的内廷侍卫了。
也就是说,对于四皇子来讲,他身边除了父皇和太子皇兄之外,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
按说古代孩子都早熟,尤其是宫廷里长大的凤子龙孙们,八岁其实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一时半会离了母妃,离了奶嬷嬷、相熟的小内监,也完全能照顾好自己。
然而别忘了,这位主可和一般的小皇子不同,他人生的前六年是在永巷度过的,和周宫女两个人相依为命,饭都不一定能吃饱,又如何能跟其他皇子相比?
然而即便如此,永嘉帝还是把他带出来参加献俘礼了,在这孩子回归宫廷才刚两年、仅有八岁的时候。
而眼下看看四皇子通身的气度,似乎也并没有辜负永嘉帝给他的优厚待遇。
看来,要么就是那周才人有大贤大德,即便偏居永巷六年,她一个人教给四皇子的,也完全不亚于其他皇子在翰林学士们那里所受的教育;要么,就是四皇子闻一知十,天资聪颖,回来之后两年所学抵得过旁人七八年,这才得了永嘉帝的青眼。
反正不论哪一种,王徽都乐见其成就是了。
便在此时,永嘉帝一行人已走到了太庙和社稷坛之间的广场上站定,中和之曲刚好奏完,光华门前一片寂静,远处有一队几十人走来,每个人身侧都跟了两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兵士,衣素服、去顶冠、戴木枷,正是以柔然太子为首的柔然宗室俘虏。
至于其他鞑子女眷、公卿大臣、孩童之类的俘虏,也就同样不上受俘礼了。
俘虏们神情木然,仿佛行尸走肉,被兵士们带到百官前头跪下,领头一名礼官捧了个描金紫檀匣子走出来,恭恭敬敬交给刑部尚书。
王徽作为“主帅”,手下姑娘小伙作为“将校”,自不与百官同列,而是单独排出来,就站在广场中央,俘虏之后。刑部尚书左晖缓缓走上前,双手呈上木匣,道:“请主帅献俘。”
匣盖是打开的,里头赫然就是柔然可汗阔绿台跋图的头颅,显然已做过了防腐措施,硝得极好,双目紧闭,神情安详,看着就像睡着了一般,鬓发整齐,甚至还给他在头顶梳了个髻子,衬着匣内明黄绣龙的布料,显得又悲凉又有点黑色幽默。
王徽就接过匣子,顺便掉了个个儿,让它正面朝外,缓步走到那一队俘虏前面,将匣子放在前头的台子上,而后单膝跪下,对永嘉帝道:“谨献俘馘于庙社。”
永嘉帝微微抬手,“受。”
王徽顿首再拜,起身倒退回原位站定。
而后雅乐又起,这回奏的却是云门之舞,吴王和晋王越众而出,站到永嘉帝身后,永嘉帝就带着几个儿子在社稷坛祭了天地,又到对面太庙祭告了祖先,再献上三牲祭品,三献三爵,期间各种纷繁复杂的礼节步骤,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彻底搞完。
待到祖宗天地祭完,永嘉帝带着几个儿子上了午门城楼,升了御座,已经是巳时正了,天色早已大亮,仲夏的日头晒下来,虽不如伏天那样炎热,却也有了几分暑气。
皇帝既上了午门御座,众臣也就跟着进了光华门,过了承安桥,列队于午门城楼之下,两侧城墙下明黄云龙盖、卤簿齐备,一直延伸出去,直到光华门前方止。
俘虏们当然也是倒霉兮兮地跟着一块走,全都跪好之后,协律郎们就奏起大武,悠扬凯乐声中,刑部尚书上前宣读柔然人烧杀抢掠、侵占大楚领土等一系列罪行。
读完了就由主帅王徽上前奏禀,“臣燕云郡王、上柱国大将军王徽,奉旨率部平定漠北,收燕云、克王庭、族柔然,馘贼酋阔绿台跋图,俘贼储君等凡四百七十二人,今谨献阙下,请付所司,奏以圣裁。”
永嘉帝本来想着赦免柔然储君来着,然而自从出了劫狱那档子事儿,老皇帝一颗心也狠了下去,索性一窝子全部砍头了事,当下手一挥,太子行礼,亲自上前宣读圣旨,再由太常寺赞礼郎一级级从午门上传下,进而交到左晖手里,这样就算是明确了斩俘的旨意。
战俘不同于死囚,没什么秋后问斩的规矩,既要砍头,那肯定是献俘当天就得完事,午门城楼之下乃是庄严宝地,自不能见血,左晖便道一声:“臣接旨,即刻赴市曹问斩。”
而后就由御林军押着一众俘虏上了囚车,前往菜市口,余下没来献俘的俘虏早已候在那里,四百七十二人一齐砍头,一时血流漂杵,腥气冲天,场面之血腥壮观,也算是有楚以来头一遭了。
然而即便再是血腥,也不妨碍胆大好事的百姓前去围观,更何况这是欺侮打压汉人好几百年的柔然鞑子,砍了这些人的脑袋,就意味着柔然彻彻底底断了根了,漠南漠北广袤大地皆属大楚疆土,又如何不令人欢欣鼓舞?
这边斩首完毕,自有刑部官员飞马回报皇城,永嘉帝得了贼酋伏法的信儿之后,传下旨意,协律郎重奏凯乐,并作大武舞蹈,百官行三跪九叩之礼,山呼万岁,这场盛大的献俘就算是礼成了。
第173章 当年()
献俘之后,王徽很难得地迎来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中宫、太子|党隐而不发;积蓄元气;吴晋二王也老老实实的没再搞幺蛾子,王徽每日里便是去五军都督府衙点个卯;有文书就签;有差事就吩咐下去;啥都没有便一坐就走,接着回东郊校场大营练兵去;魏紫、濮阳荑等人屡次请命,欲率部回行辕大营,以备不测,王徽也都拒了,只说不急。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端阳节吃过粽子之后,天气就热了起来;时不时还来一场暴雨洗透金陵内外;王徽也就懒怠出门,把一些个不重要的应酬都推了;相比起刚回京那会儿的暗潮汹涌,入夏之后的日子倒是悠闲了起来。
然而再如何推拒应酬;五月二十却是王徽舅母庄氏的寿辰;这个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耽搁的;更何况对于王徽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应酬。
今年庄氏四十有九;不是整寿,况付家本来也是低调韬晦的人家,故而也没有大办,只毕竟有个闺女在宫里做皇贵妃,庄氏自己身上也有三品诰命,这低调也低调不到哪里去,宫里的生辰礼早几日便赐了下来,皇贵妃作为闺女,自然要打头,永嘉帝和穆皇后自然也随着添了一份,倒都是按着诰命品秩添置的,东西不多也不贵重,不过应个景儿,年年皆是如此。
想庄氏不过三品淑人的诰命,宫里这般年年都赐下寿辰礼,说到底也是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
可付家到底低调惯了,既推不掉宫里的礼,就只能在自家的寿宴上俭省,除却庄氏平日里几个手帕交,再就是付庭礼在鸿胪寺的一些同僚,再不会邀请旁人。
今年却又多了一个王徽。
多少想巴结燕云王却又苦于没门路的人家,打从开年起就眼睁睁盯着付家五月份的寿宴呢,到了正日子那天,有请帖的自然上门贺寿,更多没请帖的人家早早便把付府门前的三山街堵得水泄不通,只盼能同燕云王打个照面,说上几句话。
所幸王徽早有准备,直接从后门进了付家,到得堂上也只是小露一下脸,给舅父请过安,给舅母道声寿,奉上寿礼,便借口军务繁忙走人,直到第二日宴歇了,这才重新上门与舅父舅母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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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都说了,来那一趟也就是了,”庄氏拉着外甥女的手,明明轩昂挺拔的一人儿立在眼前,却总觉着孩子累瘦了,心疼又埋怨,“偏这孩子实诚,今儿又过来,你那么忙,心意到了就行,何苦又再跑一趟?没的这般折腾自个儿的。”
王徽笑,“再如何忙,也不能耽搁了给舅母贺寿,舅母说这话,可是与我外道了。况我昨儿那也是托词,谁耐烦看那起子阿谀奉承的嘴脸?他们知道我忙,也就不会再来烦扰舅父舅母,我今日才能偷摸过来再给您好生贺一贺寿。”
庄氏自然知道自家外甥女有多出息,一时笑得合不拢嘴,倒是付庭礼仍板了一副面孔,指点道:“朝中多有趋炎附势之徒,你得陛下信重,献俘之后就更是煊赫,只不过平日里攀附之人虽多,这些人却也并非全都无用,人至察则无徒,你心里得有数才行。”
付家老舅经万衍等人多方开导,到底也是想通了,闺女是皇贵妃,却毕竟只局限于后宫,也还罢了,可这外甥女却是功勋盖世的燕云王,正儿八经的实权藩王,这做亲娘舅的,别说心里还一直疼惜胞妹唯一的骨血,便算对王徽一点感情都没有,血脉相连也不是假的,燕云王的权势,付家是一点规避的可能都没有。
既避不开,那也就只有老老实实接受,并且积极应对、辅佐燕云王走好接下来的路了。
王徽自然晓得自家老舅的心路历程,心说我现在不过权大一点,你就如临大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