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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真的清白,又如何会有“八十万”这样精确的数字报上来?
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几乎所有的线报都这样说。
郑唯悯只觉呼吸急促,有点头晕。
大楚国祚三百年,到得近几代帝王,吏治越发腐朽,再加上朝廷重文轻武,文官一个个大权在握,富得流油,戍边武将没啥油水可捞,也就只有每年报预算的时候,在人数上添添减减一些,以期多拿些饷银补亏空,这就是所谓“吃空饷”。
若王徽是报的多,实际少,那也不过就是吃个空饷罢了,全大楚的武将都在吃,不缺她一个,做得隐秘些,就算身上那层英雄光环剥落下去,郑唯悯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接受。
又或者,退一万步讲,王徽的确是报的少,实际多,但也只多个三五万,了不起多出去十万呢,报二十万,实际驻军三十万,那也算不得什么大过,郑唯悯同样也不会太在意。
但如今却是,多出来整整六十万。
八十万大军,拱卫京畿的禁卫军加起来,也还不到这个数啊!
整整六十万不上报,那么这六十万将士,全都要靠王徽一个人来养,可她又哪儿来这许多银子?自然就得靠北地的农商生意和矿产出息了。
看来,那什么挖私矿、铸私兵的消息,恐怕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郑唯悯脸色发白,却仍是不愿相信,只低声道:“到底到底都只是传闻,没有切实证据”
穆皇后心下老大不耐烦,却到底不能跟亲儿子翻脸,沉吟片刻,思及前些时候同梁璞所谈对策,叹道:“悯哥儿,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为娘的话你听不进去,我也不怪你。只燕云事关家国大计,你可万不能轻忽,一着不慎,许就能酿成大错啊。”
郑唯悯声音有点发闷,“儿子省得。”
穆皇后就拉过他手放在掌心里握着,语重心长道:“燕云王毕竟是功臣,休说你心中敬佩她,便算是我,又何尝愿意相信那些事情呢。只眼下倒有一计,可令你试她一试,是好是歹,是忠是奸,燕云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消你做了此事,一试便知。”
郑唯悯抬眼,面上又浮现戒备,“母后何意?”
穆皇后抿嘴一笑,“你放心便是,此事不违道义,不违律法,若燕云王当真有所不轨,自然能试出来,到时再行定罪,也为时不晚;可若她的确是个好的,此事于她却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反还有好处呢。”
郑唯悯一愣,心绪杂乱不定,一时痛恨这等猜忌功臣的行径,只觉自己同朝中那起子嫉贤妒能的小人也没什么两样;一时又觉试试也无妨,反正母后都说了,若燕云王当真是忠臣,此事对她就有利无害,自己是储君,燕云王按说也该是自己的臣子,为上者,用计试一试自己看重的下属,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人交战一阵,太子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低声道:“母后请说。”
穆皇后笑意加深,凑过去在儿子耳边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一席话说完,郑唯悯神色怔忡,出一会儿神,抬头看一眼穆皇后,却见母亲神色一丝未变,仍是那样微笑着注视自己,目光里含了浓浓的慈爱。
郑唯悯抿一抿嘴,垂下眼帘,忽然问道:“儿子还有件事,望母后据实以告。”
“你说。”
他就抬起眼看着母亲的眼睛,“三月份劫狱一案,梁太师可曾参与其中?”
穆皇后默然,缓缓摇头,“并没有。”而后轻轻一叹,微露伤感,“那件事,都是本宫一个人的主意是我糊涂了。”
梁璞历经两朝,官拜从一品中书仆射、太子詹事,加封太子太师,纵观满朝文武,他是唯一一个全副心思都用在太子身上的,不论是眼下保皇,还是日后太子登基亲政,梁璞都会是太子最有力的臂膀。
又怎可让悯哥儿和太师之间生隙?
自己毕竟是亲娘,有这层血脉关系在,再加上几十年母子之情,便算做了什么事惹得儿子不满,时日久了,芥蒂终究也能解开,情分是伤不了的,所谓血浓于水,就是这么个意思。
可太师和悯哥儿之间的君臣情分,却是不得不小心维护的。
穆皇后这样想着,神色越发平静,她深深地看着儿子,忽然觉着,这颗为娘的心,只怕到死都放不下。
郑唯悯沉默良久,心念百转千回,到底还是重重一叹,“儿子信得过母后,如此便试她一试,也好。”
穆皇后点了点头。
郑唯悯站起身行个礼,“儿子告退,这便回东宫议事去。”
穆皇后笑言,“去罢。”
第178章 三试(上)()
就在东宫紧锣密鼓筹划大事的时候; 王徽却带着云绿来到了寒山书院外头。
时值六月中,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节; 所幸王徽刚下早朝就马不停蹄往这边赶,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到了地方也才刚过辰初; 再加上昨儿夜里才下过雨; 故而此时天气还算凉爽。
然而毕竟三伏天; 再过两个时辰; 到得中午头上,天就会闷热起来。
书院门口立着两棵遮天蔽日的银杏树; 树梢隐有白鹭来飞,出入白墙黛瓦之间,只是里里外外却是静悄悄的,一丝书声也听不到; 只院门虚掩着; 外头树荫下拉了张竹凳; 一个年老门房坐在上头打瞌睡。
云绿不免就皱眉头,“……万相爷不是说今儿不是休沐日?”
王徽定定凝视一晌,神情不变; 只道:“许是书院里有什么事罢。咱们先去吃早饭; 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寒山书院位于英灵坊; 再过两条街就是应天府学和国子监,这一带十分幽静,少有商铺; 只有数的几间食肆书铺、笔墨摊子,也多装潢雅致清净,且多是有些背景,才能在英灵坊盘下店面做生意的。
寒山书院斜对过便是一间铺子,店面不大,倒也干净齐整,王徽和云绿走进去,叫了个竹屏风围出来的小雅间,各自点了些笼包烧麦粥水的,静静用饭。
此次前来寒山书院拜访择冲先生范颖,也是王徽和万衍等人几次商量出来的办法,眼下局势看似平静,暗地里却波谲云诡:太子已被穆皇后说服,随时都有可能向永嘉帝进言辖制燕云一系;吴王和丛国章一党一直虎视眈眈,且王衡目下是吴王侧妃,手中又很可能掌握了王徽原主幼年“杀弟”的证据;晋王虽没表现出什么,却也不容小觑……如此,对燕云王来说,金陵局面不可谓不凶险。
五月底的时候,十年前王家幼子鸿哥儿之死的真相总算有了些眉目,王徽便命濮阳荑去查探,果然在王家找到了那个叫金枝的聋哑婆子。濮阳荑趁夜做一番手脚,一把火烧了王家柴房,又在城外乱葬岗寻了具尸首丢到火里,造成金枝被烧死的假象,而后便带着人连夜回了燕云王府。
金枝一见到王徽,认出是昔年夫人留下的亲生闺女,如今又是功勋盖世的燕云王,当时就喜得厥了过去,一时苏醒过来,口不哑了耳不聋了,竹筒倒豆一般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这么些年装聋作哑,倒也是个能忍的。
然而当年付雨桐活着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三等丫头,付雨桐死后,她就从三等丫头降成了粗使丫头,后来鸿哥儿夭折,兰素心发落付氏旧人,金枝未保性命,只能自毁容貌,装聋作哑,这些年蜗居在后柴房里,就算知道些事情,也多半模模糊糊,且所知极少。
撇过一些有的没的,王徽终于从金枝的话里抓住了一点有用的线索。
自从鸿哥儿夭折后,近十年来,兰氏身边人变动不大,不过是丫鬟们到了年纪配人,又或是嬷嬷们告老放籍之类,在府里的自然好端端过日子,不在府里的也自有正常去处。
却只有个叫芷晴的姑娘,当年鸿哥儿暴毙之时,她正是兰氏身边的头等丫鬟,事发之时也没有如何,只是过了小半年之后,这姑娘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金枝也说不清具体情由,只听后来丫头婆子们传的,说是某天早上同屋的大丫鬟起身时,就发现芷晴的床铺空了,去问太太,兰氏也只说一句回家探亲,再不说别的。
然而这一去“探亲”,就再也没回来过。
以王徽的敏锐,自然知道这个女子是关键,当下不敢耽搁,立刻又派人去查,然而也是不了了之。只知道八年前芷晴被兰氏秘密送去了一处陪嫁庄子,然而追查过去,线却也断了,芷晴只在庄子上住了小半年,便又失踪了。
而这次失踪,却仿佛并非出自兰氏授意,此事背后似有更大的力量,即便以王徽如今的势力,再加上万衍在朝、邵云启在野等人多方相助,也再查不出什么。
如此,便更加令人揪心。
可王徽从来都不是被动防守、坐等对面出招的性子,面对如今局势,她自然是有法子应对,但也多半都是要用兵动武的下策,对手太多,实力又都不弱,她在北疆虽手握八十万雄兵,却到底远水救不了近火,若困于金陵,就算最终能逃出来,只怕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王身处局中,难免关心则乱,”万衍语气里带着恭敬,“何妨听听局外之言,兴许能一解茅塞呢。”
“孝箐是说……”
“择冲先生已回京三个多月,王不若前去寒山书院请教一番,定会有所斩获。”万衍一拱手,“只先生性子清高,想当年咸宁穆宗爷以九五之威,尚难揽其于麾下,只怕……”
王徽扬眉一笑,“左不过茅庐三顾、立雪程门罢了,些许小事,打什么紧,本王如何做不来。”
万衍一笑,敛下声色,低声细授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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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王徽今日才带着云绿出现在寒山书院外。
两人吃饭的速度都不慢,很快用罢饭,云绿便同小二打听起来,“……也不知什么情形,怎的如此安静?不是说今日书院无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