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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孙清扬一顿好骂,说那样自苦是找罪受,说出来总能想出办法。
杜若见孙清扬为了她当初赌咒发誓说没有心上人,执意要留下来如同瑜宁姑姑一般陪孙清扬终老,因而耽搁到现在时时自责,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不会用自己认为好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一定要说出来,令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孙清扬认为这才是相处之道,距离、误会、疑窦、疏远往往都是想当然地想是为对方好造成的,不应将自己的决定强加到他人的头上。
若是早知道杜若有这个心,在朱瞻壑从乐安到京师奉旨娶妃那次,孙清扬就会开口的,就是当不上妃嫔,也能帮她弄一个上宗谱的贵妾。
她原来一直觉得当妾,即使是汉王世子之妾,也是委屈了杜若的,却没料到,杜若对朱瞻壑情根深种,只为担心她走后,嫁给皇太孙的主子跟前儿没人,就将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里,受了这么些年的折磨。
正是她和杜若都为对方着想,却没深究对方的真实想法,以致蹉跎这么些年。
这一次,好希望真像袁天师所说,能让杜若得偿所愿。
午膳用毕,小憩之后,在夕阳西下时,几个人坐在“翠微亭”里喝茶赏花闲聊,虽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却照耀着云层如同燃烧着一般燎红了半边天,看着有种海阔天空的旷远。
朱瞻壑这才给他们一一说了当日详情。原来自袁瑷芝下葬之后,他就来了京城,当时曹氏虽然吐口她本家姑姑就是贵妃娘娘,却怎么也不肯说出详情,他虽然恨极她,但毕竟曾经同床共枕过,所以仅是给了她一条白绫让她自行了断,并未用刑。
原想着就算曹氏不说,到了京城曹家的府地,总能知道详情,谁知曹家竟然在得知女儿死后,遣散了仆众,连夜搬家,府里空空如也。
能找到的几个下人也不清楚多年前的旧事,由于知情者太少,朱瞻壑也是最近才查到当年王月蓉的哥哥入赘曹家,生下曹氏,王月蓉不仅是她的本家姑姑,还是她的亲姑姑。
正是因为入赘曹家,所以王月蓉先前嫁入燕王府时,他哥哥已经不在王氏家谱里,她和曹氏的关系也就不为外人所知。最初选皇太孙妃嫔时,她原是打算将曹氏送进宫里晋选,嫁与朱瞻基为嫔的,谁知被朱瞻壑横插了一脚进去,搅乱了计划。
朱瞻壑一饮而尽面前的香茶,笑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王月蓉打算把曹氏嫁与你,安的是什么心,但肯定是不怀好意,没想到这样一来,却害得我妻亡子散,你得好好补偿我,把你宫里的金子银子,多给我拿些回去。”
昔年面如冠玉的美少年,经过此事,已经是胡子拉碴的莽汉模样,却格外有种阳刚之美,而且,眉宇间虽有悼念亡妻的思念之情,却并不觉得折堕,一旁给他斟茶的杜若听得入神,看得着迷,都没发现盅中的茶已经满溢。
朱瞻壑看了她一眼:“喂——茶已经满了。”
杜若忙端平了茶壶,又找帕子擦拭桌上的茶渍,做这些事时,她倒是没有慌神,仿佛刚才将茶倒出来的人并不是她。
“这么些年了,你这小丫鬟还是毛手毛脚的,也就是你,还肯留着她。”朱瞻壑一如旧年里那般,对杜若横挑鼻子竖挑眼。
孙清扬看了杜若一眼:“我这小丫鬟可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说起来,杜若比我大五岁,倒和殿下、壑哥哥你是同岁的,怎么你还当人家小呢?”
朱瞻壑摸了摸鼻子:“是吗?她和我是同岁的?真没想到。在我的印象里,她始终是那个爱踢人的小姑娘。”
朱瞻基笑了起来:“她不就是幼时把你摔进鱼缸过一回吗?你就一直记仇到现在?说她爱踢人,我怎么没瞅见过。”
朱瞻壑得意了:“那是,你以为她见谁都踢啊?”想一想,觉得这得意有些不对,但仍然忍俊不禁,看着杜若笑道,“你说你当年,干吗那么大的火?到如今还没嫁人,是不是因为脾气不好啊?”
杜若气得咬着牙,真想踢他一脚,但尊卑有序,她也只能忍着,况且,他前两日到酒楼吃饭,无端地摔下楼,扭了脚,说不定就是袁天师所说为她挡得煞,真踢,她也狠不下心。
就只偷偷白了他一眼,立在旁边,像是木头人一般。
虽说这是奴才们在主子跟前儿应该有的规矩,但朱瞻壑觉得无趣,他还是喜欢杜若在他跟前儿随意的样子。
当年里,听了孙清扬求情让他饶过杜若,后来总爱找她的事,那个时候年少,他并不明白,是因为喜欢,他才故意为难这个将他摔进鱼缸的小姑娘。
直到有一天,他和袁瑷芝疯闹,才发现,有鹅蛋脸、小酒窝的袁瑷芝不是因为长得像孙清扬让他觉得亲切、熟悉,而是因为她眉宇间的神情,和那个敢踢他、把他摔进鱼缸的杜若一模一样,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当年那么爱捉弄杜若,挑她的刺,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可是,那会儿,他已经娶妻,有妾,想到即使杜若愿意,她也只得在他的府里当一个小妾,得在主母跟前儿立规矩,仍然像从前似的看人脸色,他就心疼。
而且,他也不想杜若进府,被阿芝看出端倪,阿芝无辜,嫁入府后又一直与他琴瑟相合,他不想委屈杜若,也不忍阿芝伤心。
索性把那份年少的情动埋在心底。
直到袁瑷芝被曹氏毒害,下葬的那日,他就决定,为阿芝报了仇以后,他就要来找杜若。
他买通了王月蓉跟前儿的人,趁她坐月子,身子没恢复,把她给阿芝下的寒毒放在茶里让她喝,让她自作自受,最终她果然像阿芝一样,被误诊为风寒死去。
这个事,他谁也不会说,这皇室这皇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适合阿芝,也不适合杜若。
“干脆,你们把她给我算了,反正这次出来,我都没打算再回汉王府,父王当初竟然打算用阿芝的死威胁那位,好为他所用,真叫人寒心。我不参与你们这些龙争虎斗的事了,他年里,父王真有异心我这一走,也算是躲开是非。”
朱瞻壑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众人都听出了悲怆之意。
倘若汉王一直不肯罢手,等到永乐帝崩后,太子能饶过他吗?就算太子顾及手足之情,一向对二叔没好感的朱瞻基,会饶过他吗?
即使朱瞻基愿意饶过汉王,汉王会就此罢休吗?太子放过他多次,还为他在永乐帝跟前儿求情,他仍然不肯放下永乐帝曾许诺要传位于他的心结。
这是个死结。
所以这个问题,他们这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间,从来不说,却都心知肚明。
第117章 兰蕙知逍遥(1)()
朱瞻基捶了他一拳,“你真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再不回乐安?放弃你的世子之位,放弃那些个荣华富贵?”
作为女人,孙清扬更关心实际的问题,她关切地问:“那壑哥哥你打算以何为生呢?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是去给人当个武教头,比画的那几下也过不了关啊。去教私塾吧,你又没考个秀才举人的,没有功名在身,没人家会请你的。”
这些个龙子凤孙,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真离开汉王府,坐吃山空,怎么维持生计啊?她觉得壑哥哥把问题想得太简单。
听了孙清扬所说,朱瞻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这是关心吗?把我说得一无是处。享多大的荣华,就得担多大的责任,我平生所好,不过是花花草草,吟诗作画,那些个争权夺利之事,实非我所好。阿芝这事我是看明白了,她若不是跟了我,这会儿还活蹦乱跳呢,是我害了她,我可不想要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富贵。”
“再说了,你们还能让我空着手走吗?有个几万两,再凭我养花的手艺,就是光卖牡丹花,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当个富家翁游手好闲的总没问题,不过,我身边没有体己的人不行,所以你们得把她也给我”
朱瞻基打开朱瞻壑指着杜若的手:“又是要人又是要银子,还几万两,你好大的胃口”
“哎,朱瞻基,当年本该我生在前面的,要是那样,皇位以后可轮不到你坐,几万两已经很便宜了。”朱瞻壑跳起来,和朱瞻基比画。
孙清扬看他俩如同儿时那般打闹,冲旁边已经羞红脸的杜若挤了挤眼。
翌日清晨,杜若同小内侍一道服侍客居在端本宫的朱瞻壑。
用过早膳,她吩咐丫鬟和内侍把东西撤下去后,到屋里帮朱瞻壑换脚上的膏药,却看到他在书房里站在桌前低头写字,神态悠然。
杜若撇撇嘴,世子爷倒是过得悠然自在,对他自个儿的伤一点儿都不上心,枉费她一直替他难过。
尽管朱瞻壑和孙清扬讨了她,但如今在端本宫里,她是仆他是主子,规矩也一样不能少,所以她轻声道:“世子爷,您坐下,奴婢给您换药。”
朱瞻壑应了一声,由着她服侍自己将手上的墨渍洗净,看着她粉嫩的脸上不同于以往的娇羞,笑着说:“不是和你说过,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吗?怎么又忘了。”
“奴婢要是乱了规矩,会被人说好没眼色的。”杜若换下他脚上的旧膏药,把新膏药贴上去,看到他皱了皱眉,心就无端地疼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更轻柔,轻声说,“有一点点痛,世子爷忍一忍。”
她白嫩柔软的小手抚过的地方,有种清凉感。
“你愿意跟着我去吗?”
杜若没有抬头,声若蚊蚋:“奴婢愿意。”
“出去之后,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甚至,为了不让皇太孙以后找到,都说不准我们会去哪儿。毕竟,皇太孙上位之后,能否还像今时今日一般对我全无猜忌很难说,况且,有些事,就是他不想,也有那居心叵测的人帮他想,所以,我们的行踪不会告诉他们,你以后可再见不着你家主子了。”
“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