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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默然。
第134章 高宴无好宴(2)()
永乐帝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么想错了?”
朱瞻基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其实孙儿亦认为,君正,则居其位;君不正,则应夺其位倘若父王真是无能,即使扶上了那个位置,早晚也会失去,甚至,失去的不是那个位置,而是天下。”
“孙儿大胆揣测,皇爷爷您英明神武,乾纲独断,之所以后来会选定父王,并非像坊间所传闻的,是因为皇祖母、朝臣或者孙儿的原因,这些可能也有一定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皇爷爷您心中已经有了考虑,因此,才会顺水推舟,这么些年,皇爷爷对父王反复考校,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永乐帝当年,就是发起了“靖难”,以清君侧之名,改朝换代,从燕王变成了皇帝,所以朱瞻基所说“君正,则居其位;君不正,则应夺其位”之话甚得他心。他笑而不语,沉默了片刻,方道:“不错,朕不瞒你,立你父王为太子这件事,朕当时确实是心里有了主意,才定下来的。坦白说,你父王宽厚宏博,王者之气充乎天地之间,性情仁厚,颇具王者之风。而且,靖难四年间,他独镇北平,一直是言行适度,治理政事井井有条,这些年多次监国,端重沉静,体恤民情,处事宽和”
“朕其实很满意你父王对政事的精道,对手足的宽仁,当时之所以难以取舍,实在是因为你二叔、三叔也各有所长,均非庸碌之辈,而你父王过于仁弱,朕担心他将来会遭人胁迫。而且,你父王自小喜文厌武,身体不好,他的肥胖已经不是锻炼或者节食能够奏效的,于这天下而言等他到了一定年纪,只怕日日会缠绵病榻,如何治理这万里河山?”
“然而,有了你,朕的这些顾虑就全都打消了。”永乐帝的语气里满是骄傲和自豪。
“瞻儿,你知道吗?朕当时之所以能够下定决心,除开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所限外,更重要的,是因为你自小敏慧异常,假以时日,定能够文成武就,兼具你父王和二叔之长,故而朕与你皇祖母,对你爱若掌上明珠。朕选择了你的父王,就同时选择了承继大统的皇孙,这样,既不用担心坏了立嫡立长的规矩,导致后世子孙,有样学样,使得我大明皇位之争,永无宁日,也不用顾虑你父王英年早逝,后继无人!”
“皇爷爷——”
永乐帝抬了抬手:“朕知道,如此谈论你父王的身体,对你来说是很困难的,但有些事情,并非视而不见就不会发生。你父王如今,坐立皆喘息不停,如此文弱,实非国家之福。”
“真是可惜。”永乐帝叹了口气,“幸好有你,能够得朕亲养培育,得以文武双全,实现皇爷爷对这大明江山未竟的雄心。古今至理,取天下以刀兵,治天下以仁义,只是咱们中原屡遭夷狄凌辱,盖因历朝待之以仁义,多受其反噬;待之以斧钺,却至少能保一世太平,然而,连年战火,导致国库空竭,百姓重赋辛劳,亦非久长之计。”
“所以,瞻儿你要记住,恩威并济,切不可学那汉唐,起初有横扫天下之威,却在三代之后刀兵入库,军将解甲,落得颓败一途治道恒以礼法,礼法重在教化,然而,夷狄还有个别刁民,却并非教化就能臣服的,需得有强大的武力,令其镇服,亦需国富民强,民生才能得以缓息,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盖因衣食足才能知荣辱!”
“所以,你二叔和三叔的有些伎俩,朕知道,甚至纵容,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是朕的儿子,不忍处置,还因为,若这些事情,你父子都应付不来,将来何以能治理天下?这一点,你父王很好,能够以仁治得天下,你也很好,恩威并重。但你要记得,他们的身上和你一样,皆流着朕的血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一点,你要向你的父王学习。”
可他们分明是不死不休的架势,难道一次次放过他们,一次次给他们机会谋害我们父子吗?朱瞻基一向对他父亲的过于宽厚不以为然,听到永乐帝如此说,不免腹诽。见朱瞻基不接话,永乐帝何尝不明白他心所想,他叹了一口气:“瞻儿,皇爷爷当初接手建文的烂摊子时,何尝不想杀个痛快,坊间传闻朕杀人如麻,但你也知道,即使那方孝孺,朕怜他博学强记、通晓经史、文章盖世,也是一再忍让,诛他十族,固是朕一时盛怒之举,何尝不是他沽名钓誉的带累?除他之外,甚至谋反重罪,朕都不曾真正诛灭九族。”
“暴戾残忍,有丝毫违逆便重罚不殆,固然能够震慑天下,但臣子若因此惧怕,能人高士隐匿不出,愿意出山辅佐的人寥寥无几,就非为君之福,朕当年杀戮了一批不愿臣服的文官,但对那些战功赫赫的武将却着实是优抚,就是知道,一杀一放,张弛有道。”
听了这几句,朱瞻基明白过来,皇爷爷虽然性情乖戾,心机深沉,使人难以揣测,但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叔们再怎么忤逆犯上,也都是他一手带大,曾为他打下江山、坐上皇位立过汗马功劳的,自个儿再怎么厌憎,也不能在这上面对皇爷爷真情流露。
相较之下,父王对皇叔们的态度,且不论是真的兄友弟恭,还是顾念手足之情,倒确实更对皇爷爷的心思。
每一次他们犯事,永远被处置的都是底下的人,与其说那是皇爷爷的雷霆之怒,不如说皇爷爷始终都是在敲山震虎虽然,皇叔们未必会因此被震服,但皇爷爷的护犊之情,却可见一斑
朱瞻基心底,迅速转过种种情绪,面上的反应也随之一变:“皇爷爷说得是,孙儿虽然不忿皇叔们屡次设计我们父子,但亦从不敢忘他们与父王乃一母同胞,所以至多也就是在心里气一气,您看他们屡屡下手,孙儿几时在您跟前叫过委屈?只是怕他们因此胆子越来越壮,甚至算计到您这儿来,就像上回,虽然三皇叔并不知其中内里,想来他也不敢、不可能真对皇爷爷您下毒手,但若说他全不知情只怕皇爷爷您也不信。”
听到朱瞻基提及自己去年里病重,赵王一系逼宫下毒之事,永乐帝勃然大怒:“那个无父无君的东西,若不是你父亲挡着,就该把他杀了。”
恨恨地抓起桌上的茶盅,就扔了出去,直接打到雕花屏风上,再掉落地下,摔了个粉碎。
那股子狠劲,让人看着,非常担心赵王要是这会儿在跟前,茶盅会毫不犹豫地砸到他脸上。
朱瞻基反过来劝解道:“依孙儿看来,三皇叔固然知道一二,却不可能做出对皇爷爷您不利之事,不过因为他受您爱重,又是嫡出的皇子,底下人就帮着撺掇而已,毕竟三皇叔在北京多年经营,在这地面上确有一些势力,即使他无此心,也禁不住底下人帮他拿主意啊,好在您将他禁足之后,皇叔已经懂得自省,与这些个是是非非远了许多。您就不要再怪责于他了。”
见朱瞻基说得恳切,永乐帝放下心来,这样说来,起码说明皇太孙对他的叔叔,多少还是会顾念亲情,即使自己百年之后,有了这点眷顾,就算是打压他们,也不至于到下杀手的地步。
话虽如此,但永乐帝还是说:“朕尚在世,他们就如此上跳下蹿,真要是有一天山陵崩了,还不知他们会如何呢,真有那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父子也不用顾念太多,留条命给他们活着就行!”
说来说去,还是怕朱瞻基父子言行不一。
朱瞻基想着,自己父子多年来饱受两位皇叔压制,尤其是父王,虽然贵为太子,但仅银钱一项,就较两位皇叔远远不及,所以府中常有人被皇叔收买,做些手脚,若非母妃谨慎,自己又得皇爷爷偏重,给了暗卫,只怕早遭了他们的毒手。
皇爷爷当日立父王为太子,内有皇祖母苦劝,外有众臣苦谏,亲有和皇爷爷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周王率领各地藩王请立皇长子,上有祖训立嫡立长,实在是形势所迫,即使立储之后,向来是乾纲独断,坚毅果决的皇爷爷,都不驱二皇叔离京,还留了三皇叔把守将会定为国都的北京。
当年皇爷爷北伐鞑靼,允二皇叔汉王所请,携他同行,俟他一立战功,便赐之令人遐想的天策卫,甚至他在京中,出行居止,一应仪仗,规格已超过父王,可最忌僭越的皇爷爷,却在解缙弹劾二皇叔时,斥责于他。
当年,父王不得圣心,自己又年幼,皇爷爷对皇叔们如此放纵,只怕是存了易储之意的,若非两位皇叔有勇无谋、刚愎自用、急功冒进,让皇爷爷担心他们任何一人上位,都不能容下其他子孙,或许,这天下,已经是另一番情形。
现如今,随着两位皇叔先后犯事,父王的太子储位看似不可动摇,但因为皇爷爷向来不喜父王,疑心轻信谗言,几次监国期间,都有东宫属臣被迁怒下狱或杀掉,不说勋贵之中不少人至今还畏惧两位皇叔的武勋威风,就连皇长姑永平公主,都和其子富阳侯李茂芳牵连到上回三皇叔赵王下毒伪诏的事情中,可见并不是人人都认可他们父子。
想到过往种种,朱瞻基对那两位自是恨得牙痒痒,耿耿于怀。
但这会儿,看着头发花白、年过花甲的皇爷爷,他有些鼻子发酸,即使差点儿被自个儿的爱子毒害,皇爷爷仍然愿意相信皇叔与那事真的不相干,他又何必那般残忍,定要让皇爷爷担心他日会出现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情呢?
一念及此,朱瞻基上前如同儿时那般伏在永乐帝的膝上:“皇爷爷,这么些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父子的为人,皇叔他们那样对您,您都能揭过了,何况我们?再怎么说,我们的身上都流着您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况且父王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宽厚仁慈,您那年里想废二皇叔为庶人,他苦苦哀求,您去年里想降罪三皇叔,他百般求情您应当知道,父王所为并非为讨您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