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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太后喝道,“贵妃,哀家怜你怀着龙嗣,虽然她们都指证你,但仍给你一席之地,礼待于你,你若再这般放肆,休怪哀家不容你。”
刘维拉了拉孙清扬。
片刻之后,孙清扬起身施礼:“母后请恕臣妾关心则乱。”
太后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好生坐着吧,别再多嘴多舌。”
孙清扬再度朝益静看去,益静却已经垂下了头,她那样子,令孙清扬生出不好的感觉来,只觉得她完全是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她刚才之所以阻止,就是因为益静只要说出对她不利的话,无论太后她们信或者不信,她今日是不是能脱身,益静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像刚才她给桂枝留生路一样,对益静,这个陈丽妃娘娘跟前的旧人,孙清扬更是有种怜惜,相处的这一年多时间,益静在她跟前处处尽心尽力,从益静的话里话外,她都能够感觉到,益静是那种非常忠心护主之人。
现在,益静竟然也跟她们掺和到这件事里,孙清扬感到非常痛心。
然后,才是想到她自个儿,益静这一开口,只怕,自己今日难以顺利脱身了,她抚了抚肚子,好在,这会儿怀着孩子,再怎么着,她们也不能要了她的命。
益静清了清嗓子,将当日情形说了一遍,竟是与月娥、月嫦说的一般无二。
看到众人震惊的神色,孙清扬仍然是一脸平静,只是在心里,觉得有什么被抽走了一般,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这些她跟前的人,虽然是主仆,但因为彼此间真心实意地相待,原是有些朋友的情分在里面的,桂枝反水,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已经在反省自个儿是不是对奴婢们关心不够,等到益静那一眼看过来,她就想起了云实、杜若,甚至还有福静。
这不是打小在一起的情分,到底不是一条心啊!
听完益静所说,半晌,太后方问道:“按你这说法,贵妃觊觎后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从前你一直不报,却要到今天才说出来?”
“天下高位,有德有才者居之,中宫之位何尝不该如此?贵妃娘娘论德、论才、论貌,样样都胜过皇后娘娘,理应入主中宫,皇后娘娘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该让贤。作为天命所归之人,贵妃娘娘福德深重,本就该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你们认为她是觊觎后位,在奴婢看来,那却就该是属于她的位置,理所当然的事情,只待时候到了,自会水到渠成,有什么需要报的?”
益静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略带诡异的笑容:“至于那林美人,她竟然仗着与贵妃娘娘的相貌有几分相像,得皇上宠爱,到樨香园里偷听贵妃娘娘说话,还对贵妃娘娘出言不逊,奴婢气不过,就推了她一把,谁知她那么不经事,竟然当场就跌倒在地,贵妃娘娘是为了奴婢,才对她说当日之事不许对外讲半个字,否则会要她的命”
孙清扬叹了口气,益静不知因为什么陷害于她,却临到头里到底没有忍下心,竟然将林美人的滑胎之事揽到了她自个儿的头上,没有伤害龙嗣之罪,只是觊觎中宫之位,太后就很难以死罪处置她了。
可这样一来,益静自个儿却绝无活路。
果然,听到益静竟然敢当众人的面说孙清扬天命所归,太后怒不可遏:“大胆的狗奴才,真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你家主子有非分之想,连你也这般张狂,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后宫里选皇太孙妃曾经占卜的卦相,一直是太后心里的恐惧,若按袁天师所说,当日里胡善祥与瞻儿是天作之合,但孙清扬的命相却会贵不可及,这岂不是有中宫易主之兆?国母不安,则天下不安,一国之母更替,国本不固,太后极怕因此会引起大明朝动荡。
除开对皇后的怜悯之心外,在太后的心里,她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对大明不利,即使,那个人是她的儿子,也不能败坏了祖宗的家业。
既然命相上她俩都和瞻儿相合,那么,只要此消彼长,将孙清扬压下去,胡善祥的位置,就牢不可破。
所以,她必须要帮着胡善祥压服孙清扬。
听到太后要将自己杖毙的话,益静突然笑了起来:“不用了——”她的嘴角淌下一抹血迹,“奴婢自知背主和伤害龙嗣,哪一条都是足以要命的重罪,百死不足以赎其身,已经事先服了毒”
孙清扬在看到益静嘴角的血迹时,已经在喊刘维身边的宫女去叫太医,等她转过头,益静已经倒在地上,向她这边爬过来。
益静的身后,是一条浅浅的血迹。她服的竟然是令七窍流血的重毒。
孙清扬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托住她的头,叹道:“你好傻,本宫不是说了嘛,天大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为什么要这样,赔上自己的性命来冤枉本宫呢?”
“丽妃娘娘——”益静努力地张开口,声音小得只有孙清扬才能听见,“她没死,她们拿了她的随身之物来威胁奴婢,奴婢要保她,只能舍了您,对——不——起”
看着死不瞑目的益静,孙清扬闭了闭眼睛,露出不忍之情。
益静虽然害了她,她却对益静恨不起来,甚至在这一刻,想到的都是益静这一年多如何尽心尽力地服侍她,给她讲宫里错综复杂的人事,宽解她因太后对自己冷淡带来的种种不开心
刘维和赵瑶影过来扶起孙清扬:“姐姐您怀着孩子呢,赶快起来。”
见赵瑶影将孙清扬扶回了椅子上坐下,刘维转身吩咐一旁呆立的内侍:“还不将人抬出去,在这殿里头好看吗?”
两个内侍过来抬益静尸身时,孙清扬对刘维低声道:“厚葬她,这样忠心护主之人,别叫她暴尸荒野。”
刘维虽然不知道益静方才说了什么令孙清扬如此,仍然点了点头答应:“她这般害姐姐,您还护着她”她转头对那两个内侍说,“抬出去将人好生安葬了,完了禀告本宫葬在哪儿,本宫要派人告知她的家人。”
因为殿里空旷,上头坐着的太后只看到益静倒下后朝孙清扬那边爬,而后孙清扬掩面而泣,刘维让人将尸体抬了出去,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赞刘维反应快,处置得当。
第163章 芙蕖净少情(2)()
看到神情怏怏不快坐在椅上的孙清扬,太后说道:“连你身边的人,都说你对后位有觊觎之心,你还有什么话讲?”
孙清扬神情恻然:“母后,大家刚才都听到了,益静是自个儿认为臣妾应居后位,并非说臣妾曾讲过这样的话,难不成这天下间奴才们的想法,都要她的主子跟着承担吗?臣妾纵然有罪,也不过是御下不严,何来对后位有觊觎之心?而且您也看到了,益静说出这话,就服毒自尽,焉知她不是为人所迫,所以才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何嘉瑜道:“可她之前也说,林美人她们,是因为听了不该听的话,所以你才让人寻她们出来的。”
“不该听的话,就是觊觎后位吗?惠妃是因为先听了月嫦、月娥她们的诬陷之词,所以认为益静所说不该听的话,就是她们所说的本宫有觊觎后位的非分之想吧?她一个小小的美人,不管本宫说什么,都不该偷听,都是听了不该听的话。至于林美人她们所说,本宫推搡于她,益静不也说了嘛,是她推的,本宫不过是为了护她。”
孙清扬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就算你们不相信本宫所说:那日之事根本是她们合伙编出来陷害本宫的。要去相信这些个人的一派胡言,那么按益静所供,本宫也顶多只是个御下不严,纵奴行恶之罪吧?”
太后经事最多,立马想到,之前益静所说的话,确实并未明指她自己当时在和孙清扬谈论后位之事,只是说林美人她们听了不该听的话,所以连自己在内,都认为她所说与月嫦、月娥讲的一般无二。
但这小小的区别,却被孙清扬逮着利用了。
不管孙清扬当日有无说过觊觎后位之言,太后认为,她平日里必定有那样的心,流露过那样的想法,不然,益静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语。
而且,她口口声声说林美人陷害她,但林美人为什么会赔上子嗣做这样的事情呢?在这后宫里,子嗣才是妃嫔们的立身之本,林美人除非疯了,不然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傻事?
若贵妃做出这样的事情都不能严惩看看端坐一旁沉默不语的皇后,太后叹了口气,今儿个这事,要是不灭了贵妃的威风,只怕皇后摄制六宫,不过是形同虚设,这后宫之中,早晚都会变天。
想到大明的天下,想到言官的弹劾,想到儿子将会因废后背上的骂名
太后思忖片刻,沉声说道:“若不是你平日里有那些个想法,怎么你跟前的人会说什么天命所归的荒谬之言?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连林美人都敢推搡?只是御下不严,你倒真是推得轻巧,天下之事都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说那益静是被人逼迫说出大逆不道之话,依哀家看来,她倒更像是畏罪自尽,不然她连性命都不顾了,还害怕人逼迫什么?”
“只怕是她也知道,你对后位有非分之想,早晚会引来杀身大祸,所以索性一死干净,也省了哀家将她杖毙的痛苦。你说冤枉,林美人为何要冤枉你?难不成她一个小小的美人,冤枉了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蚂蚁如何能撼动大树?她就是因为知道你在这宫里跺跺脚都会地动山摇,所以连你的一个奴婢推搡于她都不敢说出来,贵妃,哀家今日才知道,你在这后宫之中,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如今你怀有龙嗣,哀家不能罚你不能打你,但你这样的失德,已经不堪为人母亲,小公主在你的手上,只会如你一般,目无尊长。自即日起,小公主归到皇后名下,宗谱之上,为皇后所出,日常教导交由皇后”
“母后——”太后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