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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荷垂着泪,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深深看了胡善祥一眼,道:“皇后娘娘,您这会儿心乱着呢,要不,您再想想,免得将来后悔。”
胡善祥摇了摇头:“不,就要这会儿。若是好一点,本宫只怕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痛,生出新的憧憬来,这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绝望,本宫已经受够了。”
想到那些夜里,她等他从日落等到天明,更深夜漏,她是数着一颗颗星星升起,又一颗颗消散过来的,他如何明白,她盼着一个孩子,一个皇子,更是盼着他的心。
如今,她再也不想盼了。
第183章 云开见月明(2)()
胡善祥从芷荷手里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碗药是胡善祥让芷荷到宫外去配的,主要成分是红花。坐月子的时候喝下,将会终身不育。
失去孩子的椎心痛骨之疼,令她再也不想尝试去要一个孩子,所以在出小月子的这一天,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喝下这一碗苦若黄连的汤药。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和幻想的余地,从此以后,该无忧无虑了吧!
宫女金钗走过来,道:“皇后娘娘,都准备好了,请您去沐浴吧。”
喝了药之后的胡善祥无悲无喜,微微颔首道:“好。瑾秀怎么样了?”
金钗叹道:“还是那么着,自打娘娘不好,她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要为您祈福,成日里除开到这儿来看您,就是在清心堂的玉观音前跪着诵经,任人怎么劝都不起来。”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皇后娘娘,您一定得赶快好起来,就是为了大公主,也得好起来。您没看见,七八岁大的小人儿,跪在那儿一本正经地诵经,就是奴婢们看着,也觉得心疼。”
胡善祥咬了咬牙:“你去把大公主带过来,就说本宫已经好了,等沐浴之后,就带她出去玩。”
瑾秀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了,即使为了她,自个儿也得好起来。
绝情忘爱,他就再也伤害不到自己。
自己也就再不会伤害女儿。
浴桶里的水温正好,胡善祥撩起水中浮着的梅花花瓣,白如雪,红似血,黄同绢,白红黄三种颜色相间,色彩绚烂得让人为之目盲。
而她是那目盲之人,从此之后,即使四季繁花,也不能再令她心生喜悦。
芷荷从后面给她浇了一瓢水,看见水从胡善祥如同丝绸般顺滑的肌肤上滑下,哽咽道:“娘娘,您别去了,您如今这般伤心,还要请皇上早立皇贵妃之子为太子,情何以堪?”
胡善祥淡淡地笑了笑:“本宫不伤心,本宫再也不会伤心了。唯有本宫请皇上早立太子,才最名正言顺,本宫卖这么大的人情给他们,即使将来她正位中宫,也不会为难本宫和大公主的。你放心,本宫从今往后,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了,这人啊,胜不过天,抗不过命,天意如此,本宫不过是顺水推舟,顺天而行。”
芷荷是个很忠心的人,从皇后下定决心叫她配药开始,不知劝过多少回,始终没有劝转皇后的心,她就知道,哀莫大于心死,皇后娘娘这一次,已经是真正死了心。
可知道是这回事,看见皇后喝下药,再听到这番话,她的眼泪到底没能忍得住,潸潸而下。
她这一哭,若莲也红了眼睛,抽抽噎噎地说:“娘娘就是心太善了,你要是当初肯狠下心,允了奴婢去就不用那般着急要皇子,就算后来没能保住皇子,也不用着急。”
若莲当初曾力劝胡善祥设法除了孙清扬肚子里的孩子,却始终没有得到允准,还被胡善祥贬到外间当了几天差,以示告诫,这会儿见胡善祥的苦楚,就觉得她家主子实在是善良得无用,不会害人倒害得她自己这么可怜。
胡善祥苦笑了一下:“本宫曾有过丧子之痛,推己及人,如何能够做得出那样的事情?罢了,这都是天意。你们退下去吧,让本宫好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和皇上说。”
她身子往下一滑,沉入水底。
水滑过她细腻的皮肤,似春风一般轻柔,像他曾经给过的吻,那样绵软——泪终是不争气地流下来,混进了水里。
仔细梳洗罢,胡善祥换上了一件绣有织金龙凤纹的常服,戴着龙凤珠翠冠,用眉笔细细描了眉,扮上飞霞妆。
一旁坐着的大公主拍着手赞道:“母后,您这样子真好看。”
看着女儿眉开眼笑的模样,胡善祥俯身低下头,一个手握着大公主的小手,另一个手用锦帕拭了拭大公主的嘴角,那上面有她刚吃过点心的残渣:“那以后,母后每天都穿给瑾秀看,好不好?”
从今往后,她只为自个儿装扮,为女儿装扮。
她已经不再需要丈夫。但女儿,还需要父亲,为了女儿,她得主动去请命,让他怜惜,让他愧疚,只要有了这些,他就定会给自己和女儿一个安稳的未来。
不然——想到历史上那些个废后的命运,胡善祥不由打个冷战。那样的命运,绝不能出现在她和大公主的身上。
胡善祥带着女儿到乾清宫奏请早立太子之事,没多久就传到了慈宁宫太后的耳朵里。毕竟,就是军国大事的决断,朱瞻基也少不得经常请示太后,加之先皇遗诏,内阁往乾清宫呈奏之时,往往都会给慈宁宫的太后也呈递一份节略,这样的情况下,六宫里的事务,就更没多少能够瞒得过太后的。
这一次,她既没有让人到乾清宫去请朱瞻基,也没有大发雷霆,沉默了半晌,方才说:“去请皇后过来。”
皇长子出生一个多月了,她越看越爱,虽说太后自个儿生过三子一女,但早年里,她的心力多在帮着朱高炽稳固地位上,对上恭敬孝持,对下谦虚谨慎,对内还要管着诸多嫔妾,能够用到儿女身上的心思实在有限。
对这个长孙,就将先头对儿女的歉疚,都补上了,怎么疼也不够。
虽然偏爱,她却仍然认为谈到立太子尚早。自个儿都是这样的心思,胡善祥作为皇后,怎么会主动劝朱瞻基立太子呢?难道不担心过两年,她自个儿生下嫡子,局面已定吗?
况且,她该知道自己注重原配嫡后,认为唯有嫡子才堪承继大统,虽说这会儿强不过形势,毕竟皇上到了现在,才得一个儿子,但也不是说就需要早早立下太子啊!
给孩子太多的福气,也未必是件好事。就算要立,等皇长子十岁以后再立也不迟。
虽说温良谦恭的皇后,不得帝心,再加上身子弱,才夭折了一个孩子,只怕再有身孕,也得等个一两年,却也不是没可能再怀上一个,这么早主动去请皇上立太子,究竟是何打算?
难道她不担心皇长子立为太子后三两年,自个生出的嫡子,怎么办?虽说将来嫡幼庶长,立太子的时候免不得要起些风波,但太后觉得,只要皇上的立场稳,应该是能够把得住的。
不管从哪方面看,太后都觉得此时立太子,言之尚早。尤其是皇后没和她商量,就去主动和皇上提这件事,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听了太后的问话,皇后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笑道:“母后说的都对,臣妾先前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这宫里头煞气太重,好容易有了皇长子这样的喜事,需要诏告天下,普天同庆。臣妾没什么大见识,还请母后决断。”
“决断?”太后揉了揉眉头,“你都和皇上去说了,还要哀家做什么决断?皇后,你真是糊涂,哀家知道,你刚经历丧子之痛,一时心灰意冷,想着就随皇上的意思,不争不夺,过你自个儿的清净日子,可你想过没有,此举固然能够让皇上高兴,却对你的境遇大有不利,你难道不知道,这一立了皇长子为太子,以后你纵然生下嫡子,也没办法翻转了?”
皇后沉默片刻:“臣妾想过,不过臣妾这身子,左右不过是这样了,臣妾是个没福分的,皇贵妃和臣妾先后怀孕,一生一死,这已经足以说明天意如此。母后,您就依着臣妾的,准了皇上所请吧,何必为了臣妾,令你们母子离心呢?况且,早立太子,国本早固,也省得其他人还有觊觎之心。”
“哀家知道,你是怕皇上的执拗劲上来,整得哀家也下不了台。但这件事情,你就应该和哀家商量,到这会儿,你们帝后同心,哀家如何自处?难道还要借群臣进言来劝服皇上吗?皇贵妃的儿子,毕竟不是你的儿子,你劝皇上立她的儿子当太子,自己将来怎么办?”
看到太后眼里的失望之色,胡善祥面露赫色:“母后,是臣妾欠妥,欠了考虑。但这个事,您就别管了,皇贵妃的孩子,不也是臣妾的孩子吗?怎么说,臣妾都是他的嫡母,难不成将来他还不孝顺吗?皇上的心思,母后和臣妾都明白,咱们何必硬要违着他的心意呢?”
太后瞧着皇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心软下来,她何尝不知道胡善祥说的是实情:立皇长子为太子,这是势在必行的,皇后不去提,也会有其他人看出皇上的心意,去承这个头,与其让其他人说了,还不如皇后去讲,能落个名声。可是心里头,想到这大义正统的名分,到皇上这儿就转了个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看着皇后,叹口气道:“那芍药花虽然美,到底不是牡丹,你非得牡丹花开并蒂,只怕皇上未必会感念你的贤良,反倒会得陇望蜀啊。”
胡善祥微笑道:“母后先前不是同皇上有个赌约嘛?如今既然是皇贵妃生了长子,臣妾这个样子,就是天意。到那一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臣妾想不了那么多,只盼着有这么一桩,皇上能够顾念我们母女,即使立了皇贵妃为后,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这不还有哀家呢吗?有哀家在,你怕什么,皇上他不管是立太子还是废后,都要过哀家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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