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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还记得,她同自己说史记,说她绝不会当妖妃,想来,她之前犹豫,更多是害怕自己会因她,被言官们弹劾,被史官记录在案,在历史上留下污名,所以一次次劝自己从长计议。
这会儿,怎么突然就下定了决心?
孙清扬将死掉的黑子尽数取回棋盒,笑道:“臣妾或许不是牡丹,但臣妾也可以像这衣裙和花簪上的大朵芍药一样,在众人眼里妖媚俗艳,却偏能有一番牡丹的风骨。”
朱瞻基将白子一把把收拢,也尽数倒回棋盒,将棋盘空出,含笑道:“既如此,咱们就再来设局,重新下过。”他拈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这回是朕执黑子,先行。”
第二日,胡善祥就到了慈宁宫,苦劝太后,请求她同意皇上废后之愿,说宜早不宜迟,这会儿太子才立,正好趁热打铁,不用顾念她的身子。
第三日,朱瞻基就下诏,赐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孙愚名忠,敕之曰:卿为国懿,亲操履谨,今特赐卿名忠,以彰厥美,卿其益效勤,以副朕眷念之重。
给皇贵妃的父亲赐名,还赐的是个“忠”字,这实在太令人寻味了。朝臣之中,就有人试探着上表,说皇后中宫禄命无子,难为六宫之首,请求废后。
皇上留中不发,却召了英国公张辅、少师蹇义、太子少傅、谨身殿大学士杨荣、户部尚书夏原吉、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觐见。
看着这五位重臣,朱瞻基道:“朕有一大事与卿等相议,此事虽然情非得已,但是朕意已决。朕三十无子,而中宫屡屡身不得育,且身子病弱,钦天监说中宫禄命无子,今贵妃有子,已经立为太子。自古以为,母以子贵,是正礼,朕想问问你们,该如何对待中宫?”
杨士奇等人皆不回答。
朱瞻基让他们一一看过来,最后眼睛望向了杨荣。
杨荣硬着头皮回答:“既然皇上圣意已决,可以废后。”
朱瞻基露出些许笑意:“前朝可有废后之事?”
蹇义答道:“宋仁宗曾经废郭皇后为仙妃。”
朱瞻基又看那几个不曾说话的,张辅与夏原吉、杨士奇都默然无言。
“杨首辅,你说说看。”
被朱瞻基点到名字,杨士奇仍然不肯附议,道:“臣事帝后,犹子女事父母。哪里有为人子者议论废母之事的?”
杨荣轻轻扯他:“首辅大人,这可是皇上的意思。”
杨士奇梗着脖子,道:“正是因为这是皇上的意思,才不该轻率决定。”
听了杨士奇所言,朱瞻基皱了皱眉头,看着其他人问道:“那众卿家的意思呢?”
张辅和夏原吉都赞成杨士奇的话,却也不好明说,只道:“皇上,这样的大事必须得朝臣群议才行,臣等不敢擅专。”
朱瞻基不以为然,“这事就不用外议了吧,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之臣,难道还商量不出个法子来吗?”
杨士奇据理力争:“宋仁宗废后,孔道辅、范仲淹极言其非,力谏被黜,御史言官十数人入谏,廷臣非议,宋仁宗均不听,仍然坚持废后,后世史册屡屡诟病于他,中宫乃小君,国本安固所在,皇上怎么能不议而决呢?”
朱瞻基不悦,拂袖而去,扔下一句:“众爱卿先退下吧,你们回去再好好商议,看这事怎么处置妥当。”
张辅等人退出后,杨荣叹了口气,对夏原吉说:“皇上对这事存心已久,恐怕不是我等臣子能够制止的。”
夏原吉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据理劝诫,这才是我们为人臣子的本分,怎么能因上意而妄动中宫?反正这事,我是不赞成的。”
杨士奇讥讽地笑道:“皇上所说的中宫过错,有哪一条能够当得上废后之罪?杨大学士你就随意附和皇上,轻言若是,这难道就是你为君上的解忧之道吗?”
杨荣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们都要当直臣,我何尝不想?但皇上对这事分明存心已久,刚才你们也听到了,皇上说他已经决断,不过是想咱们设法圆过去,说得好听些,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不管咱们怎么劝,也劝不回来的。”
几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早朝过后,朱瞻基又召了杨荣、杨士奇至西角门问道:“昨天让爱卿商议之事,你们有没有想出法子?”
杨荣从怀中拿出一卷纸,展开纸条后呈上。
朱瞻基接过去,瞧了瞧,上面所书皆诬后过失,多至二十事,不禁变了脸色道:“中宫何尝有此大过?这般诬毁,难道不怕宫庙神灵吗?”
杨荣讪讪道:“无过废后,臣也是担心皇上为史书诟病,所以写了这些事情。”
朱瞻基并不是那等糊涂的皇帝,他看了看杨荣,冷然道:“朕平日里瞧你还好,想不到如今为了逢迎君上诬毁皇后,罪实可杀。念在这事因朕而起,就不予以计较,以后行事,万不可如此,若是你们一味趋炎附势,朕岂不成了那偏听偏信的昏君!”
他又看着杨士奇问道:“依爱卿之意呢?”
杨士奇躬身作答:“昔年汉光武废后诏书,尝谓事出异常,非国家福。唐玄宗为武惠妃所惑,诛杀原配皇后,事后常常后悔,那样宠杨贵妃,也终此一生不再立后。唐高宗被武则天所骗,废除皇后及淑妃,事后时常悲泣哀悼。宋仁宗废后之后,亦尝见悔鉴古知今,臣恳请皇上慎重,万不可轻易动摇国本,有累圣德。”
朱瞻基闷闷不乐,却不肯打消念头,沉默半晌道:“你们先退下吧,再帮朕好生想想。”
过了几天,朱瞻基又宣诏张辅等五人询问此事,张辅和夏原吉几个仍然和先前的意见一样,不赞成废后。
杨荣到这会儿,虽然有心附议皇上,又怕拍到了马脚上,就跟在众人后面,人云亦云。
朱瞻基气恼地说:“为人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们可真算朕的好臣子!”
杨士奇见皇上对此事执念如此,问道:“皇太后神圣,应该会有主张,难道皇太后对这事没有懿旨吗?”
朱瞻基看了看他最信任的朝臣们,这些人,都是三朝元老了,母后对他们还真是有莫大的影响力,他收起脸上的气恼之色,淡淡笑道:“与卿等商议就是皇太后的意思。”
一听皇太后把难题推给了自己等人,杨士奇知道这事恐怕很难劝转皇上,便不再吭声。
见一直最反对的首辅杨士奇都不说话了,朱瞻基心里明白,恐怕这件事杨士奇应该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就令张辅等人退下,独留杨士奇随他到文华殿内。
屏去左右后,朱瞻基对杨士奇推心置腹道:“朕本意也不是一定要罢黜皇后,但情非得已,不如此,百年之后朕与贵妃就不能同陵。朕与贵妃青梅竹马,奈何阴差阳错,皇爷爷点了胡氏为后,如今朕为天子,富有四海,却常因此事夜不能寐。如今六宫之中,只有贵妃有子,虽然朕已经立了太子,但若贵妃不当皇后,将来到底不是嫡子即位,对国统似乎也不太好。母以子贵,也是古礼,这件事,还得烦请爱卿为朕设策。”
听了朱瞻基废后之举起因是皇贵妃,杨士奇虽然心里早有些考量,却越发不愿掺和进去,只是一味推托,自个儿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诋毁皇后,又要罢黜皇后,这实在是很难向天下人解释。
杨士奇不愿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朱瞻基留他下来,心里就有了成算,再三谕至,定要杨士奇为自己想个办法。
杨士奇垂首沉默了一阵,方才抬头问道:“中宫与贵妃,有无宿嫌?”
“彼此很是和睦,近日中宫有病,贵妃时常前往探视,可见情深义重。”
听出朱瞻基语气里对皇贵妃的赞誉之意,杨士奇心里腹诽道:这皇贵妃也真够狡诈的,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如此阴柔真真可畏,难怪中宫不是她的对手。
这后宫里头,看来是要变天喽!
叹了一口气,杨士奇说:“既然如此,不若趁中宫有疾,由陛下导使让位,尚为有名。”
朱瞻基大悦:“不错,爱卿所说,真真好策,先前皇后也和朕说过,她身子多病,欲让出中宫之位,朕还怕此事不妥,听爱卿一言,唯有此法,才能两全其美。”
杨士奇愕然,摇头苦笑道:“皇上,既然中宫也有此意,您为何不早说?皇上有此贤后,却不珍惜,真真叫人痛心!”
朱瞻基看着他的这位须发半白,年过花甲的首辅,淡然笑道:“杨爱卿,你心里可曾有过心悦许之,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女子?朕对中宫,或有愧疚,却实在无法珍惜,盖因弱水三千,朕只能取一瓢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听皇上用这首唐代元稹的诗句,说起对贵妃的深情,杨士奇看着宝座上那张英气勃勃的面孔,恍然有些明白他为何执意要废后了。
他虽为皇后惋惜,却不再相劝,只道:“老臣失礼,请皇上莫怪。”
“无妨,杨爱卿忠心耿耿,真心为国操劳,朕很高兴。”
过了些日子,朱瞻基又召见杨士奇,告诉他道:“卿策甚善,中宫果欣然愿让,虽太后不许,贵妃亦不受,但中宫的让志,非常坚决,朕的心事可算是能放下了。”
杨士奇想到不久前立太子时,朝臣贺拜,那个端坐凤座之上,明德有理的女子,神情黯然,半晌方道:“宋仁宗虽废郭后,恩礼不衰,愿陛下善保始终,待两宫均等,无分厚薄,无分崇庳,终之始之。”
朱瞻基笑道:“朕要的,只是中宫之位,并不是要把皇后贬至冷宫,自然是一切奉仪,都照原来的,当依卿奏,朕绝不食言。”
再诏张辅等人商议,均对此结果称善,于是废后之议遂定。
朱瞻基乃敕礼部,道:“皇后自罹多病,不能承馈祀。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