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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清扬看着何嘉瑜,没什么表情,只道:“这事没有查清楚前,本宫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少不得要请惠妃也到慎刑司里坐一坐,辨个分明。毕竟,花婕妤死了,杀她的人,又是惠妃你宫里头的。”
何嘉瑜一听,气得大叫:“皇后,您难道看不出来这是她们栽赃陷害臣妾吗?无凭无据的,只凭她一句话,您就想将臣妾关押,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臣妾要和您到皇上跟前辩上一辩,让皇上看看他的好皇后,在后宫里头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意颠倒黑白的。”
刘维也在一旁劝道:“皇后,此事还未分明,仅凭花婕妤说的那三两句话,确实不足为凭,惠妃她毕竟是一宫之主,这样贸然拿下,恐有不妥。”
孙清扬却道:“本来只凭花婕妤的话,本宫也有些不信,但她的奴婢竟然为了掩口,将花婕妤毒杀,当着本宫的面,她都敢如此,焉知背着本宫,她不会做出那等恶毒之事来?”
看着何嘉瑜,她脸上浮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深夜追着本宫到这画舫上来,惠妃娘娘也真是好雅兴,想来,能够在这会儿跟着你的,都是亲信,为了救你,她竟然当着本宫的面杀人灭口,还说什么和你无关?难不成,这会儿你要说她并非你永宁宫的人吗?”
没等何嘉瑜申辩,她的贴身大宫女晨莺就惊呼道:“她不是蕊儿,她不是我们永宁宫的人——”
何嘉瑜另一个大宫女晚萝也道:“皇后娘娘,她确实不是永宁宫的人,惠妃娘娘带着奴婢几个出来,蕊儿跟在最后面,这个人虽然穿着蕊儿的衣服,装扮成蕊儿的模样,却不是蕊儿,先前在夜里,打着灯笼,看不仔细,这会儿光线亮,奴婢瞧着,她真不是蕊儿。”
另几个宫女也异口同声地说:“皇后娘娘,她不是蕊儿,不是永宁宫的人,还望皇后娘娘明鉴。”
孙清扬拍了拍手:“好啊,真好——你们主仆同心,竟然敢在本宫跟前联起来做戏。来人——把惠妃和她们几个都带下去,等船靠了岸,就关到慎刑司去还有贤妃,也一起,一起”
话到最后,她像是想起了与赵瑶影昔日的深情厚谊,悲不自禁,一口气窝在心口上不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血花溅在她火红的狐裘上,转瞬就混成一团,分辨不出哪一团被血染红。
本来苍白的面色,已经成了惨白,嘴角的那抹血迹,在玉脂一般的肌肤上,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刘维忙和燕枝她们一道帮她抹尽血迹,推胸顺气。
丹枝又拿了件灰色的貂裘给她换上。
何嘉瑜立在下面,脸红耳赤地喊道:“不是臣妾,和臣妾无关。皇后娘娘,您好好想一想,臣妾连孩子都不能怀,害了您和太子有何好处?就算得手,臣妾也没有皇子傍身,如何能够登上后位?您知道臣妾的性子,无利不起早,这样没有好处的事情,臣妾如何会做?皇后娘娘,您想想。定是贤妃,贤妃指使的,她怀了身孕,就开始为她的孩子谋划,想着害了您和太子,她就能够母凭子贵,也当上皇后。您想一想,一定是她,这事只有她才得了好处,再不,就是沈美人,她也有了身孕,所以坐山观虎斗,使出这一箭数雕之计”
孙清扬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极攻心,或者是这些日子气血匮乏没有精力多想,仍然道:“本宫现在谁都不信,都给本宫拿下,一个个审,好好审,本宫倒要看看,用了刑之后,她们是不是还这样一个劲儿地喊冤。若你是清白的,审过之后,自然也能还你清白。”
何嘉瑜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指着孙清扬吼道:“你故意的,孙清扬,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想借机除掉我们几个,这后宫里头,位分高的妃嫔全数扳倒,就再无人能够掣肘于你,你好狠的心,好毒——”
孙清扬面无表情,看着进来的内侍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堵了惠妃的嘴,把她们拖下去。”
听了她这一句,有个内侍就上前,用宫女手中的锦帕掩了何嘉瑜的口,不管她如何挣扎,仍然伙同其他内侍,把她们主仆一干人拖了出去。
待舱内人散尽,坐在椅上,孙清扬半天方才缓过劲来,吩咐丹枝道:“叫人把船划回岸边去,本宫心里不舒服,上了岸,速传藿医女进宫——”
见刘维一脸困惑,她抓着刘维的手捏了捏:“本宫身体不适,惠妃她们又出了这等事情,宫中诸事,还要有劳淑妃多加费心。”
微不可见地朝刘维眨了眨眼睛。
伸手给燕枝:“这舱里头太闷气了,扶本宫到舱外去,吹吹夜风,清醒一下。”
站在画舫的甲板上,桅杆上高挑的大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忽明忽暗地打在孙清扬的脸上,她看上去心事重重,表情显得晦暗难明。
手紧紧地抓着脖颈处的狐裘,像是那并没有什么凉意的夜风,都令她感到刺骨寒意。
刘维忙道:“娘娘,您还是回去吧,看您如今这精神,越发差了今儿个都怪臣妾,非缠着您来看什么歌舞,害得您——您放心,臣妾回去,就叫人拿下贤妃,问一问她,为何会生出狼子野心,竟然对您和太子下此毒手。”
孙清扬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先前惠妃不是说了嘛,她如今也有了身孕,只怕是她们几个合计,得后位的得后位,立太子的立太子,报仇的报仇,将本宫这点东西瓜分干净。只是本宫没有想到,贤妃她与本宫情同姐妹,到这会儿竟然欲置本宫于死地。人家都说,深宫无真情,看来,本宫和身边的人,到底也走上了这一条路”
语气里充满了悲伤和迷惘。
刘维嗔怪道:“皇后娘娘,您可别这么说,不是还有臣妾陪着您嘛!”
孙清扬却正色道:“如今是这样,将来你也有了孩子呢?你会不会为了帮他争帝位,和本宫反目呢?”
刘维本欲说自己不会有孩子的,见孙清扬的神色就做出认真想了想的样子,方道:“臣妾不敢说,毕竟臣妾这会儿没有孩子,一个母亲会为了孩子变成什么样,臣妾还真不好说。”
孙清扬叹了口气:“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会变得像母狼一样凶狠,狮子一样勇猛,骆驼一样隐忍。贤妃如此,虽然在本宫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皇上如今子嗣单薄,只要害了太子的性命,任何一个皇子的出生,都能够母凭子贵。只是本宫真没有想到,贤妃她,也会被这海市蜃楼的富贵,迷了眼睛。”
刘维心里有疑惑,但这会儿看看周围的人,却也随她叹了口气:“在这宫里头,要保持本心确实太难了,就是臣妾也不敢说到了那样一天,会不会生出什么心思来。不管如何,贤妃这事,您还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给她留点余地吧。”
孙清扬冷笑道:“本宫给她留余地?她向本宫下手的时候,有没有犹豫过想过给本宫留余地呢?本宫先前只怕是太仁慈了,才叫她们一个两个都会起了觊觎之心。”
刘维沉默不语,两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吹着夜风,看着两岸隐约的灯火。
直到画舫靠岸,看到内侍抬过来的凤辇,孙清扬方才移了两步,走到刘维身边,说道:“今儿个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本宫一时也不想睡,不如淑妃陪本宫回坤宁宫坐坐?”
刘维笑道:“可巧,臣妾正想说娘娘今儿个身子瞧着有些不好,叫人担心,想着要送您回去等藿医女来看了才能安心呢。”
进到坤宁宫,屏退左右,孙清扬看着刘维笑道:“本宫的身体无大碍,是想留着你过来说几句话,其实今儿个这事本宫猜到了,应和赵姐姐无关,别说依她的性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就算退一万步讲,她真有心觊觎太子和皇后之位,也不会这会儿动手。她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傻事?淑妃,你领着霜枝帮本宫查一查,看看今儿个在画舫上的那些个宫人,哪些人有问题”
刘维恍然大悟:“难怪您刚才捏臣妾的手不让说话,原来您早就想到了,臣妾还当您真被她们气糊涂了呢!您是怀疑在画舱里有她们的人?”
孙清扬点点头:“就算惠妃不顾内侍阻拦,要是他们真想拦,也不可能就让她们闯进来,还有那蕊儿,恐怕就是进舱房的那会儿换了人,不然一路上,就算天色昏暗,怎么可能不被人发觉?之后本宫怕他们还有人在偷听,就没敢在画舫上说出实情。至于惠妃,并不真是个没脑子的,她要真是做出了这样的事,又怎么会到本宫跟前说贤妃的事情?让惠妃她们待在慎刑司里,也是做给那些人看的,只有他们自以为阴谋得逞,才会再走下一步棋,露出马脚来。”
她俩说话时,言笑晏晏,因为声音极小,就是跟前有人站着也听不分明,只道她俩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
刘维看看孙清扬脱下的灰色貂裘,想起她刚才吐的那口血,笑道:“娘娘刚才吐的那口血,也太逼真了,把臣妾都唬住了。”
孙清扬用手里的锦帕掩了掩嘴,笑道:“因为那血就是真的。本宫气血两亏,如今虽得藿医女调理,却极损元气,心头瘀血不散,藿医女正着急要如何化呢,这会儿吐出来,倒省事了。”
刘维听了面有忧色:“吐出来就没事了吗?您可得好好养养身子,怎么你的脸色比先前涂粉那会儿看上去还要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孙清扬摇了摇头,坐在罗汉榻上:“本宫没事,你也回去好好歇息吧,明天还要陪本宫好好审审惠妃她们呢。”
想了想,她又对刘维说:“贤妃如今怀有龙嗣,姑且就在长春宫里禁足吧,任何闲杂人都不许进出。”
很快,宫里头的人都知道了,惠妃和丽妃一样,因为卷进了毒杀皇后和太子之事,被关押在慎刑司里拷问,贤妃因为怀了龙嗣,经淑妃再三恳求,暂时逃过一劫,禁足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