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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瑜和袁瑷薇两个,自从上回花婕妤陷害她们的事发生后,虽然平日里处理宫务时,同孙清扬争执不断,但私交上,却比先前又亲厚了一层。
听了袁瑷薇的话,何嘉瑜和赵瑶影两个妃嫔都望她一眼,丽妃这意思,联系了前两日李婕妤的事情,真是颇有深意啊。
刘维索性明说:“皇后娘娘,您再不杀杀那李婕妤的威风,只怕这后宫里头都要变天了。”
她们都知道,后宫里头,即使是皇后,失了宠,还不如一个宠妃得意。
宫里头,女人们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很多时候,不是取决于位分,而是皇上的恩宠。
尤其皇后自入主中宫以来,就不得太后欢心,若是再失了帝心,岂不是日子很艰难?
孙清扬笑嘻嘻地扔下两枚骰子,眼睛一亮:“本宫扔了个十二点。”她将自己的棋子走了十二步,得意扬扬地看着棋盘上,已经全部走到最后六条刻线内的十五枚棋子:“你们输了,快给本宫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何嘉瑜她们看得目瞪口呆:“您方才明明是输家,怎么这一下子就大翻盘了?”
孙清扬说得风轻云淡:“所以说,关键不在于什么时候笑,而在于能不能笑到最后。昨儿个诸昭仪上位,今儿个李婕妤得宠,这后宫里头风水轮转,母后可以放心,本宫也能时时见太子,要那些个虚名做什么?”
诸昭仪是近来风头比较劲的另一个妃嫔,才入宫不久,容貌美丽不说,还和徐澜羽似的,琴棋书画都很好,又不似徐澜羽性子清冷,所以也很得宠。
刘维推了她一把:“皇后娘娘好坏,枉臣妾等人还在为您担心,原来您和皇上早商量好的,偏拿臣妾这些人做戏。臣妾还说呢,您执掌宫务好生生的,怎么皇上一旨诏书,就以您身体欠佳为名,让臣妾同惠妃几个共掌,搞了半天,是给您腾时间陪太子啊!你们在那儿鹣鲽情深的,倒叫臣妾几个枉做了小人。”
她昨天才和何嘉瑜两个,以李婕妤用度超支为名,减了她宫里头的两样摆设。
何嘉瑜“扑哧”一声笑了:“怨不得昨儿个臣妾和淑妃才减了李婕妤的用度,皇上就赏了她好些个绫罗绸缎,锦衣华服。这分明是打擂台戏呀,偏那位还自鸣得意,以为她真成了这宫里头最得君心之人呢。”
孙清扬摇了摇头:“本宫不曾与皇上商议过这事,要是母后知道,岂不以为皇上欺瞒于她?只是本宫相信皇上,再怎么宠那些年轻的妃嫔,也不会没了章法,要不,怎么这宫里头,得宠的虽然是年轻的妃嫔们,但掌了实权,分掌宫务的,还是你们四个呢?可见皇上的心里头,顾念着旧情。再一个,本宫有太子,除非她们谁能怀个龙嗣,否则,怎么和本宫争?”
沉吟片刻,她又气道:“真不知分寸,到头来,也就是落得沈美人那样的下场罢了,何足为虑?不过你们说得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本宫不怕她争宠,只怕她不知天高地厚,对太子、公主他们下手。”
赵瑶影想起那个和她先后怀上龙嗣,又先后滑胎的沈美人,仍然恨得牙痒痒:“臣妾至今都不明白,沈美人好端端的,怎么也盯上太子了呢?疯了似的要害太子,害得二公主落了水,臣妾没保住龙嗣,她也因滑胎送了自个儿的性命,这么笨的人,怎么就到宫里头来了,难道她以为众目睽睽之下,害了太子,她还能活命吗?”
沈美人是在听到汉庶人朱高煦的九个儿子被问斩时,突然发了疯,一日在大家都赏花的时候,趁人不备,从乳娘手里抢过太子就要往池子里扔,幸亏被当时在看鱼的二公主瑾瑜拖住手,又被跟前的赵瑶影抱住,才救下了太子。
那一日,二公主瑾瑜在和沈美人撕扯中落进水里,等稍远些的宫人们拿下沈美人,将瑾瑜救出来时,害人的沈美人已经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没多时就因滑胎,宫内大出血送了性命。
当天夜里,赵瑶影也因用力过猛伤了身子,滑了胎。
提及此事,孙清扬就很生气,瑾瑜本来就是早产,打小身子一直不好,从那回呛了水,一年有半年都在吃药,看着那么个小人儿成天用药养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无能为力,真是看一回疼一回。
还有赵瑶影,为了救太子把自个儿肚子的孩子都整没了,她怀的这一胎,说不准就是朱瞻基最后的子嗣,光为这,孙清扬就陪着她哭了好些日子。
沈美人这一出,虽说保下了太子,但损失实在是太大,所以自那以后,后宫里头,就严禁那些低位的妃嫔们接近太子和公主们,以免再有心怀叵测之人,伤到他们。
最可怜的是瑾瑜,除开要用药物将息外,再不复从前的天真烂漫,时时杯弓蛇影,怀疑有人要害她的弟弟。
朱祁镇那个小人儿,是牵着瑾瑜的手长大的。
对她百般依赖,比皇祖母和父皇、母后都要亲。
所以看到沈美人举起弟弟,她虽不知发生什么事,却死命地拖着沈美人,咬着她的手腕,直到赵瑶影过来抢过去护在怀里。
她知道赵娘娘为了救弟弟,甚至没能保住她自个儿肚里的那一个,为此不仅心怀内疚,也越发不喜欢宫里头那些个争宠斗艳的妃嫔。
她也恨皇祖母,若不是她把弟弟抱到慈宁宫去,母后就绝不会因为想念弟弟,让乳母把弟弟抱到桥廊上远远地看一看,就不会给沈美人可乘之机。
她还记得弟弟刚会说话时,头一回给母后请安,是按宫人们对她的称呼,迟疑地喃喃道:“皇后娘娘。”
她无法释怀那一刻看见母后泪如雨下时,心中的震撼。
她的母后,一向都是笑的,母后的笑容,就像春天的风那样柔软、美丽。
她不喜欢母后哭,让母后哭的,都是坏人。
后宫里头,那些分去她父皇爱恋的,都是坏人。
所以每一回见到李婕妤那些正得宠的妃嫔,瑾瑜都会故意拦住她们的去路。
她是公主,嫡次女,那些个妃嫔都是妾,妃位以下的娘娘们见了她,一样要请安。
所以,宫里头的那些个妃嫔,都觉得这个六七岁的永清公主最难缠。
一个小人儿,目光像大人似的看得透人心,垂髫长发披在肩上,晶莹剔透的模样,冷静克制。
偏转过身就笑靥如花,乖巧懂事,惹得皇上、皇后疼她不说,四妃待她也胜过其他公主。
有见过皇后小时候模样的老宫人,就说永清公主和皇后初进宫的时候一模一样,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因为瑾瑜病弱,孙清扬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最多,她每每看到瑾瑜,都能想起太子被沈美人抢夺那夜:因受了惊吓,蒙太后恩赐,移到坤宁宫里由她照顾。
她抱着祁镇,摸着他滚烫的额头,无声地落泪,瑾瑜在一旁牵着她的衣袖低低地唤:“母后,母后。”
那么个小人儿,自个儿都不舒服呢,还强撑着落水后的病体,安慰着她。
像是有什么被打碎,酸楚从裂缝里涌出,平日里冷静自持如冰河解冻,分崩离析,孙清扬鼻酸动容——看着怀中年幼的儿子,以及躺在身侧的女儿,头一回觉得,即使和皇上两心相许,有了这皇后之位,也是得不偿失。
而自那以后,太后总觉瑾瑜看自己的目光如芒在背,但转过身对着她时,又如同平日里恭敬从容,看不出端倪。
除开早课,瑾瑜和妹妹瑾英基本上都在慈宁宫里和太子一道玩。瑾秀大了一些,功课比较多,但没事的时候,也总和他们一起嬉闹。
小孩子最喜欢跟大些的小孩玩,说什么听什么,做什么都跟着学。
奇怪的是,朱祁镇最依赖的不是长姐瑾秀,也不是和他年龄相近的三姐瑾英,他最爱跟着二姐瑾瑜。
每每祁镇要在太后跟前玩耍,和她厮混的时候,就会被旁边的瑾瑜冷言制止:“阿镇,你下来,到皇姐这儿来,不要碰脏了皇祖母的衣服。”
皇姐的样子令朱祁镇委屈,但他一向对姐姐言听计从,很快做出屈服,折身歪歪斜斜地走回到静静等候的瑾瑜身边,学着皇姐的模样给太后施礼,由瑾瑜牵着,慢慢走出太后的视线。
太后怅然地看着,分辨不了那一刻心中的复杂滋味。
第197章 曲别音姿煌(2)()
自那以后,她虽然打压皇后,却不似从前那样隔绝她们母子相见。
果然像孙清扬所说,朱瞻基的目光又转向了其他佳丽,当中最受宠是锦州来的曹美人,她因太后千秋节宴席上吹箫一曲得皇上注意,之后一连三夜召她侍寝,等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她已由美人跃升为昭仪,同时晋封的还有李婕妤,也被封为昭仪。
据说皇上曾道:怎么能够让一张芙蓉般的美丽面孔,屈居人后!
皇后仿佛对此并不介怀,替曹昭仪一一引见公主、皇子,以及宫中各姐妹。
到了瑾瑜时,她天真地一笑:“听说曹昭仪擅箫,那你和诸娘娘倒可以切磋。”
她口中的诸娘娘也是个昭仪,听到一向傲慢的永清公主竟然呼自己娘娘,虽然激动,却也知道这是永情公主拿自个儿压曹昭仪的势头,就祸水东引道:“谢公主夸奖,我的箫技和徐昭仪相比,又差了一截。”
她这话倒不是谦虚,她的箫声艳而俗,徐澜羽的箫声清而雅,分开听各有千秋,放在一起,立分高下。
如同她们的人一般。
只是朱瞻基在朝廷里累了,回到后宫,自是喜欢对他百般奉迎,眉眼俱能善解人意的佳人,所以诸昭仪比徐昭仪受宠的不是一点半点。
徐澜羽听了,瞥了一眼诸昭仪,淡然笑道:“我久不吹箫,如今不过尔尔。”
瑾瑜惋惜道:“真是可惜听不到徐娘娘吹曲了,不过好在有了曹昭仪,诸昭仪还是可以同她合奏一曲的。”
诸昭仪心里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