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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后事一一交代,朱瞻基的脸上看不出难过之色,只在看向孙清扬的时候,露出担忧和不舍之情。
“父皇,儿臣知道。”太子似懂非懂地记下朱瞻基所说之话,眼里犹含着泪水。
朱瞻基又让皇室宗室全部进来:“传朕旨意,藩王在属地祭奠即可,不需进京城送葬。无子妃嫔尽数殉葬,葬入妃园。”
听到朱瞻基的这一道旨意,孙清扬惊疑地瞪大眼睛:“皇上——”
朱瞻基摆了摆手,阻止孙清扬说下去:“朕知道你的心思,但这个事还是留给祁镇去做吧,你为人过于和善,表面虽然张牙舞爪,不肯放过伤害你的人,其实到最后,总爱给人留有余地,朕带走她们,以后,这后宫里就不会有风风雨雨了”
话未说完,朱瞻基已经倦怠地闭上了眼睛,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之前和太后的交谈,令他下了这决心,他决定为她,即使再背负一次骂名,也在所不惜。后宫里头没有了妃嫔们,母后再想借谁去压着清扬都不可能,至于吴氏,本就是清扬的丫鬟,他相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翻得起大浪。
孙清扬已经没法再说什么,她只知道,朱瞻基就要死了。她抱着朱瞻基大叫:“皇上,皇上,您别睡。您不要睡啊!皇上,不要死,不要死。您说过,要陪臣妾一生一世的皇上。”她大声地哭着,哭得声嘶力竭,一声声地叫着,好像这样就能把朱瞻基呼唤回来一般。
瑾秀几个,也一道哭了起来,哀哀戚戚的哭声传染了开来,一时间,乾清宫内外已经哭声一片,太后初时还喝止他们,到后来,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纵然她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又有什么用!她最在意的,一样样都失去了!
可是,无论他们哭得多么凄惨,但那哭声,并不能唤醒朱瞻基,他闭上的眼睛,再没有睁开过。掌中逐渐冰冷的温度提醒着孙清扬,绝望已经来临。
“朱哥哥,你不能”
素手滑落,孙清扬看着朱瞻基犹带有怜惜之意的面孔,泪如雨下,这一次,她知道,怀里的人,再也不会睁眼了。
从此,黯黯天际,长空万里,都不及她与他之间的距离遥远。生与死的距离,阴阳相隔的距离。
凄厉哀号响彻九重宫阙,孙清扬全身如同被抽离了一般,一口血吐在了衣襟之上,当下就栽倒了。
太子看着哭得晕厥过去的孙清扬,立即惊慌地大声叫着:“母后,母后,您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太医,太医——”
宣德十年正月初三,阳历一月三十一日,皇宫内的大钟敲响了。钟声响彻云霄,回荡在紫禁城内外,很快,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驾崩了。
一时之间,全城素服,正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更是日日赴思善门外哭临,夜里到衙门歇宿,不得回家,不得饮酒食肉。这国丧之日遇上天寒地冻的时节,自然是非常折磨人。衙门虽有暖炕,却多是尽着一些高位或年迈的老臣,众人即便烧上炭炉,仍是难以抵挡重重寒气。
那几日哭临思善门时,加之肚子里半点油水皆无,外头又都是身着斩衰,上上下下的官员苦不堪言,不少年老体衰的甚至直接昏厥了过去。
待孙清扬醒过来,皇上已经入了皇舆,送到了养和殿的正殿。由于之前久病,太医隐约有过预言,所以后事也早有了安排,又有太后督办着,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出什么乱子。
孙清扬醒了以后,被庄静、燕枝等人劝慰了半天勉强喝了两口粥。挣扎着要跑去棺木前守灵。
“皇后娘娘,贤妃她们也去了。”燕枝这话,孙清扬明白是何意思。
丹枝端了碗出去,霜枝帮着孙清扬盖了被子,轻声地安慰道:“娘娘,皇上这么疼爱您,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会很难过的。娘娘,皇上都说生老病死,是天道,是命数。娘娘,您要保重自己,万不可辜负了皇上对您的一片怜爱之心。”
燕枝道:“娘娘,您总说至情至性的人应该豁达,奴婢们都知道帝后同心,但恕奴婢直言,您与皇上同心的最好方式,并不是随他而去,而是应该照他说的,照顾好太子和公主,将他们抚育成人,为皇上贻养太后,帮他孝顺亲长娘娘,您若是不管不顾,只任由自己伤心,才是对不起皇上啊。”
自孙清扬晕厥之后,坤宁宫的上上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皇后一个想不开,会追随皇上而去,毕竟,皇后几乎一夜白头,看在谁的眼里,都是触目惊心。
“本宫之前让你们给淑妃准备的东西,都收好了吗,还有没有?”一直木然的孙清扬忽然问道。
霜枝听见孙清扬终于开口,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又想起这是非常时期,忙收了那份高兴答道:“收好了,都在呢,只等娘娘您交代即可。”见孙清扬好似听进去才继续说道,“听人说,太后娘娘有意下旨,所有宫妃同其宫人尽数殉葬,到了那会儿,只怕这宫里头,要号声震天了。”
孙清扬惊讶:“皇上只说了妃嫔殉葬,没有说宫人。”
霜枝叹了口气:“哪儿有主子去了,奴才还独活的道理?诸位娘娘是去陪皇上的,她们不也得有人侍候不是?”
听到霜枝都是这样的见识,孙清扬知道要劝转太后的概率实在太小,却仍咬了咬牙:“为本宫梳洗,守灵之后,本宫要去慈宁宫。”
孙清扬挣扎着起来穿了孝衣,去了灵堂,跪在朱瞻基的灵柩前,烧着纸钱,心里悲痛不已。
满宫的白绫招展,她跪在灵柩下不敢近前,不敢再去瞧一眼白绢下朱瞻基的脸。四周的声音听得她心突突地跳,远远近近的哭声,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两眼干枯,竟是没有眼泪。只一个劲儿地发抖,唇齿颤抖得发麻,直到再也撑不住,转身奔到廊下,干呕不止,恨不能将心肺全部吐出来。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从此之后,她就是折翅之羽,独根之枝了。
在守灵之中,孙清扬悲伤过度,吃不下任何东西,身体超负荷运转,体力不支,再一次晕过去。弄到最后,太后让人把她架回去逼着她休息。
孙清扬却向太后求情,不要让宫妃和宫人们殉葬。
几番哭求之后,太后终于松了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孙清扬:“你要保她们中的一个、两个,哀家还能体谅,竟然想尽数都保下来,未免太过妇人之仁了,从前她们可没少给你添堵,皇上要她们殉葬,可是为了你好,哀家要是看你厌憎了,保不齐拿她们做伐子,找你的麻烦,你还想留着她们自讨没趣吗?”
孙清扬垂头道:“臣妾只是觉得,人都有犯错之时,但无论如何,命却只有一条,居高位者,掌生杀大权,若不能予人留有余地,仅凭一己喜恶,就断人生死,未免太过草率。而且,两代妃嫔殉葬之哀泣,不绝于耳,臣妾实在不忍那样的悲剧重演。”
太后叹了口气:“妃位以下,尽数殉葬,宫人除随侍妃嫔的那些个,免殉,你总不能让皇上在九泉之下,没有人侍候吧?哀家不能再让步了。”
“母后——”
太后冷然道:“这事不用再说,难道你忍心见瞻儿过身之后,一个人冷冷清清吗?他生前你不曾妒过,怎么大行之后,倒妒起来了?她们随皇上去了,家人都会厚赏,你就不要再纠缠下去,不然,哀家就下懿旨,一切按之前说的办。”
孙清扬想说在幼年时母亲就告诉过她,人死之后,并没有另一个世界,但看见太后不欲多说的样子,想到对于信佛的太后而言,生死轮回,因果报应,本就是根植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劝转?只得低头应道:“臣妾代她们谢母后宽厚。”
可是,还没等到太后的懿旨下发,就传来贵妃何嘉瑜被丽妃袁瑷薇拉着跳入池塘,双双殒命的消息。
原来,平日里何嘉瑜因为袁瑷薇发了疯,总防着她,没想到守灵之后,她在回长宁宫的路上,却突然被袁瑷薇横里撞了出来,纠缠、拉扯着跳到了池塘里。因为夜深天黑,宫人们搭救不及,等人捞上来时,两人均没了气息。
而且,捞上来以后,发现袁瑷薇的身上早就绑有石头,她的手则紧紧扯着何嘉瑜,无论如何也分不开。
显然是早就抱着要同何嘉瑜同归于尽的心思,一直在寻合适的时机。
因为无法将之分开,宫人只好请旨将她两人一道收棺。
当时随侍的宫人,因为护主不力,全数杖毙。
因牵涉宫闱秘闻,对外,倒是给了个自愿殉葬的名头,其家人都得了赏赐。
而赵瑶影听了太后的懿旨,则一个劲儿地摇头。
“早在嫁于皇上的时候,臣妾就下了决心,生不能同时,死要同时。”赵瑶影脸上露出一抹坚毅之色,“皇上头七回魂夜,就是臣妾命断之时。臣妾不比皇后,有子女挂心,有父亲高堂在世,臣妾于这世间,已经全无留恋,皇上这一去,随之而去的人,大多是被迫,未必能好好侍候皇上,臣妾去了,会尽心尽力,也免得皇后担忧皇上此去,没有人知冷知热,侍候不周。”
孙清扬苦劝她:“人死如灯灭,就是皇上大行,百年后也一样是白骨一堆,贤妃,你别信那些个说辞,好好活着才是正经,咱们姐俩,以后在宫里,还能做个伴,本宫的子女,不就同你的一样吗?瑾英自幼与你亲厚,你怎么狠得下心?”
“本宫之前就同你说过,万一母后不肯下发免殉的旨意,也有法子让你和淑妃一般出宫去,赵姐姐,蝼蚁尚且偷生,你如今才不过三十出头,何苦要走这一条路?本宫与皇上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尚且没有随之而去,你又何必枉做了生殉的祭品呢?”
提到瑾英,赵瑶影眼中浮现泪光,但很快她就轻笑道:“瑾英有您这个亲娘在,臣妾担心什么?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