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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找我了”
为了保命,也为了不让范文程也置身危险,苦衷也好隐情也罢,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我一度真的以为你给洪巴图鲁殉葬了,”范文程起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若非是龚先生给我留了一封信,我才得以豁然开朗。这半年,我好不容易让他振作起来,让他相信你还活着如今这个答案,我要如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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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将军府,正好赶上了风尘仆仆从广宁回来的李永芳。
他正伫立在大院中,李夫人、李延庚和李延龄都在他身旁。他瞥我一眼,然后笑着抱起了李延龄,“延龄,也没有乖乖练武。”
“有!”
李永芳又转去摸了摸李延庚的头,问:“延庚,你呢?”
李延庚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这时刘叔汇报到:“李将军,你不在府上这几日,有个沈阳县生员一直来上门求见好像姓范什么的”
我紧张地站在一旁听着,只听见李永芳什么也没有觉察,只随口道:“这抚顺想上门求见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要一个百姓一个百姓见过去?”
“是,将军说的是”
李永芳把李延龄放下来,命令道:“去,扎个马步给我瞧瞧,有没有长进!”
李延龄立马听话地扎了个马步,虽然那模样还挺像回事儿的,但没几秒就开始站不稳了。
李夫人在一旁偷笑,“你就别难为延龄了,他还小呢,平时端杯茶都还端不稳,就别那么苛刻了”
“扎马步不会,那女真话学得怎么样了?”
“爹爹,我很用心在学了!”
李永芳又半信半疑地朝我看来,想要从我口中听到答案。
我当然要在他面前给足这位二公子面子,于是答道:“回将军,二公子确实很勤奋好学。”
李永芳点了点头,又斜睨了一眼李延庚,“你呢?别整日抱着书,把礼义廉耻、仁义道德挂嘴边了,这些能当饭吃吗?倒不如学些有用的东西。”
李延庚当即反驳,“礼义廉耻乃是处世之准则,仁义道德乃为人之基本。怎么能说无用?”
“送你去书塾,不是让你学怎么忤逆我的!”李永芳瞪他一眼,“你若是再不听管束,我就把这书房都给烧了!”
眼看这两父子又要吵起来,李夫人连忙拦了下来,道:“哎呀,到饭点了,咱们先坐下吃饭吧——奶娘,去喊厨房开饭。”
李永芳沉声道:“你还是个做哥哥的,有一点榜样吗?”
李延庚被训过之后,满脸通红,竟是咬着牙说了一句:“父亲谄媚胡人,就是榜样了吗?”
“你——你个逆子!”
李永芳哗地一个耳光扇下去,气急败坏道:“我平日没空管你,真是得寸进尺了你了。这么跟你爹说话,也算是知道礼义廉耻?”
那周围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吓了一大跳,以往他们两人吵归吵,但这动起手来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不过李延庚这个年纪,正是青春叛逆期,容易和家庭产生矛盾和分歧,加上他又是个内心把气节看得极重的人,难免会和李永芳在政见上有大不合。
李夫人也被吓住了,根本不敢出声去劝阻。
李延龄看得呆了两秒后,哇哇大哭了起来,多半是被吓着了。见此情景,李夫人连忙把他抱给奶妈,我也跟着退了下去
李永芳手下的几个副将也在,这几人经常会跟着李永芳出入将军府,所以我也不脸生。
其中一位是千总王命印、另一位是把总王学道。千总和把总都是明代的武官官职,分别是正六品和七品,都是军营里头的总领兵官职务。
眼下这李永芳跟李延庚大吵了起来,自然是没有功夫接待他二人了,于是我奉命接他们去到会客厅,上座沏茶。
王命印留着把大胡子,所以我映像极为深刻,且总爱对着我戏谑几句。
“小姑娘,这茶有点烫。”他吐着舌头说道。
“王千总,搁凉了再喝不就好了,反正这会儿还有得等呢。”
“嗳,不过,你真的不考虑给我做个妾吗?”
我心上恼意,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自打我第一次在这将军府上见到这位王命印千总,他就一直喋喋不休,缠着我问,我到底姓甚名谁,有没有家人,成没成过亲的话。他的老家本不是在抚顺,所以家室自然也不再抚顺,成天想着要纳妾,我嗤之以鼻,但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应承。
“王千总还是另觅良人吧,小人无心做妾。”
我负手站在厅侧,等候他们吩咐,只觉那厅中人目光灼灼,让我浑身难受。
“做我的妾有什么不好?在这抚顺,绝对委屈不了你半分,吃好喝好,更不用干这些端茶送水的活儿。”
王学道摇头道:“姑娘不必介怀,他这人就是这幅德行,从来没个正经。”
“去去去,我在跟人家说正经的,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王命印继续追上来问:“你今年可满十六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想我在赫图阿拉城里,何曾受过这种气,被人当众调戏,也要忍气吞声,这要是在赫图阿拉城,别说是皇太极了,褚英也会替我出头好好教训他
我一晃神,褚英、赫图阿拉、甚至皇太极这些都已经离我远去了啊,可遥望而不可及
正在这时,李永芳迈进了会客厅,他面色难看,显然是众人散后,又跟李延庚大吵了一架。
他连眼睛都没抬,经过我身侧,说道:“你下去吧。我有事情要谈。”
我巴不得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于是端着茶具就撤了。没走远时还能听见那王命印的声音。“将军,我可是认真的,我是真的看上那个丫头了。您就松口把她许配给我做个妾吧”
第80章 【总兵巡抚战事近】()
明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初一。
整个抚顺虽然处在浓浓的年味中,可突然的一则消息,却让整个将军府,整个抚顺所,整个辽东,甚至整大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这一日,哈赤在赫图阿拉即大汗位,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建元天命元年,立国号大金。
如果原先哈赤在女真部落间的叱咤,只是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动作的话。那么从这一天开始,他已然决心光明正大的称王称汗。清史的第一章,或许就从这里正式开始书写了。
尤其是“大金”这个国号,不禁让汉人想起了五百年前,那个同样是女真部落建立的王朝。历史会否在这个辽东半岛重演,其他人不得而知。而我却心知肚明。建立“大金”,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与此同时,哈赤还不忘第一时间就致书给了朝鲜国王,谓今后若再援助明朝,必以兵戎相见。朝鲜,是大金抗明的唯一后顾之忧,这封书信,不光是恐吓,更是要挟。
可就在全天下都对于哈赤那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有目共睹时,神宗却没有加以重视。还以为哈赤是那个“唯命是从”的建州左卫都督。整个辽东,陷入了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四月,张承荫复任辽东总兵。
其实这个张承荫早在万历四十年,就接管了辽东总兵官一职,此番已是第二次复任了。据我所知,这位张总兵也算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时人评价他勇谋兼备,尤擅骑射,多次鏖战未有过败绩。万里三十七年,由延绥副总兵升为总兵官,击走入犯波罗,神木的鞑靼军沙计和猛克什力,万历四十年,再次击退沙计于响水堡。积战功晋都督同知,才移步镇守辽东。
这个张承荫到任了,虽是驻兵沈阳,但也不忘巡防整个辽东。于是马不停蹄地就从沈阳,经广宁来了抚顺。
李永芳在这位张总兵初次摄辽时,就有过交集,这次自然更加不敢怠慢。抚顺所重镇,意义重大,人尽皆知。张承荫一来,就先在教场呆了一整天,训练士兵,整肃军纪。
晚上李永芳在将军府摆宴,府上的下人不够,我也只有一同去帮手准备。一同在宴席上的还有张承荫手下的的副将颇廷相和参将蒲世芳。
张承荫留着个八字胡,和李永芳二人隔壁坐着,我帮衬着刘叔上菜,却好死不死又见到那个王千总。
我特地绕过他去上菜,谁知他跟着起身来倒酒,趁机过来一碰我的手。
一次又一次,明目张胆的占便宜,简直是得寸进尺!我瞪了他一眼,他倒是装模作样地倒酒,浑然不觉发生了何事一般。
“王千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张承荫音色浑圆,咬字亦没有东北的口音,干笑了两声道。
“嘿嘿,让张总兵看见了,怪不好意思的。”王命印挠了挠头。
“怎么,王千总在这抚顺呆腻味了,想找个随军夫人?”
“是啊,只可惜这小姑娘多半是看不上我这个粗人”
王命印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我瞧不上他,却还这般穷追不舍。
我退到一边,埋低着头,心想着千万不要惹出事端来,尤其是在这位张总兵面前,他官阶二品,就连李永芳也得对他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张承荫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酒,“原来王千总喜欢胡人呐”
我大惊失色,连忙张口解释:“我我不是胡人。”
“哦?你说你不是胡人,”张承荫饶有兴致,“这胡人我看得多了,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张总兵说得哪里话,这姑娘是我夫人家的远戚,哪里跟胡人有半点关系?”李永芳连忙出来圆场,“王命印,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这位小姨子还小,还没到出阁的时候!你怎么又提起这事儿来了?”
“这抚顺所我转悠了这么久,就属她最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王命印追着道,“李将军,夫人要是舍不得,要不我再等一两年也行”
“辽东局势不容乐观,亏你还有心思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