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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黄昏时分回府。这三个月,虽然他未曾入过她的屋门,但她却每天每天的看着他朝而往,暮而归。
有时哲哲会带着布木布泰在门前等着他,手中抱着马喀塔,还牵着一个十岁大的女孩儿。
她时常在贝勒府上瞧见这个女孩儿,下人们都喊她格格。但据她所知,皇太极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马喀塔,另一个就是五年前塔尔玛所出的女儿,若是她,年龄上也说不过去。
于是她去问询过豪格后,才知这女孩儿原是岳托贝勒的女儿,因得皇太极喜爱,便收来做了养女。
豪格告诉她:“阿玛那几年一直是茶饭不思的。有一日去岳托府上拜访,见到这女娃,一问她的生辰八字,突然岔了一句,‘若是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也该这般大了’便恳请岳托贝勒,要收她做养女。原本岳托贝勒还觉得有些突然,没有答应,阿玛后来又上门求了三次,才好不容易说动的。”
“这位格格,是何年生的?”
“万历四十三年,就是汉王改八旗的那一年。”
海兰珠手一抖,那茶水洒了一地。
那一年,他们有过一个孩子
海兰珠驻足在贝勒府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在众人鞍前马后地簇拥着那个身影。
皇太极下了马,卸掉佩刀、弓弩和甲胄,然后亲切地将马喀塔抱在怀中,黄昏下的哲哲笑靥如花,这幅和睦有佳的天伦画卷,温柔地刺痛着她的心扉。
扪心自问,她的确是做了有愧于他的事情,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以前她的确从未计较过所谓的名份,然而却忘记了,在这古代社会里,名份才是爱情最好的证明。
整整十八年了,除了片刻的温存,她又得到过什么呢?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他口口声声的爱,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吧。他是个男人,是个注定会妻妾成群的男人。曾经东哥说过的那句感叹,怎想都是真的。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有时候,不走到最后一步,人就不会醒悟。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的心酸与苦楚愈盛,跌跌撞撞地想要逃离这个场景,退后一步,将将跌倒,却被一双手牢牢扶住。
范文程看着不远处旖旎的身影,早了然于心,叹息一声,“值得吗?”
她望着范文程,突然有了几分慰籍。其实在这金国,除了他,她也并非是真的无依无靠
“一醉解千愁,咱们喝酒去吧!”
“明天”
“放心,明天的事情,我牢牢记在心上。”
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小范,咱们有多久没一起喝酒了?”
范文程一愣,却是立即会意,思考了一会儿后答:“上一次,还是叶教授五十岁生日的时候。”
海兰珠倒吸一口气,这个迂夫子,怎么一点儿也没变?
“我只是一提,你不用这样认真的回答我。”
范文程跟上她的步子,问:“咱们是要去哪儿喝?”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她惆怅一笑,“这沈阳城,我好歹还待过一段时日,寻欢作乐的地方是再清楚不过了。今日就带你去个好地方。”
于是他们二人驾马来到了盛京汉人市集上的一家酒肆。
这里如今已换了招牌,门匾上赫然用汉字和蒙古文写着“醉花楼”三个字。想当初她头一次来这儿,还是同褚英一起
人活着活着,有时便会忘记了活着的意义。原本她以为自己是这大明时代里活得最通透的一个人,怎想待得久了,那些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令她也不免有几分被同化了。
范文程勒马,有些瞠目结舌,一如她第一次来这儿时的惊愕。
“这是青楼吗?”
海兰珠掏出碎银来,给那门口迎客的小厮,道:“雅座。”
那小厮逮着眼力见,立即命人将他们的马给牵到后头的马棚去。
“二位这边请——”
上一次她来这里时,台下还是那谈古论今的评书,如今沈阳已是摇身一变,成了金国的都城,这节目自然也得跟着改。从前座席上,放眼尽是汉人富贾、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如今除了女真人、蒙古人外,便是剃过发的汉人,是胡是汉,已难分辨。
范文程晕头转向地就跟着她进了醉花楼,果然和外头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世界。这里头座无虚席,灯红酒绿,没有战乱的纷扰只是个纯粹的消遣之地罢了。舞池中正奏着歌舞,那舞姬的身段舞姿,倒真还有几分惊艳。
二人这才刚入座,凳子还没坐热呢,便远远地听见有人打招呼道:“范学士——”
范文程侧目一瞧,正是宁完我和鲍承先。他们二人皆是一身便服,眉开眼笑地端着酒杯,就坐在他们隔壁的雅间。
“宁兄、鲍副将,真是巧——你二人也在这儿。”
“我们两可是这儿的常客,倒是范学士,日理万机,听说正忙着火器堂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宁完我挤兑道:“也想忙里偷闲,出来寻寻乐子?”
范文程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只想来讨杯酒喝而已。”
“啧啧,范学士福气真是好,有佳人作陪,还愁没酒喝吗?”鲍承先抽了一眼那幕帘后头坐着的女人,羡煞道。
“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宁完我一脸会意,“范兄,咱俩也不是不识趣之人,就不打扰你了——”说罢便推搡这鲍承先下了楼。
范文程无奈地扶额,回到雅座上,心想着,这下好了,让他二人撞见了,真不知明天城中会传成什么样子。
这厢的海兰珠已经端起酒盏,自斟自饮了起来。
范文程知晓她与皇太极生了间隙,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自宁远回来,他对她恢复了记忆的事情就已心知肚明了。却因他们二人之间不知在宁远发生了什么,竟是闹得很不愉快,他夹在中间,也不好相劝,眼看五月初六这一日也渐渐近了,所以他便没有追问。
他也猜得到,之所以她宁愿装疯卖傻,也不愿让他知道真相的原因。
这里就像是她的香草天空,一个她不愿离开、心甘情愿沉溺的梦境,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希望。她不愿意被唤醒,即便明知道,迎接她的会是苦痛。
“小范,明天之后你就回去吧。”
她举起酒盏,酒入愁肠,已是视线模糊,思绪混淆。
“你不像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你还有大好人生,还要娶妻生子,你还有家人,不需要为了我而留下来。”
“我做这个决定之前,王锐他也这么劝过我。”
范文程哑然失笑,“可是怎么办?如今,我好像更喜欢作为范文程活着。”
海兰珠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傻话?”
“范姐,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实不相瞒,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下去。但现在,我想留下来。”
范文程望着台下的莺莺燕燕,脑海中却浮想起了那人的笑靥来。
第140章 冰释前嫌(二)()
“小范,你看。
她趴在看台锈栏前,摘下面纱,俯瞰着繁华浮世的众生相,感叹着:“生活是绝望的,尤其是当你已经知道了结局的时候。就像读一本书,先读了结尾。就像我们,到最后,除了毫无悬念地看着心爱之人老去、死去,看着命运捉弄着世人,却也无能为力。人生百年,如梦如幻,明明知道走这一遭,也不会换来圆满的结局,我也还是心甘情愿地来了,就算代价是彻底地放弃那边的人生。”
“原来那时你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再醒来了。”
“看到他留下的那份文件时,我就知道了。”
她仰头,将壶底最后一滴酒也饮尽了,道:“十八年,是一个轮回。下一个十八年恐怕我是等不到了。能有幸见证他的人生,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既决意留下,便要好好地辅佐他,他会是个好君王”
范文程听她说得愈发伤心起来,取过她手中已空的酒壶,“范姐,你喝多了。”
“是难得一醉罢了。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又能怪得了谁呢?
她摇晃着步子,走下了看台,混入了赏歌舞的人群中。
范文程不放心她,只有默默地跟在她后头。摘掉了面纱,她那绝代风华的容貌自然惹得不少人侧目。来这醉花楼的,到底还是寻花问柳之人居多,不少人凑上来问她芳名,又有不少人用垂涎的目光盯着她。
此情此景,苦闷至极的她,竟是有几分享受这美貌带来的魔力。被人追捧、倾慕着的感觉,倒还真不赖,只可惜该在乎的人,又偏偏不在乎。
这样想着,她顺手又从旁人的酒桌上拎起一壶来,慢悠悠地往嘴里灌着。
范文程是心有余悸,害怕她再在这儿呆下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只怕到时免不了要被四贝勒怪罪。便将她护在怀中,匆忙地将她的面纱重新遮上。
“你拦我做什么?我只是想通了,既然我们都得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比起做个怨妇,倒不如及时行乐?”
“别喝了,咱们明天还得起早去老城呢。”
范文程将那酒壶夺了下来,“那个陨坑,是我和叶教授整整两年的心血,我可不想错过这见证历史的时刻。”
“即便去了、见了,什么也都不会改变”
她挤到了那舞池的正前方处,不断有人将那碎银抛上台去,她也跟着做,掏出银两来打赏舞姬。周遭的男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瞅着她,她却视若无睹,继续喝彩添色。
看得兴起,她一挥手,头也未回道:“小范,去再买二两酒来。正所谓古有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然而身后的人却没了动静,海兰珠又喊了一声,“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