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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帝诏令,天下所建魏忠贤逆祠,悉行拆毁变价。至此,阉党覆灭。
[盛京]
冬十月,林丹汗以察哈尔部八鄂托克之一的多罗特留守故地,率数万众远遁西迁。并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击溃驻牧于宣府外的哈喇慎部和定居于归化城的土默特部。
冬十一月庚午,察哈尔大贝勒昂坤杜棱来降。辛巳,萨哈尔察部来朝贡。
十二十二月甲午朔,察哈尔阿喇克绰忒贝勒图尔济伊尔登来降。
岁末,皇太极召再度怀上身孕的哲哲入汗宫。
皇太极站在桌案前,手握一支紫毫,正在专心致志地习字。听见了哲哲的请安声,也未抬头,只是寻常地舔一笔墨,朗声道:“我以礼相待,去使欲招降那林丹汗,可他却非要不识好歹,你说说看,该如何是好?”
哲哲步履摇曳地走他身侧去,细声道:“大汗,我不过是一介妇人,哪里懂这些呢”
皇太极笔锋一钝,冷哼一声,“哼,我以为他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怎想倒是还有几分傲气的。”
“还是让我给汗王揉揉肩吧。”
哲哲体贴入微地给他按着肩膀,也知晓他左肩有伤,所以拿捏得十分小心。
十几年夫妻,皇太极已然习惯了平日里她的照料。有时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无处可去,也只有来哲哲这里。
她性情温顺,一向贤淑体贴,从不多问,更懂得如何照顾他的喜怒哀乐,这是十几年相伴积攒下来的默契,有如亲人一般的默契。
见他无比投入,写的却又都是汉文,她也读不懂,便问:“大汗写的这是什么?”
皇太极一尾收笔,提下落款,只道:“诗文罢了。”
他等着那墨迹一点点地干涸了去,才神思俱往地念出来。
“同心而离居”
“下一句呢?”
皇太极目光停留在后半句诗上,没有回答。
他不敢念出来。因为这太像一个悲伤的隐喻了。
哲哲见他走了神,识趣地没有再问。
正因他们已是十二年的夫妻了,她才会对他如今这黯然神伤、强颜欢笑的样子,再熟悉不过了。
十二年前,她曾见过他秉烛夜灯,彻夜不眠地写着一封千字文。
也曾见过七年前,他极度的消极,手腕上每隔几日就会多上一道新的口子。
更曾见过半年前,他发了疯,将庭院中的海棠树全数砍尽的场面。
她或许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他的痛苦,但她却总是能发现他的煎熬。
哲哲永远不会忘记她嫁到建州的第一个夜里,她满怀期待地准备了美酒佳肴,等他一同来赏星夜聊。他却只是吃了几口小菜,整夜都心绪不宁,末了他才坦然说道:“该给科尔沁的,我一定不会亏待,但是,从今往后,不要再做这样无谓的事情了。我已心有所属,早在年少,便与她立下盟誓,此生不渝哲哲,你以后在建州的日子还长,若是能明白这一点,当是会轻松很多。”
第155章 同心而离居(三)()
见皇太极的情绪有所缓和,哲哲这才帮衬道:“大汗得空的时候,便去西屋瞧瞧布木布泰吧,海她走了以后,布木布泰一个人又怕生,也不知道四处走动,交些朋友,整日都闷在屋里弹琴呢。”
“嗯。”皇太极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却没怎么记在心上。
哲哲随即转开话题,与他聊起近来马喀塔的趣事。
马喀塔已经三岁了,能走能跳,不仅如此,行动起来可谓是风驰电掣。好几回还误打误撞地跑到了汗宫去,爬上皇太极的桌案,将他的奏折翻得乱七八糟。
好在皇太极也不生气,只是一本正经的对着三岁大的女娃讲道理,从女四书讲到了天下事,马喀塔一边吃着手,一边呆呆地望着她阿玛,口水哈喇流了一肚兜。
过了几日,皇太极下了早朝,正要回汗宫歇息,路过西苑的时候,刹然听见一声声悠扬的琴音从屋里传来。
深冬的寒风呼啸,零星飘散的几片雪花落在他肩头。他放慢了步子,循着琴声,踱步到门口。
正巧这时苏茉儿推门而出,准备添些炭火,却直直地撞见了皇太极,惊呼道:“汗、大汗——”
皇太极未出声责罚她,只是安静地驻足聆听着,屋中的人正弹得入神,并未觉察。
直至一曲末了,布木布泰才抬头瞧见门口站着的人,娩娩地请安:“见过大汗。”
皇太极一步迈进屋中,问道:“你方才所奏是什么曲子?为何这般熟悉。”
“回汗王,此曲名作‘乌尤黛’,在科尔沁草原上——”
布木布泰话未说完,就听皇太极喃喃自语了一声,“乌尤黛”
“这曲子很美,恰如北风萧萧,琴声呜咽就是有些勾人伤情。”
他走到桌几前坐下,苏茉儿给他奉上茶点,布木布泰难得见他一面,遂道:“那我换一首欢快的曲子吧。”
“嗯。”
嫁过来三年了,布木布泰也蜕去了青涩童稚的模样,出落成了娉婷伊人。
其实她的眉眼神态,与海兰珠是有几分神似的,毕竟是同系血缘亲姐妹,尤其是方才她低头认真地弹琴时,倒令他有几分晃神。
太想念一个人,便有如入了魔怔,好像到哪都能寻见她的身影。
所以他才砍掉了海棠树,便是不想睹物思人。然而即便是这样,似乎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尤其是到了夜里,瞧见那一轮明月,更是凄苦难言。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他不知道这份痴怨,还要陪伴他多久。
布木布泰一曲弹罢,面带桃花地抬眸问:“大汗,这一曲你可喜欢?”
“喜欢。你的曲艺,可比金国的乐工高超多了。”
“大汗喜欢,不妨常来,我也去准备些新的曲子。”
皇太极和颜悦色,吩咐苏茉儿道:“今日就在这用膳歇息了,去喊汗宫的奴才过来吧。”
岁末,察哈尔昂坤杜棱来归,皇太极设宴,而阿巴泰却以“没有像样的皮裘”为由,拒绝赴宴。
阿巴泰对上言曰:“我与诸小贝勒同列。蒙古贝勒明安巴克乃位我上,我耻之!”
皇太极听后,大为不满,在宴席上道:“阿巴泰如果对本汗心存怨恨,还可以宽恕。三番二次,对诸多子弟贝勒也这般不知礼数,不做表率,反而加之蔑视,不能姑息。”
大贝勒代善与诸贝勒共同责难了他后,阿巴泰引罪,罚甲胄、雕鞍马四、素鞍马八。
天聪二年,春正月戊子,格伊克里部长四人率其属来朝。
二月二月癸巳朔,以额亦都子图尔格、费英东子察哈尼俱为总兵官。朝鲜国王李倧遣其总兵官李兰等来献方物,并米二千石,更以一千石在中江平粜。
庚子,以往喀喇沁使臣屡为察哈尔多罗特部所杀,皇太极率师亲征察哈尔部多罗特部,并让多尔衮、多铎两位从未经战沙场的幼弟随征。
丁未,进败多罗特部,败之,多尔济哈谈巴图鲁被创遁,获其妻子,杀台吉古鲁,俘万一千二百人还。
丁巳,以战胜,用八牛祭天。
三月戊辰,皇太极凯旋回京,贝勒阿敏等率群臣郊迎,行抱见礼。敖木伦大捷,皇太极赐于多尔衮“墨尔根戴青”之美号,多铎赐号“额尔克楚虎尔”。庚寅,以赐名之礼宴之。戊子,给国人无妻者金,使娶。以贝勒多尔衮为固山贝勒。
五月,皇太极派岳托、硕托和阿巴泰去攻锦州,毁锦州、杏山、高桥三城。又烧毁自十三站以东堠二十一座,杀守兵三十余人。明师弃锦州,而退守宁远。
收到捷报时,皇太极坐在汗宫里,燃一盏烛火,黯自感忾。
时隔一年,这锦州城,他还是夺了下来。
然物是人非,今朝即便夺下了锦州,也只是在白费气力,无法挽回半分从前。
“互信互爱,相守相伴,忠贞不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今生我只愿能伴你左右,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皇太极,我不爱你了,你放我走吧!你我二人,从今往后,恩断义绝,再无干系。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若这便是她给他的答案,那好,如她所愿。
[宁远]
这阉党倒台,时人纷纷谏言,让袁崇焕复守辽东。
崇祯帝一边着手彻查冒领军功之人,将之削职待办,一边将袁崇焕召回,其年十一月擢右都御史,视兵部添注左侍郎事。崇祯元年四月,命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七月,袁崇焕进京面圣,先奏陈兵事,崇祯帝对其慰劳甚至,咨以方略。
袁崇焕当即夸下海口,只要皇上能准许他便宜行事,他能五年之内复辽。
崇祯大喜,褒奖他有勇谋,曰:“复辽,朕不吝封侯赏。卿努力解天下倒悬,卿子孙亦受其福。”
袁崇焕叩谢之后,给事中许誉卿觉得他五年复辽的大计未免有些言过其实,问他策略。袁崇焕却说:“我不过是看圣心焦劳,聊以相慰罢了。”
而许誉卿提醒他:“皇上英明,如何能够随便对待。万一日后按照你所言的期限责效,如何是好?”
袁崇焕自觉自己所言有失,遂立即复向崇祯奏言:“辽东之事本不易竣。陛下既委臣重任,臣安敢辞难。但五年内,户部转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须中外事事相应,方克有济。”
崇祯听后,准许四部之臣相佐。
袁崇焕临行回辽之前,总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以此前熊廷弼、孙承宗等人都因党争排构,而不得竟其志,担心一旦他去了边关后,天高皇帝远,朝中难免会有人腹诽他。
于是又奏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