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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审讯核实后;皇太极以确凿之罪证,定议莽古济和莽古尔泰、德格类等生时结党谋逆,盟誓怨望等大逆之罪。
此事一出;金国上下大为震荡。
崇政殿里,济尔哈朗将初拟的连坐罪诛者名单递给了皇太极。
名单上,主谋了坠马一事的莽古济、费扬果莽古尔泰子额必伦及屯布禄、爱巴礼皆定死伏诛。并以大逆之罪削除莽古尔泰宗籍,德格类以同谋之罪,追削贝勒爵位,而莽古尔泰馀子、德格类子俱为庶人。
皇太极扫了一眼那名册,上到八旗贵族,下到家奴百姓,此事牵连论死之人足有千人之多!
若非是这次坠马的事情,让他顺藤摸瓜彻查了莽古济的家底,否则他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济尔哈朗提醒道:“这批文下去,可就是人头落地大汗还请三思。”
德格类才病逝不久,莽古尔泰、莽古济、德格类、费扬果又都是皇太极的手足之亲,同室操戈、自相鱼肉之事,本就不怎么光彩,单单是因为冷僧机的告密和搜出了几块木牌,就定下了如此大的谋反之罪济尔哈朗着实有几分顾虑。
“冷僧机主动告之请罪,琐诺木亦自首免罪,他们二人的赦令,我特许了。”
皇太极握起国印,毫不犹豫的在末尾处批文盖印,“杀人也好,诛心也罢,该处置的,一个后患都不要留下。”
杀人诛心
济尔哈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情格外地沉重。与其说皇太极的肃清之举是大公无私,倒不如说是冷酷无情吧。
他犹记起了当年阿玛,还有二哥阿敏被削爵幽禁时的情形
先汗与阿玛,也是骨肉血亲,一同打下了建州的半壁江山,可而后呢?导火索只是因为一个布占泰,就令先汗动了杀心。而阿敏之罪,也不过是失了永平罢了。
阿玛也好,阿敏也好,莽古尔泰、德格类都好他们之中,何人不曾为大金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就算其罪当诛,又何尝不能将功抵过呢?
济尔哈朗有些困顿,当年他们并非君臣时,也曾一同畅谈政事,指点江山当年还只是四贝勒的皇太极,不说敬兄爱弟,起码是个心存怜悯的人。
今日的狠辣,却又像是一场必然。
且不论这连坐处死的千余人,一旦处置下去,与名册之人有所牵涉的,许多八旗贝勒都免不了干系
济尔哈朗又沉声问了一遍,“大汗真的想好了?”
皇太极横眉冷目道:“古云积薪厝火,事关谋逆,哪怕再小的威胁也是威胁。”
“冷僧机此人攀权附势,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
“我何尝不知道,谁才是小人?”
皇太极打断他,随后用略显沧桑的语气道:“你以为,杀了这些人,我痛快吗?”
济尔哈朗微怔。
“除了大金我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济尔哈朗,这件事情,就这样办吧。”
他因为此事,已经连续几日都没能睡踏实了,总是会想起莽古尔泰临终时的模样来。
莽古济执迷权术,屡次做了为他所憎之事,从前他看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的份上,一直没有追究她的嚣张跋扈
开原密谋造反一事,他心里一直有数,只是不愿追究,也不想追究。如今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相继离世,若非这次触及了他的底线,也不会翻出这些旧账来。
无论天下人是憎是恶,如何说他铁石心肠,他都已做出了这个决定。
济尔哈朗见多说无益,唯有心存余悸地接过那份名册。
“是那豪格和岳托两位贝勒为其福晋求情的折子,大汗还看吗?”
“不看了。”
皇太极已是心力交瘁,双手扶额道:“你且替我转告他们,凡事好自为之,不要舍本求末,再来触我的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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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浩浩荡荡的肃清过后,盛京城的天空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海兰珠没有想到,一个莽古济后面牵连出来的人和事,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料。
她心中确实是痛恶至极,她希望谋害了叶布舒的每一个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可当皇太极的真的做了决定后,自己却该死的生了悯意。
这份悯意,不是因为莽古济,而是皇太极。
她至今还记得,当年莽古尔泰去世时,皇太极在灵堂前俯首痛哭之形
她所了解的皇太极,从来都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只是这条帝王路上,有太多的不得已了。
这些背着谋逆之罪的人,无一不是他的手足至亲,当年的阿敏伏罪,众贝勒定议了死罪,他却也只是下令削爵幽禁,不曾真的动了杀心
海兰珠想过,或许是因为她的埋怨和谴责,令得皇太极不得不痛下狠手,来给她一个交代但范文程却否认了她的这个想法。
范文程认为,从大局来看,这一次的肃清,更像是皇太极作为统治阶级进行的一场“杀鸡儆猴”。
而发生在叶布舒身上的悲剧,不过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除掉了莽古济,等于把原先莽古尔泰遗留在盛京城中的势力都连根拔起,实为一石二鸟之举,这便是权利斗争的本貌。
然而无论结果如何,而今这场硝烟落幕,她唯一在乎的也只有叶布舒了。
好在叶布舒比她还要乐观,精神一天天好了起来,虽然截瘫的针灸疗效甚微,但她也不愿放弃这一丝希望。
范文程每日都会入宫给叶布舒讲课,通常是下完早朝,就直奔东宫。
只不过,这天随他一并来了东宫的人,还有豪格。
早朝上,皇太极下令处罚了所有与莽古济有私下来往之人,莽古济与吴尔古代所生的两个女儿自然逃不了干系。
岳托与豪格的福晋都因被告发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被皇太极勒令休妻。
豪格对此有些抵触情绪,在早朝上公然对这个处置表示不满,被皇太极呵斥了一番后,便兴冲冲地跟着范文程一并来了东宫。
豪格入殿后,屁股还未落座,便满腔怨气道:“娶妻也是阿玛要我娶的,现在却要我休妻!当年额娘就是这样因为先汗的一道口谕而被休弃的,这样的事情,反正我做不到!”
海兰珠知道,从小到大,豪格一直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要他和莽古济撇清关系容易,但要他做个无情无义之人却很难。
“姑姑,你曾教我处世为政之道,应洁身自好,不与人苟合,做个狷介之人,砭清激浊,砺世磨钝我怎么可能有结党篡位之心!”
豪格双手捏拳,一掌锤在桌面上,将那茶水都给震溢出了杯盏,跟自个儿作恼道:“我若早知她对父汗怀有二心,当初便不会娶她进门,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毕竟是我的结发之妻要我如何是好?”
海兰珠叹气道:“豪格,那你想如何做呢?”
豪格低头盯着地面许久,焦灼了许久,才挤出一声道:“我不知道总之,我不能休妻。”
“可再如何,你也不能在早朝上顶撞他你这样做,是在给他难看。”
“我不说,岳托就也不敢说。姑姑不知道,他和府上的继福晋是伉俪情深,哪里会舍得休妻?怕是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和岳托贝勒不一样,你是大汗的长子,若是连你也对他不够忠诚,那他在众臣面前颜面何在?”
“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反正阿玛认定了我有错,我当然做什么都不对。”
豪格懊恼不已,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姑姑,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海兰珠也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太极了,他每日早出晚归,只有入了夜,才会回到东宫来看她和孩子。
自肃清行动开始后,他也再没有来过东宫,想必也是为了不想有人来说情。
她向范文程投以寻求的目光,他却只是淡定自若地在一旁品茗,约莫心中早已有了解决之法。
海兰珠是看着豪格长大的,知道他性子柔顺,也十分重感情,自然是说不出口要他奉旨休妻的话来,只有将这个难事推给了范文程。
“朝堂上的事情,我没什么发言权,还是听听范学士怎么说吧。”
豪格是病急乱投医了,连忙道:“还请范学士明鉴。”
范文程不慌不忙地说道:“两个字,取舍。”
“取舍”
“豪格贝勒,恕我直言,眼下,摆在贝勒爷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就看贝勒爷心中想要的是什么了。”
范文程搁下茶盏,“若贝勒爷心中所求,是君王之权,就当大义灭亲;若贝勒爷只想做个无忧王爷,就姑且随他去吧。”
“大义灭亲”
豪格喃喃道:“难不成要我像吴起一样,杀妻求将吗?”
“不错。”
豪格面色青紫,思考着范文程的话。
“贝勒爷今日若肯听我一言,就应当断即断,否则后患无穷。前头论罪大贝勒一事,难道还不足为训吗?”
范文程站起身,拍了拍豪格的肩膀,“只要与莽古济有干系之人,汗王是一定要惩处的,但这往后的路,贝勒爷还要继续走不是吗?岳托贝勒与继福晋伉俪情深,下不了这个狠手,且看日后,便知道今日一时的心慈手软会是何等下场了。”
海兰珠看着豪格脸上神情的变化,心中百感交集。当真想劝豪格,若是做不到,不如就干脆些放下也好过走下去,得到的只是一场空。
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干净纯正的少年,也陷入这场权利角逐的泥潭中
范文程却拦住了她几欲脱口而出的话,继续煽风点火道:“大汗常与我说,其实贝勒爷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果断,处事姑息优柔,瞻前顾后,乃妇人之仁。楚汉相争,项羽重情义,却也因妇人之仁而丢了天下。孰轻孰重,贝勒爷自己权衡。”
“多谢范学士提点我明白了。”
豪格最终还是从座上站了起来,瞳仁间藏着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