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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手指的香炉揣紧,眼神诚恳至极,“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她的目光让我无法拒绝,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看着她的眼睛,时常会感觉魂魄都被她勾了去一般,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会什么勾人心魄的巫术?
“再回赫图阿拉之日,不知是何时,也许渺渺无期可不可以请你偶尔来这帮我给姑姑焚些香?哪怕一年能有一次也好”她将香炉递给我。
我手下的动作一滞,迟迟没有接过香炉,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这时,不远处的大殿后门涌出一队正黄旗的卫兵来,为首的卫兵下达着命令,然后其余卫兵分队四散,那架势分明是在搜寻着什么人。
她匆忙地将香炉递到了我的手上,“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情况危急,眼看有一小队卫兵就要找到这里,仓促间我只好一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朝我展颜一笑:“那么后会有期了。”
话音落定,她便径自走出矮木,朝那队卫兵的方向去。
“格格,您可让奴才们好找啊”
“出来散散心罢了,我已经交代过汗王了”
那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我抱着香炉与这孤寂的池塘做伴。
东哥,后会有期。
第35章 【骤雨初歇辉发灭】()
自在荷塘偶遇过东哥之后,我便一直心神不宁。旁的人都快以为我害了相思病,但那张容貌却总是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这样的绝世红颜,怪不得会引得无数英雄豪杰追慕,终究免不了成了所谓的“红颜祸水”。
转眼间,到了初秋。
文庙院中每日堆积的落叶越来越多,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会帮着扫扫落叶。皇太极许久未曾来过我这,我也知道,眼下建州与辉发之间的部落之战一触即发,只差一个时机。
秋九月,这场暗藏锋芒的战争还是无可避免的到来了。
努…尔哈赤对此战甚为看重,决意亲自带军,立誓一举消灭辉发部。
出征之日,努…尔哈赤亲自在点将台誓师,随征主将仍是褚英、代善和费英东等久经沙场的老将,皇太极虽请命出征,却仍不在点将之列。
至于此番大动干戈的原因,众说纷坛。有人说,打这场仗根本是为了那个“叶赫老女”,当年拜音达礼曾夸下海口要娶她为妻,分明是未将建州放在眼里,而后又撕毁盟约,巴巴地去投靠叶赫,一而再再而三,实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有一种说法,说这是“杀鸡给猴看”,辉发不过是一道下酒菜,却是为了拿布占泰开刀。
其实,要给一场战争找一个理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且不说是在封建时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那个文明时代,每天都还是有很多野蛮、掠夺的战争发生着。而战争的结局,往往比战争的原因更值得让人沉思。
正如愤怒的结果远远比愤怒的原因更加可怕。
这一战是否正义也罢,早已不可避免,这一切,不过是按照历史必然的轨迹前行着,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我安心在文馆中韬光养晦,修生养息。没想到方出征不过几日,赫图阿拉城就捷报连连。
我收到的捷报大多是皇太极带来的。毕竟褚英也在出征之列,我虽不提一言,但他也知道我心中有所记挂,所以每次来文馆时,都会带着前线战况的消息。
皇太极笑容洋溢的进了屋,喜不自胜。我一瞧便知是大捷,忙不迭地问:“可是打了大胜仗?”
“扈尔奇城简直形同虚设,如今只差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我不禁奇怪,扈尔奇城乃是辉发部的都城,原先有闻拜音达礼为了应战,将扈尔奇城里三层外三层地加固加防,连夜修整城池,居然拿得如此轻而易举?
“原以为会是一场苦战,怎想是光打雷不下雨。”
皇太极笑道:“拿下固若金汤的扈尔奇城,自然不是易事。所以不能强攻,唯能智取。”
“如何智取?”
他将杯中的茶水洒出几滴来滴在桌上,用手指划出一个圆。
“若事先将士兵化妆成马贩和商户,从马市进入扈尔奇城,潜伏于城中。等大军到时,城中的士兵先反,拜音达礼定无暇顾及外城。借此城中军民慌乱,外城骑兵再包围扈尔奇城,里应外合,拜音达礼则如瓮中之鳖,这扈尔奇城就算修得再如何铜墙铁壁,也不过是形同虚设。”
皇太极在圆中点了一点,“无法突围,他们只有困死其中。”
假借出入马市的马贩子身份混进城里,这一招当真是妙!在整个辽地,马市是不可或缺的通商之地,其中鱼龙混杂之人虽多,也正因其人行商,但通常不会引人疑心。
我不由得赞叹:“能出此妙计者,不愧为将才!”
最近帮着巴克什翻译汉书,不知不觉,话也说得文绉了起来。
皇太极好整以暇道:“你可知此计乃何人所出?”
我瞧见他脸上显露的期待,心里便有了答案,“难不成是咱们神机妙算的——八爷?”
他面色略喜,“这些计策,倒也是拜你们汉人的兵书所赐。”
我知道皇太极素来爱研读兵书,更有甚时,他还会将汉文的书籍录入女真文来研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对汉文化的钻研之深,定然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我问:“那这一计,是出自何处呢?”
“孙膑庞涓的马陵道之战、秦赵长平之战,皆有可圈点之处。”
他乌黑的瞳仁中迸发一簇光芒,迷人又耀目我心中一阵澎湃,情不自禁地出声唤他的名字。
“皇太极”
“嗯?”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坐那个位子。真的。”
他不语,黝黑深邃的眸子愈发显得迫人,我想我当真是贪恋他的容貌的,瞧着他疏朗的眉目,竟又出了神。
“你真的这样想?”
我咧嘴笑答:“当然,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皇太极不喜反郁,闷声道:“可那之后呢?为了巩固权位,我也会迈上阿玛的老路,变成一个不择手段,六亲不认的人或许更糟。”他紧抿着唇,“或许我会娶更多的女人,蒙古、朝鲜甚至明朝即便如此,你也这般希冀?”
这一番话,瞬间将我的心搅得纠葛难解。
爱一个人,当然希望他能成为更好的人,希望他能乘风破浪,达成夙愿,可是
“你犹豫了。”
他一语道中我的心事。
对,我的确犹豫了。难道我要自私的告诉他,我虽然想你成为君王,却不愿见你变得冷酷无情,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你
未待我回答,他已先我一步开口道:“正因如今你在我身边,很多事情在我心中的分量,早已不同于初了。”
“皇太极你的人生,本不该有我,更无须为我而改变我没有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么好。”
言已至此,我亦思来想去了很多,从前尘往昔,到前路迷途。从挚爱的叶君坤,到我眼前的这个青稚少年。
有些东西,我承受不起,更负不起这个责任。
“谁许你这般妄自菲薄了。”
他温热的双手覆在我肩膀上,郑重道:“你是我所心仪之人,我觉得你好,便是世间千万人都比不上。”
我脸上微微一烫,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不知所措。
到底还是年少,到底还是带着一丝执拗。我无奈道:“你现今倒好,也不害臊了。”
皇太极的笑容溢于言表,丝毫不打算放过这个逗我的机会,“我可真情流露了,轮到你了,你觉得我如何?”
迄今为止,我从未真正意义上对他表明心迹过。唯一一次,便是哈赤下旨将塔尔玛许配给他的时候,我曾鼓足勇气过但要说是表白,也太过牵强了。
我想了想,给了个最佳的定义,“我觉得吧你是潜力股。”
果不其然,他马上就问:“何为潜力股?”
我简单概括道:“就是现在还不怎么出众,可以后说不定能大红大紫,低投资高回报。”
皇太极一阵笑,将我圈在怀中,“这还要有回报呢?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我总不能亏本嘛不是。”
“不如我聘你做我的军师算了,至于回报,等我坐拥天下,就将这半壁江山送你。”
虽然这不过一句戏言,我却听得发憷,嘴上道:“你胃口还真不小。”然而脑中却隐隐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
山河破碎,四海飘零,一句坐拥天下,需要多少血肉堆砌,多少战争洗礼
此时他的怀抱,是这般温暖安逸,会否有一日,这份安宁也会随着战争愈演愈烈,而戛然而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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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传来捷报,扈尔奇城破,拜音达里父子身亡。
看来辉发气数已尽,我不由得一阵恻然。
明万历三十五年初秋九月,扈伦女真辉发部灭。哈赤率领建州大军凯旋而归。
然而此番的胜仗,并没有与以往一样,大设宴席,犒劳三军,而是马不停蹄地又开始调整兵马,时刻准备进军乌拉。
战事不断,而我也没有闲着,在文馆中帮着巴克什做汗王实录,外加翻译一些汉人的文书。
幸亏还有一技之长,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至于让我的古代生活过于枯燥无味。
文馆本是个清闲的地方,换做是其他日子,甚少有闲杂人等前来。
这日天朗气清,只是晚秋的天气不免有些凉意逼人,我缩在馆中重读三国,怎么也没想到褚英会来造访。
算起来,我已有数月未见他,自上次沈阳行后一别,便再没有与他见过面。今日一瞧,他倒是黑了不少,想是因为前段时间出征辉发,晒了些日头。
我起身作一揖,恭敬道:“大贝勒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怎料他今日心情不佳,瞧见我也未吱声,只微一点头示意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