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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受宠,已是人尽皆知了,继诞下十二阿哥阿济格后,又诞下十四阿哥,一连添了两个儿子,自然更是风生水起。比起虽在正位,但已在冷宫住了许久的大福晋富察氏,当真是让人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褚英与大妃有过节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他的样子倒也做得足,哈赤虽不在城中,但这十四阿哥的满月酒是不能不办的。于是在汗宫大摆筵席,美其名曰是满月酒,实则招揽来了一群门客,到头来这一次满月酒,不知是为谁办的了。大妃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毕竟现在褚英当权,而且哈赤近来的动作,皆在向大家暗示,自己想要将位子交给他的嗣子褚英,亲征乌拉也是为了创造一个契机。
费英东,代善这二人到底会站在哪一边?一个是同他出生入死的将领,一个是他情同手足的弟弟若代善决意投靠自己的哥哥,那么大妃也就一起被收入囊中了
我仔细的揣测分析着不对,应该远远不止如此,除了这二人之外,还有额亦都,褚英救了殊兰一命,额亦都十有也是站在褚英这边的还有阿敏!其妹孙带对褚英有爱慕之情,其父舒尔哈齐又被哈赤所杀,必然有所积怨,这么一推,现在正掌握着军中大权的舒尔哈齐遗子——阿敏,自然会站在褚英一边。
我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一一猜想了过去,才恍然发觉,一直以来,我担心的都是褚英败了的情况,现在细细分析来看,如若真要发动政变,褚英的胜算很大!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想错了方向!
月末,哈赤班师回朝。
我就要松一口气,以为褚英不会再有什么动作,谁知,就在军队行入建州境内之时,褚英突然下令关闭四面城门,将建州大军拒之城外!
哈赤亲征,带走了自己的大部分正黄旗将士,以及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将士,而留守城中的士兵,正白旗隶属褚英,正红等旗隶属代善。所有守城卫兵皆听命于褚英和代善二人,褚英一声令下,无人不从,大军距城还有不过几十里地,赫图阿拉四周已是城门紧闭,连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闭城门的号角一响,我便从午憩中惊醒。我清楚的知道这个号声传达的是什么命令,也清楚褚英这么做的动机赫图阿拉城易守难攻,而且外头的军队早已不堪长途跋涉而精疲力竭了,加之深冬严寒,外头还在下雪,若此时起事,无疑是最佳的时机。他这么做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身后响起木门的吱呀身,我没有转身,只是恍惚地望着屋外茫茫的大雪,呼吸渐促。
他身上落满了外头的雪花,没有穿蓑衣,“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等了半天,只好自己找来了。”
我轻笑着推开窗户,让外头的雪花飘洒进来些许,不着边际地说道:“若我没记错,爷府上去年新添了个小阿哥,前些日子遇上嫡福晋,还直夸那孩子乖巧可人”
他竟也自然地接了下去:“尼堪那孩子,确实是让人省心。”
“爷想听什么?”
“想听你劝我。”
“有何好劝?”我反问。屋里的气温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不知是否是天气冷的关系,只觉得鼻子里酸酸的,不舒服极了。只好伸手又把窗子带上,“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你到底是要拼这一次的,不拼这一次,你又怎么会甘心?”
第4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只是哪怕一次,爷做这些的时候,有为妻儿们想过吗?”
我紧紧攥着衣襟,微微喘气。
褚英眉梢微动,却仍旧神色如常地喝茶,“要成大事,总要自私一回。”
也是,褚英从来就不是顾家之人。反倒是我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找突破口。这样劝下去,总归是没有用的,反而是在耽误了时间。建州大军不出三个时辰,就要抵达赫图阿拉了在这之前,一定要找到他的死穴才行哈赤的死穴是东哥,代善的死穴是孙带那褚英的死穴呢?为何我偏偏和他相识这么久,却不知道他的死穴!
本就快心灰意冷,不经意间,却瞟见他腰间那一抹青黑的玉色。
他竟是带着这串玉坠来见我女真人本就没有随身佩玉的习惯,尤为像是这种男子佩戴的腰饰玉坠。他曾说这是他的护身符,那么今日,这串玉坠,也一如既往地保佑他吗?
我又微微开了一丝窗,雪势倒是相比之前小了一些,远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红色。我凝神又细瞧了许久,待我看得分明,心脏竟狂跳了起来。
褚英的死穴我终于知道了!
我极力克制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嚯地关上窗,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桌子上,厉声道:“开城门吧!你别无选择了!”
这一声厉喝,差点没让我呛过气去,话音一落,便开始猛地咳嗽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想我投来目光,那一身暗紫色的锦缎袍子上绣着蛟龙金边,衬着上好貂皮麾袍,格外让人有距离感。
“褚英,你记得去沈阳时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我定是不会懂,你们女真人为何要起兵,女真族人并非不想安居度日,过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是汉人逼你们的。”
他瞳孔颜色渐深,令人眩惑。
“你不想族人被唾弃、鄙夷,所以你们才起兵,才在辽东烧杀掠夺建州纵横辽东几十年,近年来明朝却未出一兵一卒,反而退避宽甸六堡,汉人惧怕的难道是这小小的建州卫?他们怕的,是你们爱新觉罗家人,兄弟阋于墙,却能外御其辱。如今,你要平地起孤丁,这也是汉人逼你的吗?”
“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是听不进去的,但今个儿这话我还是要说,”我展臂去拥他,心绪起伏,呐呐道:“你说,这天下从来就不是汉人的。眼下乌拉虽已濒灭,可你别忘了,汉人还挟着叶赫为北关,要问鼎中原,绝非易事。同室操戈,对建州来说,是灭顶之灾!汉武帝刘彻皇太子巫蛊祸起,致使父子反目,政变失败后母子俱亡。历史上这样的教训,不胜枚举。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这个储君早就是你的了,也许不用等汗王“百年之后”,怕是用不着几年,汗王就会将这汗位禅让给你了。
他眉心紧拧,眼中闪过一丝冷然:“你所言句句在理。只可惜你不是我。纵使结局已定,我也一样不会开城门。”
“你会的。”我胸有成竹地一笑,“因为你必输无疑了。不是你已经输了!”
他瞬间颜容错愕,抬头对上我的目光,惊讶不已道:“你如何知道的?”
“文馆的文庙连着昭忠祠,昭忠祠后头便是北大门,我的屋子坐向朝北,视野好的话,正好能瞧见北大门的城楼。你刚来时,因为下雪的缘故,外头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见北城楼的情况但其实,并不是全都看不见,”我嘴角弯起一抹淡笑,“以我对你的了解,若真要举事,是绝对不会让他旗的人来执勤的。原先我之所以看不见北城楼的情况,是因为城楼上皆是你的正白旗的士兵,旗色太过相近,容易造成盲点,而现在”
我一把推开窗户,北风席卷着雪花在空中起舞。他半眯着眼睛,半边脸颊隐藏在了随风摇曳的貂毛中。
“在白雪中,难以辨认出正白旗,而正红旗的旗色却是格外起眼。褚英,城楼上已换了旗色了,”我微微动容,心底涌起一股同情,恳切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褚英自嘲地冷笑一声,将茶盏摔在了地上,颓然叹息。
“代善到最后,竟是他”
“二贝勒无非是想明哲保身罢了。”
此时此刻,我竟有几分感激代善,感激他没有一同跳下了这个火炕,而是选择了最明智的方法,在最后一刻变卦,既保全了自己,又给褚英留了一条后路。
褚英扯着沙哑的嗓子喃喃道:“他到底是不敢争。这样的性子,日后如何能和五弟八弟他们斗?”
“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时辰不多了。现在把城门的卫兵都撤回来,还来得及!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
这种时候,他居然先想到的是代善。他的死穴,不是别的,便是他所珍惜的这个弟弟啊!
“代善既然已经有了抉择,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他也会收尾干净的。”
“你在为他着想,他亦是在为你着想。你们两个”
偏偏他们是建州的大贝勒、二贝勒,一山容不得二虎,哈赤无论是欣赏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等于在把另一个逼上绝路。就算是他们二人心中不曾想要争夺,但他们身后的势力又岂会轻易放弃呢?尤其是在女真部落,外戚建立起来很大的权利网络。褚英娶了常书之女郭络罗氏、额尔吉图之女富察氏,代善则有一位叶赫那拉的福晋,和已灭的哈达部孟格布禄贝勒之女他们二人,无论是从勋功还是外戚势力上来看,皆是不分上下的。
“二弟他自小性子孤僻乖张,便是心里有事情,也从不与别人说。十六岁的时候,我们两个第一次作为将领跟随阿玛征战。那时候他连马都还骑不稳,但还是硬着头皮要跟去代善他,今日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我不该拖他下水。”
从他最后的那句话里,我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难道,这次罢休了,他还想着谋划第二次?
正在我毛骨悚然间,褚英一偏头,贴在我耳侧低语,“你觉得我输了吗?”
“这话什么意思?”
“我为何要赌这一局”他眉宇微舒,诡笑一声,“你忘了?我稀罕的,从来都不是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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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善的临时倒戈,总归是制止了这一场狂风暴雨。
然而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关于汗王出征期间城中的传闻从未停止过,带着将士凯旋而归的哈赤对此也起了不小的疑心。
第二日早朝,褚英便以身体抱恙为由缺席,哈赤未置一词,只按照惯例犒赏将士,并细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