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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一阵细碎密集的脚步从走廊一头疾走过来,紧跟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鱼贯进了房间,乔以安只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向自己俯过来,就跟着那一大片阴影跌入了黑暗。
他再次昏迷。
再次醒来,仿佛是电话铃音把他唤醒的,因为手机铃音刚刚响起,他就睁开了眼睛,急切地虚弱地叫袁香竹接电话。本来袁香竹在乔以安唤她之前已经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见乔以安醒了,就急急地把电话挂了,按响呼叫器,传医生过来。
这一天是十月七号,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
李梦冉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时,几个主治医生围在乔以安床前,做详细观察与检查,不时询问一些问题,诸如“这样痛吗?脚能动吗?有感觉吗……”医生叫他不要回答,只用眼睛示意就好。
袁香竹没接电话,直接挂了,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乔以安。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但一点也不影响她那卓尔不群的非凡气质。
“香——竹,谁——的电话?”医生们刚走,乔以安就问她,还是那么虚弱,那么艰难。
袁香竹拿出手机,翻了一下,送到他眼前。——云夕,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云夕的名字。
乔以安唇边艰难地浮出一抹笑容,看着袁香竹,袁香竹立即就懂了,帮他拨了出去。
这头,李梦冉和柳云夕两次电话都被袁香竹挂了,她们并不清楚状况,一时没了主意,正在想办法如何能联系到乔以安,或者打探到他的消息。乔以安的电话来了,看着屏幕上欢快跳跃着的“乔以安”三个字,两个女孩又欢喜又激动,对视几秒后,李梦冉果断地按下接听键,就听之前那个干练精明的女声传过来:“Hello,乔主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传达。”
李梦冉愣了几秒,随即说:“你好!我们是乔主任的同事,之前约好今天有个聚会,不知他——”
“哦,很遗憾,他不能参加聚会,因为他在医院。”那边不等她说完就给出了决定,真是干练。
“医院?哪个医院?如果方便,我们去看看他。”李梦冉看着云夕,云夕朝她点点头。
电话那头,袁香竹看向乔以安,征询他的意见,乔以安眨了一下眼睛,袁香竹明白了,对着电话说:“温州第一人民医院,外科重症监护室601房。”
放下电话,李梦冉如释重负,担心地看着柳云夕。
“梦冉,我跟你一起回温州。”柳云夕说,拿起包包,“走,现在就走。”
从这里到温州坐大巴要差不多三个小时,而且下午六点后就没车了,你去了怎么回?明天不上班?更要命的是,你晕车那么厉害!
“云夕,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回去第一时间就到医院看他,然后把情况一滴不漏地向你汇报,你就在家等——”
“不行!我要去!走吧!”云夕已经出了小店,招了一辆三轮车。
瞧瞧,小犟牛的脾气又来了。李梦冉无奈地跟上去,腰一猫,上车了。
三十三()
到温州时已是中午12点了,柳云夕一下车就稀里哗啦地吐,吐得李梦冉既心疼又难受,等她吐完了,一张小脸就像白纸一样,毫无生气与血色。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了,中午的城市又全然不像早上那么柔情,此时街边商铺争先播放着强劲的音乐,各商家门前都站着一个或几个销售人员,拿着话筒扯开嗓门招揽生意,汽车排出的尾气和这嘈杂的噪音混在一起,直叫人晕头转向。太阳也比早上火辣热情,照在身上,辣辣刺刺的直冒汗。
李梦冉很是担心云夕,她那煞白的小脸上密密麻麻布满汗珠,嘴唇苍白,眼神迷离。
“云夕,走,去沙县吃点东西,你低血糖又犯了。”李梦冉扶着她往车站出口右侧的沙县小吃走去。
果然,一碗混沌下肚,柳云夕的脸渐渐有了些血色,淡淡的,与她白皙的肤色互相映衬,就像一朵半开的桃花,粉嫩粉嫩的,好看极了。
“我还要。”她冲李梦冉叫,话音刚落,一双手伸过来,往桌上一顿,一碗混沌稳稳地落在面前,对面的李梦冉得意地看着她。柳云夕心里不由一动,梦冉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梦冉,你真贴心,有你真好!”柳云夕由衷地说。
“真的?比乔以安还好?”李梦冉夸张地看着她,顽皮可爱。
柳云夕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专注地看着她,“嗯——你和他,等于号。”
“等于号?你确定不是大于号?”李梦冉快要跳起来。
须知,我们可是交往了六年,而你跟那个什么乔以安还不到两个月,就跟我平起平坐,把他摆得跟我一样高,一样重,有没有良知有没有判断力?况且他现在正躺医院里,还有个什么未婚妻在照顾他。
她那点小心思,柳云夕怎么会看不破?
“这个等于号呢,是说你们俩在我心里一样重,你们对我的好我一样珍惜,懂吗?”
“偷换概念。”李梦冉撅起嘴巴,看一眼手机,“一点多了,抓紧去见男神吧?”
“要光盘,等我吃完。”刚说完,柳云夕滞了一瞬,什么时候她已经被他影响了?
任何时候,医院都是窒重肃寂又拥挤不堪的。
她们一路过来,过道上到处都是病人,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手臂吊在胸前的纱带里,有的头部缠满纱布,从每一间病房望进去,里面也都躺满了人。柳云夕看着一个个擦肩而过的病人,心里突突地跳,她隐约能猜出乔以安是出车祸了,一连七天都没有联系她,伤势——她不敢往下想了。
“到了。”梦冉在一扇门前顿住脚步,回头对云夕说。
柳云夕本能地抬头,“重症监护601”几个字醒目刺眼,她脚底忽的飘了一下,差点摔倒,接着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立在原地像一尊雕塑。李梦冉静静地看着她,说:“进去吧。”顺手为她开了房门。
柳云夕就直直地走了进去,一步,一步,又一步——终于看见一张雪白的床和床上头部缠满纱布的人了。露在纱布外的一双眼睛安详地阖着,睫毛长长的,覆在下眼睑上,俊俏安谧。突然,那睫毛轻微地抖了一下,又一下,那眼睛就睁开了,然后直直地看着柳云夕,然后唇边就漾起一丝淡淡的笑。
柳云夕一下扑过去,俯向他,仔细地看着他,泪已盈满眼眶。乔以安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用眼睛告诉她他没事,不要担心。柳云夕一时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颤着声唤他:“以安——”乔以安又一次阖了一下眼睛,浅浅的笑就在那深而黑的眸子里荡漾。随之他把目光投向云夕身侧的李梦冉,轻阖一下眼,以示招呼。李梦冉连忙朝他点头微笑。
这时,进来了一个高挑靓丽的女人,衣着时髦皮肤白皙,一头棕色大波浪卷发齐肩而披。看上去精明能干卓尔不群,她一进屋,李梦冉只觉眼前光芒一闪,既而就想到她应该是接电话的女人——乔以安的未婚妻。
她俩对视了几秒钟,那个女人移开目光,看向俯撑在乔以安身上与他四目相对的柳云夕,说:“你们是——”
柳云夕闻声回头,站了起来,跟李梦冉一样,眼睛炫了一下,然后她就听李梦冉说:“你好!我们是乔主任的同事,过来看他。”
“哦,”时髦女人了然的神情,突然朝柳云夕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袁香竹,以安的未婚妻。”柳云夕本能地望向乔以安,乔以安安然地迎着她的目光,好像在说:“云夕,你别急,等我好了再跟你解释。”
收回目光,柳云夕大方地伸出右手,与袁香竹轻握一下,微笑着说:“你好!我叫柳云夕,乔主任的同事。”
看得出,乔以安车祸昏迷后,一直是这个袁香竹在照顾他。
虽然袁香竹亲口说自己是乔以安的未婚妻,与宋绍荣说的一致。但此时的柳云夕已经不像最初那么伤痛绝望了,她和乔以安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乔以安的真诚,她只想等他好了,亲口来告诉她,他的选择。现在,既然已经看到他,已经解开他失联几天的谜团,已经有人在照顾他,她就没必要呆下去了,她得回牛市,因为明天就上班了,后期的工作更繁琐更紧凑。
她看向乔以安,说:“乔主任,我得回去了,明天上班,晚了就没车了,你好好休息,尽快恢复,我们在光华等你回来。”
乔以安柔柔地看着她,眼睛里千百种表情,仿佛里面藏有千言万语,要对柳云夕倾诉。柳云夕再次向他俯过去,他的眼睛轻阖一下,柳云夕便把耳朵贴向他的嘴巴,“生日快乐!”他说。
再也没有比这句更悦耳动听的话了,柳云夕勾起唇角,给他一个最甜蜜最幸福最信任的笑容,凑到他耳边,柔声说:“等你回来。”
他们做这些的时候,一旁的袁香竹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牢牢地锁住他们,一张娇美的脸上写满羞愤。
柳云夕和李梦冉告别乔以安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医院,而是找到为乔以安主治的医生,询问了他的伤势和疗养情况。从医生那里得知,乔以安的伤势很严重,多处骨折,要不是送到医院及时,右腿就要截肢了,头部受伤严重,淤血已经导出,目前没发现残留淤血,但还要继续观察。若护理周到调养科学,不出一月即可康复出院。
出了医院,柳云夕看一下表,四点不到,还有两班到牛市的车。
阳光稀薄惨淡,中午时的热情与火辣明显降了不少,西移的太阳睡眼惺忪地望着这座城市,恹恹的。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什么时候,这座城市都是这么喧嚣这么精力充沛。
柳云夕和李梦冉坐在车站斜对面的肯德基里,一人点了一个圣代,优雅地吃着。
“云夕,那个袁——”李梦冉努力回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