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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拐下二楼,迎面撞上乔以安,他拿着一个文件夹,好像刚从外面回来。见到她们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招呼:“云夕,韦舒,你们出去吗?”韦舒看看他,又看看柳云夕,突然说:“云夕姐姐,我肚子疼,要蹲厕所。”话没说完,人已跑远了。
只剩他们两个默然相对。什么时候,他们竟这样疏离了。柳云夕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云夕——”还是乔以安先开口了,“我们去小花园吧,我有话对你说。”
柳云夕没应声,顺从地跟着他。
她的心“突突”跳,她已经知道答案了,似乎没必要去小花园了,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就跟着他来了。
还是那个葡萄架,还是那张石凳,可再寻不着昔日的氛围与心境。
“云夕——”乔以安面对着她,声音悲凉,“我要和香竹订婚了。”
“我知道。恭喜你。”柳云夕竟出奇地平静,没有意外,没有悲伤,没有质问,说完就转身离去。
可有谁知道,她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转身的一瞬,就被泪淹没了。可是还要照顾后面的那双眼睛,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伤痛,不能让他在挣扎负疚中再添担忧牵挂。所以,背影要镇定坚强,步伐要稳健冷静。
云夕,对不起!
除了这一句无力的苍白的对不起,乔以安只剩彻骨的痛与无边的绝望了。乔以安知道,他和云夕之间再没任何关联,他们的点滴,在云夕转身的一瞬全部清零,他深爱的云夕彻底离开了他的世界。
韦舒没想到,柳云夕这么快就回来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红红的。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柳云夕一坐下,就拿起笔改作业。可是眼前的作业本一片模糊,她根本看不清,她极力张大眼睛,不让泪落下来。但是她的眼孔太小了,根本装不下还在往上涌的泪。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是韦舒。
接过纸巾,柳云夕再也绷不住,泪如雨下……
韦舒默默地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安抚。
突然,清脆短促的下课铃声响起,这清脆短促的铃声就像警钟一样,把柳云夕从悲伤中唤回到现实,看见旁边的韦舒,她竟歉意地笑了,然后利落地擦掉泪痕,重新拿起笔,面对作业本,改起作业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韦舒知道,她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的状况,尤其那王书敏。
她和乔主任到底怎么了?运动会时她扭伤脚,不是还好好的吗?乔主任还专门交代她如何帮云夕冷热敷呢。这才几天,就闹成这样了?谈个恋爱有这么磨人的吗?
想到这,韦舒不禁大大地吐了口气。幸好自己还没谈恋爱,如果恋爱的滋味是这样的,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要恋爱,直接抓一公的结婚算了。
可不是吗?国庆时才伤肝伤肺一次,现在又来了。这乔主任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云夕姐姐,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七十八()
十月工资已经发放三天了,柳云夕一直记着跟乔以安的戏言,扣罚的工资由他补发。没想到,当初的一句戏言倒真的成了戏言,永远也不可能兑现了。
自从那天两人在小花园分别后,再没联系过,更是没见过面。他们本来工作性质就不一样,只要乔以安稍稍用心,即便是同处一个校园,一学期不见面也不算稀奇。
看着手中的工资条,班主任津贴那一栏,扣了不少。要按乔以安的说法,得补给她不少呢。柳云夕苦笑一下,把工资条揉成一小团,扔进了垃圾桶。
袁雅竹那天说他们订婚的日子是本月二十号,就是后天了,他一定很忙,也一定很幸福吧?
可是为什么不难过呢?是爱得不深,还是已经麻木?或者一切都只是错觉?原本他不过是自己生命的一个过客,她的人生轨道根本就不是他要的方向,因为新鲜因为好玩或者因为叛逆,他与她同行了一程,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他们原本就是两个轨道的人,谁也不能进入谁的轨道,而另一个与他在同一轨道的人正苦苦守望着他,所以他必须离开她的轨道,回到自己的轨道——与另一个人相同的轨道。
好吧。过客。
再见!过客!
柳云夕长长地吐了口气,仿佛要把郁结于心的所有不良情绪都吐出来。一切都是个美丽虚幻的梦,梦醒了就结束了。所以,回到现实,努力工作吧。还有两个多月就彻底解放了,这两个多月,一定要调整好状态,不能像之前一样,总让情绪控制自己,做情绪的奴隶。
李梦冉真是太了解柳云夕了。她上一次就预言柳云夕不会吵不会闹,甚至连解释都不需要,只会把自己包裹,让自己生活在真空里,让工作把自己填满。
柳云夕真的是这样,当乔以安就要订婚的喜讯传遍校园的时候,所有老师都惊讶于她的平静。她按时上下班,按时到饭堂吃饭,按时出席各种会议,总之,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该看到她,她都在,平静地从容地在人群中,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这让乔以安多少有些欣慰。云夕,你一定要好好的!
十一月二十号晚上,光华在二楼餐厅大宴教职工,庆祝乔以安与袁香竹订婚。据说白天他们在绍兴老家的仪式十分浓重,这是下午王书敏在办公室广播的。
乔以安西装革履,容光焕发,袁香竹一袭大红修身旗袍,公主发型,典雅高贵。
宴席在袁雅竹兴奋激动的致辞结束后开席了。
柳云夕和韦舒、俞维,还有宋小玥、段子丰、王书敏等十位老师共坐一桌。从入席到开席,韦舒总是不停地看着柳云夕,怕她状态不对,可柳云夕根本就没事,大口吃菜大口喝饮料,表现得极为享受愉悦。
韦舒到这一刻,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又为自己之前极力鼓动柳云夕,今晚约上俞维去“湘楚人家”,想以此避开这个宴会感到可笑。真是杞人忧天。
袁雅竹过来向老师们敬酒了,乔以安和袁香竹紧随其后。
柳云夕端起饮料,和其他老师一起站起来,微笑着与袁雅竹碰杯。碰完杯刚落座,王书敏突然问:“柳老师,糖甜吗?”眼睛落在柳云夕面前拆开的糖果包上,柳云夕怔了一瞬,马上抓起一颗递过去:“很甜,你尝尝。”
“吃好,吃好啊。”袁雅竹乐呵呵地到下一桌去了。
就在他们旁边敬酒的乔以安手上的酒杯朝向众人,眼睛却看向柳云夕这桌,当王书敏问她话时,他轻蹙了一下眉头,随后就担心地看着柳云夕,见柳云夕不但不显尴尬,还微笑从容,落落大方,才收回目光应付眼前的酒局。
老师们纷纷起立,高举酒杯,大声祝福,气氛热烈祥和,袁香竹脸上的笑容就没收过,一直灿灿地绽放。
眼看就要到柳云夕这桌了,韦舒不知怎么又条件反射般看向柳云夕,正迎上她怯乱的央求的目光,不等她开口,柳云夕说话了:“韦舒,陪我去洗手间吧。”“嗯,走吧。”韦舒体贴地站起来,挽起她就走。
她俩刚起身,乔以安就注意到了。一双眼睛不自觉地跟了上去,见她俩径直走向出口,眉头不觉蹙了起来。柳云夕明显有些凌乱,跟走在云端一样,飘忽不定。难道她喝酒了?心不由得抽了一下。傻瓜,你怎么能喝酒?
柳云夕并没喝酒,之所以踉跄飘忽,是因为她眼里满含泪水,根本看不清路面,只能被韦舒搀着,机械地迈脚。
一出那扇门,柳云夕的泪就大颗大颗地落,怎么也停不下来。韦舒悲悲戚戚地看着她,跟着落泪,不知如何是好。
“云夕姐姐,别哭了,有人过来了,我们不能在这里,走吧,去小花园。”韦舒搀起她拐下楼梯。
可是,小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乔以安的影子,她如何能够冷静,能够平复?
“韦舒,去操场吧。”下楼后,柳云夕轻语,眼睛却痴痴地看着小花园的方向。
“嗯,好吧,去操场。”韦舒乖顺地依着她,朝操场走去。
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围墙外街边的路灯昏黄惨淡,右侧小区内从窗户或阳台透出的光也因为距离失去了亮泽,哑哑的光无精打采地射过来,把操场周围的树木拉得长长短短,有风吹过时,那长长短短的影子便任意变形,忽胖忽瘦,忽圆忽方,忽而聚成一团,又猛地舒展放大。
“云夕姐姐,我们去主席台上坐坐吧。”韦舒小心地说。
“不用了,韦舒,你很冷吧,我们回去。”柳云夕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与刚才判若两人。
“我不冷,云夕姐姐,你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场就好了。哭是宣泄的最佳方式,我经常这样。”韦舒把手抽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纸巾有的是,能装几公升眼泪。”
柳云夕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居然还有这种安慰人的人,方法也真独特,取个名字才行。
“你这叫‘催泪安慰法’,可以申请专利了。”柳云夕笑着说。
“笑了,云夕姐姐,你笑了。”韦舒高兴得跳起来,然后定定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笑着多好!再苦也要笑着!”
是啊,再苦也要笑着!日子终是要过,苦着脸是一天,笑呵呵也是一天,生活不会因为你的情绪发生任何变化,那就以最好的姿态迎接生活吧!
七十九()
光华男神乔以安与袁校长妹妹袁雅竹订婚的事情,经过昨晚的宴席之后既成事实。什么“男神”“玉女”,什么乔以安移情,柳云夕劈腿,都自觉地封进了人们的脑海,连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点资格都没有了,人们彻底忘了曾经让自己兴奋快乐的人和事,一头扎进紧凑的工作与一成不变的生活中。
柳云夕呢?
喜怒哀乐从不掩饰的她也学会了冷静,懂得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