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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魔王根本不想征服大陆呢?或许他只想在宫殿里睡觉呢?孤独地永生已经很没意思了,何必还要费尽力气斗争?
徐冉不乐意了:“你这个想法很危险,难道人类存亡全看魔王心情?!”
“当然不是。题目条件是理想状态,现实中,圣人可以移山填海,但会牵动天地气运,为了顾忌天道,他们不能妄动。魔王作为世间最强者,受到的限制只会更多。说不定他走出宫殿就被雷劫劈。这理由你能接受吗?”
徐冉恍然大悟:“靠谱靠谱。”
程千仞:我编的啊老哥。
今天程千仞请朋友来家吃饭,有事商量。
顾公子提着菜来的,青青绿绿,好不鲜嫩。还主动进厨房打下手,递刀洗菜端盘子,出奇地勤快。
林渡之低着头,默默吃他夹的菜。
酒足饭饱,明月初升。
徐冉突然想起那些卷子,不是她好学,而是好奇,受不了话说一半:“胡副院长的批语,到底什么意思?”
程千仞翻出顾雪绛的卷册,念道:“世间皆乐,苦自心生,德怨两忘,恩仇俱泯。”
“先生这是劝我舍弃过往仇怨,享受眼前喜乐。难为他一片苦心但他不是我,凭什么替我说原谅?”顾二瘫在摇椅上遥望明月,吞吐烟雾,笑道:“世上很多人不记仇,只是明知无能为力,放过自己罢了。”
程千仞知他执念已深,并不多劝:“那原下索的如何解?‘侠义交友,纯心作人,去伪存真。’”
顾雪绛反复琢磨几遍,问林渡之:“不像赞许,倒像告诫,你觉得呢?”
林渡之蹙眉思考,丝毫不显白日里哭过一场:“此人因棋成名,有三场对弈棋谱广为流传,我也曾看过。经过这几次见面可以确定,其争胜之心,远胜原上求。”
程千仞:“争胜之心?”他本以为,原下索是北澜队伍里最温和通达之人。
林渡之:“准确来说,是杀心。”
徐冉嘀咕:“看他脾气挺好的。莫不是先生看错?”
程千仞摆摆手:“我信鹿。大家以后防备点说正事吧。”
他拿出账本摊开:“之前我在‘金堆玉砌’的盘口下注了五十两,赌我们都能进入决赛,赔率不高,只赢回二百两。加上顾二写‘闲话皇都’挣的银子,徐大收的保护费,我从前的积蓄抹去铜板零头,一共一千二百六十两。”
这本‘公帐’由学算经的程千仞打理,明细账户、支出、收入、结余都一目了然。
徐冉对积少成多没概念,听见一千就惊呆了:“一夜暴富?!从此兄弟们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
程千仞:水泊梁山,南央好汉?
他又摊开一张三尺见方的草图,示意大家来看,图上寥寥几笔,勾出街巷房屋的轮廓。
“这个三角标记,是明镜阁。我们原先商量要买的宅子在它斜对面,画了圆圈。”
文思街处于繁华地段,闹中取静。除了明镜阁,还有十余座风雅小院,若是熟客,夜间轻叩院门,会有丫鬟提灯迎接,出几个对联诗文,作答后付了夜度资,便能进门见‘小姐’。
再风雅隐蔽的娼馆也是娼馆,自从这条街成为花街柳巷,寻常人家顾忌门楣声誉,陆续搬迁。程千仞相中的宅子就是座废弃已久的荒宅,三进三出二十八房,已归属州府田户所,估价一千两。在寸土寸金的南央城,算是极便宜了。
从前教养逐流,他绝不会考虑这里,但是现在,他和朋友都不在意什么名声。
“根据掮客的消息,这座宅院旁边三户都可以考虑。东边这家搬走时,房契地契押在城南典当行,是死当,当铺掌柜说五百两转手;还有这一家,开价四百两,也不算贵我的意思是,不如将旁边三户一并买下,所有院墙打通,合为一座大宅。”
“整体翻新重建、置办家具、铺设阵法算作一千五百两,这是粗估,得再挣两千五百两,才算稳妥。”
“如果我们都能进入前二十,会有一千二百两。顾二的册子惹麻烦,别写了,靠赌坊进账吧。决赛抽签之后,想办法把赔率拉高,不如放出消息,说我被傅克己重伤,一时半会好不了,有弃权打算,然后我再押自己”
“啪嗒啪嗒。”
气氛沉默。只有程千仞打算盘和说话声。
徐冉缓过神,指着草图:“你要买下半条文思街?!”
林顾二人也被他反常的大手笔震住。
程千仞定睛一看,还真是。
他摸摸鼻子:“这这是个意外,文思街挺小啊,不如改叫文思巷。”
****
秋风萧瑟时节,并非每个人都有南渊四傻的好心情。
前线战报从朝光城传来南央,半个时辰后,胡易知在藏书楼迎来一位访客。
少女着盛装,簪凤钗,极为端庄郑重。
微服夜游、出席双院斗法开幕,甚至开恩典请众多百姓入院观礼,她自北方南下,做的每一件事,都彰显着皇族的存在感。即使此地是天高皇帝远的南央城。
胡易知明白她真正的来意,却只不动声色地等,直到今天,温乐坐在他面前。
“殿下,不如我们直接一点。你为哪位皇子而来?”
当今圣上有四位皇子,两位公主。温乐最年幼,所有人看着她长大,顺理成章地给予万千宠爱。胡易知也很想知道,涉及权力,这位小公主会选择谁。
“皇姐托我问候先生。我只为她而来。”
胡易知叙旧一般问道:“许久不见,长公主可好?”
得到答复,他轻轻点头,下一句就令温乐变色:“长公主想做女帝?”
“绝没有!皇姐曾说,无论父皇立谁为太子,她都会尽心辅佐。”
安国公主是皇帝第一个孩子,提起她,人们最先想到贯通大陆南北的‘安国大运河’。东征之战后,王朝将星凋零,她驻守白雪关十年,展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执掌东境一半兵权。
“南渊不问朝堂事,殿下不知?”
“今时不同往日,东境战事频发,王朝再经不起党争内耗。”
“想要稳定,何不等首辅远行归来?”
温乐沉默片刻,轻声道:“如果大人不回来了呢?父皇曾南征北战,开疆拓土,也赢不过时间。何况是比他年长的大人。我以为,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一人之身。”
“我的眼界与能力只在末流,皇姐却不同。”
她开始分析朝局,越说越镇定。胡易知垂眸饮茶,好似认真倾听,眼神却有些飘忽。
末了温乐说道:“不管皇姐作何决定,我都相信她的眼光。希望先生与南渊,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给予她某些帮助,以定大局。”
胡易知放下茶盏:“建安楼的灵犀花好看吗?”
温乐一怔:“很好。”却不知对方为何这时提起。
胡易知笑了:“圣上喜爱你,每个人都喜爱你。这场战争,无论是谁赢得最后胜利,都会继续为你栽花护木。你只需站在楼中赏花,何必去问楼外风雨?”
“如今南渊之处境,恰与殿下相同。”
温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脸色微白。南北两院培养着全大陆最顶尖的人才,底蕴深厚,乃国之重器,权力更迭无法动摇它们的地位。抵抗魔族时,学院尽心尽力,不代表南渊关心掌权者姓什么。
“您身下这把椅子,安山王也坐过。他的亲兵要从琅州封地进入皇都,必经南央城。而南央护城阵法的中枢,就埋在这座楼里。很多年前,他就来找过我。那时我没有选择他,今日也不会许诺你。”
温乐怔然,不知该遗憾,还是该松一口气。
却听对方问道:“恕我冒昧,殿下来南渊,真的是长公主授意吗?”
她呼吸一窒。
“安国人在东境白雪关,你却南北奔走,为她四处游说结党。”
胡易知叹气:“你不是支持她的选择,是想逼她做选择啊。”
温乐霍然站起,身形颤抖。
胡易知送走客人,院判自屏风后显出身形。
“你啊,就会把累活儿推给我。”
楚岚川为他重新泡茶:“比安山王好对付。”
胡易知笑道:“到底是小孩子,沉不住气。胆子倒很大,竟然揣测首辅的心意。”
他们站在窗边吹风。
天光渐暗,夜色降临,明月浮出云海,垂照大地。
楚岚川做了很多年院判,着黑衣佩腰刀,气势冷厉。
“你今天说的,楼中赏花,不见风雨。我不同意。”
藏书楼很高,云雾缭绕。俯仰之间,九天明月触手可及,地上万家灯火却好像一副渺远画卷。
“你可以站在高处,但不要忘记南渊仍在人间。乱世之中,谁能独善其身。”
“正因为南渊在人间!”
素来温和的书生拂袖转身,夜风盈满袖袍。
“它和北澜不一样,不侍皇权,忠于真理,除非明日大陆沉没,星辰坠落,否则我们永不选择。这才是南渊千秋万代的根基!”
“不说也罢,何必动气。走吧。”
胡副院长自知失仪,轻揉眉心:“抱歉,我一个人静静。”
院判:“打牌去吗?”
“”
“打不打?”
“走。”
****
送走朋友,程千仞收拾桌椅,打扫院子。将画有新宅标记的草图收好。真元在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发觉伤势已经痊愈,真元甚至比以往更凝练。
“我果然皮糙肉厚。”
挨过宋觉非的鞭子都没死,这样一想,傅克己的剑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开始打坐冥想。不知为何,今夜没有再睡着,更没有梦到逐流。
第二日抱剑出门,气息微乱。破晓时分,街巷行人稀少,一路无事。程千仞便没有在意。谁知入学院后惹出麻烦,他周身威压越来越不受控制,遇到的人都慌忙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