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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前没有师父引导,全靠自己探索,现在像对着学霸笔记温故知新,自认是难得的际遇。
直到两位澹山弟子来后山小院寻他,程千仞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时间流逝。距离下月初三开山大典,只剩十天了。
怀清:“山主,本不该打扰您,但是我们重要消息要告诉您。”
怀明小声补充道:“坏消息。”
程千仞看他们表情,想了想:“魔族大军开始攻打白雪关了?”
“山主料事如神!”
程千仞曾深入魔军营地,刺杀一位魔将,那时白雪关外已有十万魔族大军,各部落还在源源不断的集结。
出于自古以来的仇恨、恐惧,世人皆知魔族丑恶,却很少了解他们的习性、文化、语言。除了长期与之作战的镇东军,只有少数人族修行强者,会主动接触,并尝试杀死他们。
程千仞孤身潜入雪域数月,观察魔族各部动向,隐约猜到一种可能,大魔王苏醒了。
雪域最高处有一座华丽宫殿,里面沉睡的不是美人,而是魔王。
世间最强者,天空下永生不死的生命存在,魔族的精神信仰。
他多次出现在人族史书中,传说故事里,却只有一个浓重阴影,神秘而可怕。
程千仞:“我们有多少人在白雪关战场?”
怀清:“一千二百余人,都是烟山精锐。傅山主请您去云顶大殿议事。”
程千仞还未出门,傅克己先找来,挥退两位弟子,开门见山地说:“第二个坏消息。”
程千仞:“这么急,比魔族可能攻破白雪关更坏?”
傅克己:“青州刺史被杀,原家打出反旗,自立为王。西南战场的神武军腹背受敌。原下索发传讯符给邱北,希望邱北去青州。邱北说,原家已与安山王达成协议,若大业可成,平分天下。”
程千仞怔了片刻,隐隐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在南渊时,原下索交游广阔,曾对他拉拢示好。他深知此人野心谋略非同一般,原家在青州积粮、接纳流民、豢养私兵,更不是一日之功。
徐冉在白雪关,顾雪绛在西南战场。
他在剑阁。
魔族来势汹汹,为了保存镇东军主力,在地理位置更好、防御体系更坚固的朝光城展开反击,白雪关很可能被战略性放弃。守卫皇都的禁卫军不能动,各地守军战力低弱,即使从中抽出兵力增援,也需要时间。
这种情况下,顾雪绛之前的胜利几乎没有意义。
百胜不足扭转乾坤,竟到了如此地步。
程千仞想过很多事,却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突破。”
在鸡鸣声声的篱笆小院中,语气平静而肯定。
傅克己摇头:“太冒险。”
他知道程千仞想做什么,开山大典之前,十日之内突破,号令天下宗门。
“你还需要半年。”
程千仞:“我没有半年。”
半年之后,剑阁凉了,他和朋友也凉了。
傅克己沉默片刻:“你突破大乘之后,战力可与圣人相当?”
程千仞耸肩:“我不知道,我试试呗。”
傅克己似乎有点生气:“你们这种天才,总是盲目自信。”
程千仞惊异:“啊!?”
傅克己:“当年在皇都,数花间雪绛天资最佳,进境最快,现在他未必能胜我。少年天才固然潇洒,可世间天才太少,多是像我这般的普通人”
“但我一直在修自己的道,心意执着,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大器晚成。”
傅克己的长句把程千仞震懵了。
他缓了缓:“老傅,你这话给我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出去说。我怕‘普通人’想不开,投缳自尽横剑自刎。拜托你救人一命吧。”
傅克己面无表情转身就走。他试图以自身为例,劝程千仞稳扎稳打,不要冒进,显然是失败了。
程千仞还不过瘾,追出院门怼他:“当年南渊演武场,谁把我打得像狗一样,这也叫大器晚成?!你回来!”
傅克己一人去云顶大殿见众长老,他知道比起议事,程千仞更需要时间思考突破。
程千仞继续读秋暝札记,却只清净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辰时,山雾迷蒙,两位澹山弟子又来了。
“好消息!”怀清激动道:“终于有一个好消息。我们收到朝辞宫的拜山帖,三日后,首辅亲至澹山玉虚观求签。您准备一下?”
历代帝王遇大事,必要来玉虚观解签,比如圣上东征之前。这个节骨眼上,意味着朝廷依然承认剑阁第一宗门的地位,与宗门结盟,从剑阁而始。怀清自认只能想到这么多,总之是好事。
“这是坏消息。”程千仞道,“我对解签算卦一窍不通。”
“您太谦虚了。”怀清明显不信:“胡易知先生的推演术臻至化境,天下闻名,我听说您在南渊学院时,曾随他学习。”
假的,都是假的,我跟胡易知三观不合,他的本事一点没学到手。
“谬传而已。”程千仞心绪不宁,抱臂走来走去:“非要山主解签?这个山主给你当吧!”
青州反王、魔族大军都没有让他惶惑焦虑,朝歌阙做到了。厉害。
怀清恳切道:“您不要说笑,我们都等着您,撑起剑阁的明天呢。”
程千仞:“”
我只能撑死剑阁的明天。
第93章()
出了这种糟心事;程千仞一时间没心思回去读书,便请澹山弟子摆下剑阵,验证近日心得。
受召集的弟子很兴奋。毕竟这是程山主继任后;除了让大家尽快吃鸡外,下达的第一个正式命令。
他们从四面八方涌入澹山后山,不多时便在山坡草地列阵整齐;衣袂临风;远望像一片白色海洋。
怀清怀明入阵,站在某个特定位置。
怀清:“傅山主带去慈恩寺的,是最精简的三十人剑阵,您已见过;现在这是百人大阵。”
程千仞看着一张张稍显陌生、神情激动的面庞,朗声道:“辛苦大家了,开始罢。”
铮然一声;百余柄剑同时出鞘;雪亮剑光割裂晨雾。
阵型瞬息万变;如瀚海波涛起伏。
请阵不是为了看;程千仞拔剑;飞身没入惊涛骇浪中。
巨大压力扑面而来,劲气激荡,剑影纷繁。
这些弟子修为远不如他,却配合默契;从四面八方交替进攻;迫使他以快剑应对。
但他每秒刺出的每一剑;伤害都由十余人、甚至几十人共同承担化解,剑势便似泥牛入海,龙游浅滩,施展不开。
程千仞在阵中游走,尽力观察每位弟子的剑路,越看越觉精妙。
他四海游历时,见过闯过许多大阵,组成阵法的人修练同种功法,乍一瞧十分整齐。但不管练得再好,修为总有强弱之分,他能瞬间找出最弱一点攻击突破,使对方阵型溃不成军。
澹山剑阵不一样。弟子们平时修习不同剑诀,各有擅长,却用特殊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像最精密的榫卯结构,行动间天衣无缝,气息圆融,浑然一体。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君子和而不同’。他只身转战,忽想起秋暝札记中,这般讲述澹山剑阵的真义。
原来如此。
如果能扩大规模,稍加改变,或许可以用于战场,这件事还需跟老傅商量
“收阵!”
喝令如雷,傅克己不知何时到了,身后跟着两位剑阁长老。
百余人同时有序退散,步伐不乱,收放自如。
众弟子让出通路,一齐行礼,傅克己大步行来。
程千仞拍拍身上草屑尘土,收剑回鞘,随意地招呼他:“来了啊。”
傅克己皱眉打量四周,程千仞以一敌百,僵持一个时辰,不曾受伤,也未伤人。倒显得自己多虑了。
程千仞与他打过招呼,又点出几十个弟子,逐个说话,那些弟子神色激动,频频点头。
等过半个时辰,众弟子行礼告退,傅克己问道:“你在指导他们?”
“我没练过剑阁剑法,不算指导,互相交流吧。”读了秋暝真人关于各种剑诀的感悟,程千仞自认获益匪浅。
傅克己沉默片刻:“你真是个好山主。”
程千仞:“我真不是。”
第二次了,魔咒一样的评价。可怕。
他转向那两位长老:“又出什么事了?”
“今早山门外来了三百余人,自称是南渊学子。我将人暂时安置在紫霄宫。但他们想见您。”
临近开山大典和解签日,剑阁上下忙得应接不暇。傅克己知晓程千仞有意突破,一般的事不打扰他。怀清,怀明治理澹山经验丰富,安排井井有条,未出什么差错。但正值多事之秋,总有些事要程千仞亲自决断。
比如投奔他的南渊学子。
院长远行的第二年,世道乱起来,南渊不等各方拉拢游说,便宣布停课闭院,学生们提前毕业,各奔前程。
那些青年才俊、天之骄子,告别书桌纸笔,带着闯荡天下的野心,投身军部朝廷,宗门世家,甚至反王叛军旗下。
只剩教习先生、执事、督查队、以及极少数不愿离开的学生留在院中,受学院庇护。程千仞曾在文思街花楼上,对顾雪绛说南渊中立的位置很好,退,安居一隅,进,天下大有可为。
也有一些学生不满意这种自由,认为胡易知副院长‘不做选择、永远中立’的态度使学院‘落魄’。如果程院长还在,以他的决断和魄力,将南渊的力量凝聚在一起,共创伟业,必然青史留名。
程千仞对这些情况不甚了解:“那我现在去,走吧。”
路上他还与傅克己商量了澹山剑阵和玉虚观解签的事。
紫霄宫未到,先听见争执声。
“已报知山主,还请诸位再等等。”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通传,我们见自己院长,凭什么让我们等?!”
原是南渊学生久等失去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