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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柏下意识勾唇欲笑; 张扬的剑眉横入鬓角; 漆黑的眸子像落了星子; 他常常不着调,不好好看人,但偶尔凝起目光落在人身上时,又有种格外的专注和深情。
被他这么看着,千梵的脸上划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他将目光错开,望着地上烛光的影子,“好……你若非要去查,贫僧不拦施主,但帝都危机四伏,不比洛安,施主出行切记小心。此案……贫僧会向陛下劝谏,重新定夺主审官。”
图柏本想让他最好劝一劝皇帝,将杜云放出来,让他们来追查,但转念一想,千梵非官非臣,本就不好参与此事,说出来也太为难他了,只好将想法按捺回去,“快吃吧。”
“嗯。”千梵手指摩擦佛珠,低头默默喝完了米粥。
夜渐向晚,他本欲离开,刚走到门边就被拦住了,被身后的动静止住了脚步。
图柏也不过去抱住他拽住他,只是从床上抱下来一床被褥径自铺到地上,“夜深了,别走了,凑合一下就行了。”
说完翻身坐到被子上,表情淡淡扬起头。
千梵的手还放在门把上,回头看一眼那人,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几分‘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的意思。
他的手指叩着门扉,垂下眼,手背绷起苍白的青筋,最后,一点点蜷起手指,留了下来。
往日里,千梵都极愿待在他身边,但今夜所发生的事严重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他的血在沸腾,喉咙在发干,全身上下的知觉都跑到了他的双手,他的唇上。
他的手『摸』过那身坚实柔韧的肌肉,他的唇品尝过他温热殷红的舌尖。
当时脑中的空白现在似乎全部逃了回来,这人的温度,这人的柔软,这人的劲瘦,这人的一切都在千梵眼前晃『荡』,让他烦躁不安,甚至清心寡淡多年的欲望隐隐有了躁动,让他小腹绷紧,血冲而下。
他都不敢再去看这倜傥的年轻人一眼。
但他又不想拒绝图柏,只好点头答应。
夜『色』如水温柔,月华映在窗上,斑斓树影随风晃动。
是风动,还是树动?
他一夜无眠。
是心动。
千梵侧身看着床下熟睡的人,闭上眼,默念了一夜的清心诀。
翌日,天刚亮,千梵未等图柏醒来便结束了早课,负手站在窗边,远眺咏怀江上的薄雾袅袅,初阳升起。
“风景不错。”图柏走到他身后,随手抓了两下头发,懒散斜倚到一旁,还未彻底清醒的眸子半睁不睁,从薄薄的眼皮下『射』出两道精光,刀削似的从千梵身上刮过,似乎想从他身上寻觅出一丝昨夜的踪迹,“醒的这么早,昨夜没睡好?”
千梵仅是看了他一眼,就像是被火烧着了般匆匆收回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又转过头,却不看他,伸手拉住图柏胸前胡『乱』敞开的领口,帮他系好,“施主……施主好好穿衣,会着凉。”
图柏撇了下唇角,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腕在自己胸前翻飞,低声说,“在别人面前我不这样的。”
那双骨节匀称的手指一顿,千梵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神经都朝双手涌去,指尖『摸』到柔软的对襟,不小心一颤,碰到了一片细滑的肌理。
千梵几乎瞬间退到了房间的另一边,双手合十,低眉敛目,胸口上下起伏,“我……阿弥陀佛,贫僧先行离开了。”他转过身,停了一下,“施主记得昨夜的话,行事……行事切勿小心。”
说罢转身,背影近乎仓皇的离开了房间。
屋里安静了会儿,一阵阵清爽的晨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图柏墨发散『乱』披在双肩,他环胸靠墙看着紧闭的屋门,勾唇摇了摇头,叹口气。
他忍不住去触碰他,也想被他碰触。
他握住空『荡』的手,从怀里『摸』出莫忘书,翻开,凝眉在上面添了几笔。
晨上的风顺着呼吸灌进肺里,千梵狂奔着停在了皇宫前杳无人烟的一棵古松树下,闭上眼,拼命深吸几口凉气,这才让心底的蠢蠢欲动蛰伏了回去。
他双手合十不断默念禅经,闭上的眼前却一幕一幕回放青年劲瘦的腰身,蜜『色』的肌肤,深邃的瞳仁,削薄的嘴唇……
俊美的眉间聚起了难耐的痛楚。
薄雾散去,艳阳出升,斑斓的日光从树影间洒了一地,树下的人青衣曳地,良久驻足,直到薄汗从额角滚落,千梵这才恍然回神,发现掌心已满是掐痕。
他低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用广袖掩住,抬脚往皇宫走去。
帝都的王城红墙飞檐,满宫尊贵。
千梵换了僧衣,跟随带路的公公来到了礼佛堂。
“陛下等您许久了。”
“好。”
千梵撩起衣摆,迈进大殿。
殿内佛烟缭绕,大荆国皇帝身披裟衣,手握经书,看见他,忙走上前,“禅师来的正好,朕正有一段经文不明白,特此赐教。”
大荆国皇帝痴『迷』佛法,常邀僧人来宫中讲经,自从千梵入宫之后,皇帝便对他极为推崇,奉为座上宾,以大礼相待。
千梵接过经书,低声向他讲解。
大理寺的客房昏暗『潮』湿,门口还有禁军严格看守,杜云住了两天后终于承认自己被关小黑屋了。
他趴在门口,从缝隙里使劲往外面看,“哎,大哥,还没开饭啊?”
守门禁军目光冰冷,眼角抽搐,心里怒骂这个奇葩,来这里的人要么是贪污犯罪的高官贵人,哭喊着陛下饶命,要么是犯事的王孙子弟一个比一个目中无人,狂傲蛮横。唯有杜云,每天神神叨叨趴在门缝跟禁军守卫说咸扯淡,东拉西扯,饭吃的比谁都积极高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住牢来着。
“兄弟月俸多少啊?娶媳『妇』没?本大人看你年纪不小了,长的还挺俊,洛安城的小娘子也好看着呢,等本官出去给你说个媒啊。”杜云上辈子估计是话痨托生,上下嘴唇一碰就是一出戏,他说完,守门的禁军没吭声,一旁传来了一声冷笑。
张定城站在不远处,鄙夷从脸上的皱纹里一条一条蔓延出来,“杜大人倒是心宽体胖。”
看见他,杜云从门缝里眨了眨眼,“还成,人总要往前看。张大人,初次见面,没必要这样吧。”
张定城微微一笑,“老夫对杜大人印象颇深,陛下亲笔御赐的状元郎……”
杜云笑着没说话,等候他接上下一句。
“如今也沦为这等下场。”
杜云脸上的笑容骤失,“张大人,为官者需言语谨慎,本官什么下场,怕不是张大人几句言词就能定下的。”
张定城隔着一扇门窗轻蔑看着他,“事已至此,宸枫尸骨未寒,杜大人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给我解释的机会了吗,你一句话都没问过我,怎知道我没什么可解释的?”
到了现在,杜云看出来了,张定城是将高宸枫的死要赖在他身上了,金龟子婿猝死异乡,证据全无,女儿守寡,外孙丧父,逮谁咬谁也是人之常情,但作为被咬的那位,杜云的心情自然不能很愉快,他也是蛮冤枉的。
“好,那本官就给你解释的机会。”张定城道,“宸枫失踪的那夜,杜大人就住在隔壁,为何没有听见动静?”
因为他烂醉如泥。杜云心想,骂了几句喝酒误事,以后他再也不喝了……唔,不喝那么多了。
“我当日曾在书信中写过,高大人不见踪迹,其一可能是被江湖杀手掳走杀害的,他们行踪诡秘,来去如风,若想在普通人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人,岂不是很容易。其二,最大的可能是他自己走出去的,虽然为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显然最后趁了凶手的意思。”
张定城大概知道他是要这么说,冷笑一声,“江湖杀手?杜大人提供的证物里那两张宸枫的买命书来源不明,如何证明宸枫招惹的就是江湖中人?宸枫寒窗苦读,一介书生,如今又身为朝廷官员,何至于与江湖中人扯上干系?你说的其二更是笑话,宸枫从未来过洛安,人生地不熟,你觉得他会为了什么三更半夜出去?简直荒诞。”
“这就需要张大人来调查了。”杜云瞥了瞥唇。
“呵,既然说到这里,老夫就再问问杜大人,你所谓的‘买命书’到底从何处来?”
杜云有些微恼,对于他毫无逻辑的追问不耐烦,加快了语速,“那是因为凶手不止向一个暗杀组织投下买命书。我们在发现高大人不见时,恰好在房中捉住了随后赶来的杀手,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证物。”
张定城一笑,脸上的皱纹叠起,从眼角流『露』出捕捉猎物的得意,他慢条斯理的整了整领口,抚着腰间的鹤像绣纹,“杜大人,老夫问的是另一张‘买命书’从何而来。”
他说完,杜云脸上的表情消失殆尽,只余下一片空白。
第二张买命书出自图柏。
若他说出来,岂不是供出了那只畜生的身份,将他也拽下泥潭。
杜云悔不当初,书写奏折和讣告时他已注意到此物,当时就怕若有人问起第二张买命书的来源难以解释,本有心想隐瞒,但奈何当时方公公正在身边,亲眼看着他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就是他想瞒都瞒不住,只好如实禀告,写进了奏折里。
自诩能言善辩的杜云沉默了,张定城以为正中下怀,继续『逼』问,“杜大人,这东西哪里来的?不会真和云公公所说的那样,是杜大人认识的一位江湖友人提供的吧,杜大人和江湖刺客走的这么近,又将宸枫的死推脱到江湖人的身上,这难免不让老夫多想。”
杜云,“高大人的死与本官无关,本官与他无冤无仇,没有动机。”
张定城达到了意图,抖了抖袖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没人说宸枫之死是杜大人所为。”
窄窄的门缝将外面的人拉的细长,摒除其他干扰的景物,出现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