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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在腰间的剑还差半寸都能削掉这人的脑袋,却偏偏被他正经的样子生生打住了,解羽闲上涌的气血卡在胸口,要吐也吐不痛快,只好甩给杜云一张快要便秘的臭脸,“大人若是信不过,自己去。”
说完转身就走,杜云颠颠跟在他后面,“信得过,太信得过了。”
图柏一出城便将马儿栓到路旁,小心环顾一周,四下寂静,他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千梵的红玉印信取出来『摸』了『摸』,“乖乖等我。”说着,闭上了眼。
一阵莹绿的雾从他身上蔓延,脚下刚没马蹄的野草无风摇晃起来,拴在一旁的马儿不安的打了个响鼻,就在这时,一股风从咆哮着忽然出现,像一只巨大的妖怪,张开光怪陆离的嘴将图柏一口吞了下去,他顷刻之间化作风刃,消失在了帝都城外。
他并不会腾云驾雾,只好消耗大量灵力招来风刃将他带走,就在图柏离开没多久,仍旧妖气弥漫的城郊外一人从虚空缓缓走了出来,灰『色』袍角风尘仆仆,他伸出手贴在马的鬃『毛』上温柔的抚『摸』,手背瘦骨嶙峋,能清楚的看见青筋在苍白的肌肤下流动,凸起的腕骨带着一根褪了颜『色』的红绳,绳子下面有一块光滑发白的骨头。
马儿扭过头,用水润的大眼瞅他。
那人低低一笑,轻声说,“你竟然回来了,呵,你回来了。”下一秒,他手下的马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马头喷出一口鲜血,头骨断裂,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
血水飞溅,有一滴落在那人骨头手绳上,他眉间猛地拧起,用拇指专注近乎深情的抹掉了,“嘘,他来了。”
洛安城,聆仙楼,高台红廊,十里软香。虎皮浪水纹的小鼓发出一串清脆急促的声音,像夜里失火更夫的锣鼓,又像河畔边上渡船的渔夫用鱼竿一声一声敲着船帮,催促游子离开。
秦初新站在红帐之中,手里捏着两根细小的棍子,轻轻敲在漆红洒金箔的小鼓身上,牛皮鼓面咚的一声,颤抖,波纹『荡』开,就像那年她站在河畔旁,眼睁睁看客船离开,在江面划开涟漪。
她的眼里满是雾气,声音却平的似水,缠绵悱恻的小曲从她口中飘出,飞过屋檐廊角,落在那一日从帝都来的达官权贵昂贵的袍子上,从此落叶归根,再不离去。
“昨日云髻青牡丹,桃花又红人不归,你说相思赋予谁,你说相思它赋予谁……”
一支利箭噗嗤穿透旖旎的红纱暖帐,箭梢发出刺耳嗡鸣,直『逼』女子单薄的胸膛。
第41章 相思毒(十五)()
就在利刃破风『射』来的瞬间; 一阵诡异磅礴的大风骤然出现,风刃噙上箭哨,发出一串金属搅碎的声音。
秦初新闭着眼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察觉异样; 再睁开时; 那根利箭在她眼前化作粉末扬进风中,聆仙阁七零八落,桌椅『乱』飞; 尖叫和呐喊接二连三在耳边炸开。
她惊讶的站在风中; 衣裙翻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风如锁拷将她带离了原地。
再睁开眼时,身下是颠簸疾行的马车; 车帘飘起; 外面一片荒郊野地; 远处青『色』山脉连绵起伏; 不知通向何处。
她坐在车里勉强抓住车壁; 维持身形; 迟疑问,“你是……张府的人?”
车夫头戴斗笠,一头墨发随风飞扬,低沉的声音从风中传出; “初娘; 原来真的是你。”
秦初新一怔; 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脸上一时悲喜交加,神情几回变化,最后她轻轻咬住下唇,攥住车帘,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图柏一把推进了车厢。
刀背寒光在车厢惊鸿闪过,图柏拎着马鞭飞身跃上车顶,低头捏着斗笠的边缘,抬眼冷冷一笑,与追来的张府家奴打手厮杀开来。
车里颠簸不堪,秦初新发髻散『乱』,顾不上去扶,一手抓着车壁防止自己滚出马车,另一只手在腰间『摸』索一阵,取出一只绣了金边的小荷包,将它紧紧捂在胸口。
图柏虚空甩鞭,鞭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眯着眼,一只手始终扶着帽檐,另一只手将马鞭舞的似一条灵蛇,蛇头缠住一人的脚腕,猛地用力,将其中一个甩下了飞奔的马车。
“图哥哥杀人灭口的时候,你们还没生出来呢。”他从帽檐下『露』出一枚冷笑,鞭子横空直扫另一人的面门,也跟着踹了下去。
“啧,真该让千梵看看,老子帅死了。”图柏得意吹声口哨,正欲翻身跃到车辕驾车前行,忽然他耳朵一动,察觉到一丝不同,俊美的脸庞『露』出恍惚茫然的神『色』,仅仅是瞬间,他猛地睁大眼迅速回身去挡,从身后扑来的凶恶暴戾之气已经狠狠拍上了图柏的肩头。
他被拍的飞出马车,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手里马鞭飞快一甩,卷住车辕将自己带上去,一把抓住车里的秦初新,在另一波攻击到来时,抱着女人滚下了马车。
杳无人烟的官道两旁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沟壑,两人顺着陡坡往下滚去,路上荆棘丛生石块遍布,图柏伸手将女人按进怀里,天旋地转的栽进了幽深的山谷。
紧追不舍的张府家奴见此情景,对视一眼,凶神恶煞的眼里『露』出几分喜『色』,“有人助你我!”
一人站在山谷边往下看,“看来是他们命中活不了。别追了,下面是恶狼谷,他们活不了,回去禀告老爷。”说罢拉住狂躁的马,在车厢中搜寻一翻,最后不甘心的离开了。
帝都王城,肃穆的礼佛大殿里檀香烧烬,千梵去更换香烛,刚一伸手,‘嘶’了一声,香坛里的香烬下竟还有半寸残香燃着炽热的一点星火,他刚刚心不在焉,没注意竟伸到了火星上。
白皙的指腹烙上烫伤的印子,千梵低头看着,不知为何心口空落落的,莫名的窒息箍着了他的喉咙,让他心跳加快,隐隐不安。
他脸『色』发沉,终于放下手里的经书,低声道,“来人。”
寂静的大殿里悄无声息出现两个黑衣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向他行礼,“禅师。”
山月垂眼摩擦着指腹的红痕,“还没追上他?”
黑衣人道,“是。图公子一出城门便将我们的人甩开了,已经沿路去追,但不知为何,图公子好像凭空消失了。”
山月闭了下眼,清俊的眉梢凝着沉沉的忧虑。
知晓图施主胆大包天武功卓绝,但千梵就是放不下他,专门派人暗中跟着,随时出手相助,却不料这人一出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更让他担忧的是他的人在城外找到了图柏离开时骑的那匹马的尸体。
他不骑马,怎么去洛安?千梵终于领悟到了图哥哥不仅在『插』科打诨调戏撩闲上有本事,那一身俊秀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
拢在广袖中的手指蜷了起来,“再加人手,一定要寻到图施主,若他平安,暗中护送他回帝都。”
黑衣人齐声道是。
大殿外传来公公行礼的声音,捏细嗓子要千梵御前讲经,千梵应下,走到殿门前,想了想,问,“名单上的官员和张大人身旁可有暗卫盯紧?”
黑衣人,“如禅师吩咐。”
千梵颔首,“好,等候命令。”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阳光重新照进礼佛堂,大殿内佛香袅袅,空无一人。
西北风终于席卷上帝都,明晃晃的太阳还悬在天空,干冷的风已经刮的人裹上了棉衣。
王城街巷上仍旧人来人往——异国人士、西南来往的商行车队、神『色』冷厉奔走的江湖散客,裟衣道袍的僧人道士和庸忙的平头百姓,他们在街上埋头顶风前行,擦身而过,匆忙一瞥,神『色』各异,谁也不知道内里裹着的是什么鬼什么魂。
杜云从楼下酒肆殷红的旗番上收回目光,“第四天了,他还没回来。”
“杜大人,才第四天。”解羽闲摇晃着绫绢扇靠上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眼眸半掩打了个哈欠,“帝都至洛安,斥马疾行不眠休也需六日有余,更何况还需一来回。”
干冷的风顺着领口钻了进去,杜云打个寒蝉,直勾勾望着霞光日落洒满永怀江,天一冷,一只画舫游船也看不见了,“不,那是你,他不需要这么久。”
解羽闲眼一眯,“你什么意思?”扇子一合,就要敲到杜云的头上,非让他知晓自己的小暴脾气也不好惹,走过去,就见杜云眼底发沉,面上忧心忡忡,没一点和他扯贫玩笑的意思。
杜云伸手把他的扇子抓走,心烦意『乱』的打开摇了摇,外面已经是初冬,没扇几下就冻得直哆嗦,这才发现解阁主平日里随手带的折扇全然是个摆设,“我不是那意思,他不一样,总之,他不该这么久。张府现在有动静了吗?”
解羽闲心里还很憋闷,跟男人被质疑了某方面能力一样,不悦道,“无。”
“那就好,那就好。”杜云揣着手在房间里渡了两步,想起什么,快速走到床边『摸』出那只相思树下挖出来的小盒子抱进怀里,粗粝的盒面硌着他的胸口,疼痛让他安心了些,自我安慰喃喃,“就等证人了,快了快了。”
天才刚转冷,那位九天威仪的皇帝便病下了,听带路的公公说,陛下是被气的。衡州五月不雨,旱而蝗,井泉多涸,良田尽荒,朝廷下拨三百万两赈灾银仍旧没控制住灾情,饥荒疾死的百姓累月增加,皇帝心生怒火,向直属官员问责,要他们在三日之内给出解决之法。
“陛下正泛头疼,请禅师讲经静心。”公公道。
说话间已到了御书房,于他们之前从宫殿内躬身退出两名官员,带头的那个是张定城。
礼部尚书沉着脸低声和身旁的官员交谈,见千梵过来,抬头看了一眼。
这本是无意一瞥,张定城脸『色』却突然变得极为难看,浑浊的目光中挟裹着不明的深沉,阴晴不定的钉在千梵身上,像是要将他剐掉一层皮肉。
千梵眉间温润如水,一身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