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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凊还要再劝,却是一个柔软的声音飘进来:“凊儿,让我来劝劝妹妹吧。”
竹凊从榻边站起身,回头看见一脸温柔笑意的萧选W,她神色戒备,堪堪站在那里把銮铃护住。
萧选W恍若未见,径自来到榻前,见窗子敞着,便又上前把窗子关上,才不远不近地靠在窗下,仿佛殷殷关切:“天这样冷,妹妹不怕伤了身子?”
“我无妨。”銮铃坐起身,眼神无意地扫过萧选W的肚子,并不停留,微微笑句:“倒是姐姐别累着,坐吧。”
萧选W便也不再客气,来到榻前坐下,和銮铃浑无芥蒂地说话。说了片刻,径自拿走竹凊捧在手中的药碗,轻柔道:“病了就要喝药,若不然——”
她略略看了看銮铃平坦的小腹,眼中笑意愈深:“你要是病了,岂不连累了孩子?”
銮铃纵然处变不惊,此刻还是下意识用手在身前遮了一下,不知为何,萧选W那眼神,像是把她看透似的,她浑身不自在。萧选W却又皱眉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又把药碗还给竹凊,轻责:“药都冷了,喝了会难受的。快去热热。”
竹凊嘴角撇着,不肯离开。却是銮铃轻轻道:“药是冷了,去热热吧。”
“”竹凊颇不服,无奈地瞪了銮铃一眼,才把脚步踩得极响,大步离开。而萧选W本就没带丫头进来,竹凊一走,便只剩下銮铃和萧选W。
“姐姐有话但说无妨。”銮铃漫不经心翻着书页,淡淡道。
萧选W依然是满满的温柔关切,她略静了静,才低低问出一句:“铃儿,你果真怀孕了么?”
翻书的手一顿,素白纤长的手指停在那墨香飘逸的洁白纸页,几行诗句被銮铃按在指下: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仿佛被这几句诗勾去了魂魄,銮铃略一怔,下一刻,才微笑抬眸看向萧选W:“这首诗的作者,似是当代大诗人王维吧?写的不错呀——姐姐刚刚问了什么?”
萧选W并不看那诗,默然打量銮铃片刻,最后笑句:“我不懂那些诗句,只是,铃儿,你既有了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就要按时吃药,好好养着身子,莫要出了差错。”
“姐姐此话何意?”銮铃眉梢一挑,盯着萧选W,什么叫来之不易?莫非她知道什么?
萧选W站起身本来欲告辞的,见銮铃问,便又顿住脚步。她似有些为难,半响,才怜悯道:“铃儿,也许你不知道吧,你曾有过孩子,后来失去了。”
这并不是秘密了,銮铃没有答话,她只是受不了萧选W那种满怀同情的眼神。
“那次你被救活,那大夫说,你不仅没了孩子,还说——”萧选W愈发为难,还是好心地说出口:“说你今生都无法怀孕生子,当时父亲和二娘听到这话,都伤心了好一阵子,却也没有把这事告诉其他人,也不敢告诉你。”
銮铃双眸微张,直直盯着她指下那四句诗,那四句诗仿佛骤然膨胀,充溢她整个视线,充溢她整个空白的大脑,胀得胸腔里都没办法呼吸。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这首诗是什么意思?木芙蓉?红萼?寂无人?
为何寂无人?
无法怀孕生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都是早先的话了,当下你既有了孩子,便别信那些,只管好好养着,千万别再出岔子。”萧选W慢慢说完,才微微一笑,安然离开。
竹凊捧着热腾腾的药走上前,见銮铃仍目不转睛盯着那一页诗,皱眉道:“小姐别看了,快些吃药——”
她话未说完,銮铃已蓦然抬手,用力把她推开,竹凊踉跄退开一步,小心翼翼捧着的药也清脆遥远地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的药汁,碎了一地锋利细琐的瓷器。
“小姐——”
銮铃因为太用力,自己似也没有坐稳,手撑在榻上,她低低喘了口气,才沉沉道:“我要见诸葛青玉!”
诸葛青玉明明知晓她没有怀孕,为何还要她每日调养?到底要她调养什么?!
风飐也说她脉象异常,她一直以为她是借尸还魂,是穿越人的缘故,原来竟不是吗?
黄昏的时候,天上落下雪。沉闷的酝酿了两日,终于落下雪片来,密匝匝的大片大片,落在地上扑扑直响,不消片刻,便把整个长安城淹没了。
不想李蕙老缠着銮铃,李墨兮下午便抱了李蕙在书房,教李蕙写字。握着李蕙的小手还没写几个,便听到了下雪声。李蕙的耳朵极是灵敏,推开窗子一看,将将看到雪光,便兴奋地尖叫,一把把笔丢开,再不肯老老实实站在椅子上了。
“打雪仗!!!”李蕙扯着李墨兮走出书房。李墨兮摇头:“不可,美美这几日身子不适。”
李蕙烦躁地皱鼻子,埋怨道:“这小弟弟究竟何时出来呀?他出来之后,要让美美再生个小弟弟来气气他!不让美美抱他,不让美美陪他玩儿”
李蕙径自数落着,李墨兮却没有出声。直直到了澄心池边上,一抬眼惊鸿苑就在面前,才喃喃微笑句:“不会有小弟弟了,只有你一个。”
疏影殿中落雪纷纷,满院子宁谧,只是扑簌的落雪,间或有丫头们轻手轻脚的踏雪声,“咯吱”“咯吱”的微响,却总能在天地间传的很远很远。
“美美!”李蕙的尖叫,打破了一片的宁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惊飞了几只栖在枝头的宿鸟四散离去。李蕙才不理会,只是身上裹着的风衣风帽有些碍事,他朝思玄殿奔着的脚步被束缚着,不妨脚上一滑,“扑哧”摔了个嘴啃雪。
听到叫声忙迎出来的云心雨心瞧见李蕙摔倒了,也都惊得尖叫出声,七手八脚来扶他。李蕙却是咯咯笑着,擦了擦了眉毛上的雪,仍是一径儿往思玄殿里面跑去。
李墨兮脚下却是一顿,看向院子西侧的那一株老海棠,那里有一架秋千,而秋千旁,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正立在那儿,一身的洁白,仿佛连她也融入那雪中,再也不见了似的。
竹凊撑了伞陪在一旁,是暮色中一抹青绿。
李蕙那样的叫声,甚至摔了一跤,都没有把她惊醒么?她到底在想什么?
李墨兮快步走过去,才发现銮铃在解秋千上的铃铛。
那铃铛系的极紧,像是再也不会解开似的,銮铃纵然手指灵巧,耐着性子解了半响,也解不开。
“凊儿,剪刀呢?不是让你去拿剪刀吗?”銮铃解不开,便有些火,宿命吗?这就是宿命吗?
“小姐,到底怎么了?”竹凊一出声,声音也是哽咽发哑的。李墨兮上前把铃铛从銮铃手中拿开,凝眉道:“好端端为何要解下来?”
这才瞧见李墨兮,銮铃冷静了些,她微微别开眼,低声道:“这铃铛响的我心里烦。”
没有撑伞,也没有穿披风,整个人早已被雪色覆盖,头发上,甚至眼睛里,嘴角,脸色,都是雪白的。李墨兮一看到她的脸色,怒火和担忧一起涌上心头,不等銮铃再度说话,他也没有发一言,一把抱起銮铃,快步向屋里走去。
晚饭时,銮铃仿佛好好的,逗着李蕙吃饭,李蕙吧唧吧唧吃的很是开心,甚至李蕙睡前那个小故事,都讲的很是耐心有趣,引得李蕙手舞足蹈,好奇地问东问西。
好不容易李蕙才睡着,銮铃直起身,才看到李墨兮一般,她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把蕙儿抱到他寝殿去吧,我今夜在这里。”李墨兮吩咐了句。竹凊不敢违命,见銮铃也没出声,忙地上前把李蕙用厚重的锦被裹好,悄然抱了出去。
李墨兮没有再说话,快步上前把銮铃用力抱在怀中。
他低头吻她,很急切,很用力,很深的。
他很慌,她这个样子,让他莫名害怕,他不安。
他什么都不想说,只要她。
只要她在他怀里,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给他的温暖安定。只要她的笑容和悲伤。他要用她把他填满。
虽然他也不明白何时起,他对她已经是这样的不能自拔。虽然这个世界下雪了,可他想她依然在他身边。
銮铃没有反抗,反而伸手环住他,痴痴地回吻。直到李墨兮放开她的唇齿,吻滚烫的落在她脖子上,她软软靠在他怀里,闭紧了眼。
李墨兮的手探进銮铃的衣服里,滚烫地游走抚摸,另一只手摸索着去解銮铃的衣带。
銮铃这才清醒了些,紧急地按住李墨兮往下滑的手,她艰难道:“别,不要。”
李墨兮不答,仍是强势地吻着她,手却被銮铃按住不能动,他干脆抽出手把銮铃压倒在床上,吻密不透风飞落。銮铃却愈发清醒,低唤出声:“我身子不舒服。”
李墨兮这才顿了顿,抬起有些迷蒙的双眼,哑声问:“所以你叫了诸葛青玉来?”
不等銮铃答话,李墨兮又追问:“萧选W究竟向你说了什么?!”
銮铃倦倦地别开眼,轻轻道:“抱着我,咱们安稳地睡一个晚上,好不好?”
“到底她对你说了什么?”李墨兮沉默了半响,才低声问。虽然銮铃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似是都没了,可他知道,她根本没睡。
“我会生孩子吗?”銮铃忽而仰起脸,直直问他。
李墨兮被銮铃的目光看得一怔,下一刻,他轻斥道:“胡说什么!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那日在温泉宫,父亲到底向你说了什么?”銮铃定定望着李墨兮,紧紧追问。李墨兮被她逼得呼吸一滞,身子也发僵,顿了片刻,才凝眉道:“父亲只是说,你曾有过孩子,后来又失去了。”
“只是这些?”
“嗯。”李墨兮草草应了句,便合上眼,低低道:“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是吗?”銮铃扯出一个笑:“可是,诸葛先生说,我能活过来本就是悖天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