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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不对了,弹琴是要天资的,他虽号称琴魔,只不过因为他爱琴如痴,然他资质有限,达到一定境界,琴艺便很难精进。所以他虽为琴而走火入魔,琴艺却也只是上等,绝不能与一流的琴师相比。”
虽如此,銮铃还是迟疑不语。
林雁白扫一眼她掉在地上的包袱,替銮铃捡起来,压低了声音又道:“他还说,若你输了,他便要去萧府找你母亲,要把你母亲给抢回来。”
銮铃“啊”了声,惊诧地盯着林雁白。林雁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确保他说的是真话。他又道:“不过他要是输了,他会保护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还要拜你为师,潜心向你学习琴艺。”
“”銮铃再度哑然。林雁白已拍了拍她的肩,把那小包袱塞到銮铃手中,轻笑道:“我替你算了算,这可是笔大赚的买卖,你没有理由不同意,所以便替你答应他了。”
“啊?”銮铃彻底呆住。林雁白凑近銮铃正要再说话,门外已有人缓步进来,却是李墨兮神情淡凝,目光无波澜地望着他们俩。
“”銮铃猛然回神,有些担忧地瞥了眼林雁白,才不知说什么好地望着李墨兮。不过,李墨兮和林雁白的神情明显比她平静多了。
李墨兮探询地看向她,嘴里不动声色地问:“不介绍认识一下么?”
林雁白瞟了一眼李墨兮,嘴角冷笑,他一路把銮铃从长安带到风陵渡,李墨兮怕是早已对他的出身底细了如指掌了吧?此刻还面不改色地问出这种问题,果真是皇家的人物擅长逢场作戏啊!
“哦他是我表哥。”銮铃小小地心虚了下,最后灵光一闪,答道。林雁白是銮铃的表哥,林雁白和李墨兮心中都清楚万分,只是此刻被銮铃这么说出来,不知为何平白多了一丝别扭。
林雁白小小一窘,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把銮铃当成妹妹来看。李墨兮眉峰一凝,表哥表妹,听着恁得多了一丝暧昧。不过,一切都在微妙的一瞬,林雁白已反客为主,他瞄一眼李墨兮,恍若不经意地问:“他是谁啊?”
銮铃想了想,倒真不知该怎么介绍李墨兮了,他们是夫妻么?可她已经“死了”。似乎是也不是。她顿时觉得林雁白这问题真狠啊,她冷汗涔涔下。
“我还有点事,你们慢慢聊。”銮铃硬着头皮抛下一句,便转身开溜。以李墨兮现在的身子骨,估计也伤不到林雁白丝毫。林雁白看在她面子上,估计也不会动李墨兮。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銮铃走远了,才呼吸着山间清冷的气息,把一颗燥乱的心平静下来。却是房间里李墨兮和林雁白对视一眼,两人眸中强硬而不忍让的锋芒在空中一阵交激。
倒是片刻后,林雁白知李墨兮身负重伤,便抬手一请,落落大方道:“王爷请坐。”李墨兮也没客气,林雁白便在一旁的窗下坐了,两人互相沉默片刻。
李墨兮凝眉开口:“你送她南下么?”
“最多到洛阳,近日花满楼中事儿多,我走不开。”
“花满楼有宁王照看,我也可以替你照看着。”李墨兮又道。林雁白望着李墨兮的目光一时有些玩味,又一时有些挑衅:“其实你心中对皇帝的恨不亚于我吧?你为何还一直容忍着?”
李墨兮搁在桌上的手一紧,面色微沉,他似是想了片刻,眉头才略微舒缓,慢慢吐出一句:“恨如何,不恨又如何?谁能否认他这么多年来治国平天下的功绩呢?谁能说他不是一个好皇帝?”
“”林雁白面色一震,哂笑聚敛,有些沉凝。他扪心自问许久,终于缓缓岔开话题:“若一日让你选择,你会选择江山,还是会选择銮铃?”
李墨兮惊诧地回眸盯向林雁白。林雁白呵呵一笑站起身,摆手道:“你们李家天下的事与我无关,我随便问问。”
李墨兮眉峰略凝,这一段日子他对林雁白的观研不在少数,他深知林雁白胸中有韬略,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当下他不答反问:“以你的才华,想要在朝堂上干一番事业并非难事,为何执意挂念恩仇,托身游走于草莽?”
“哼,纵然我一身才华空负,也不会贡献给你们李家。”林雁白眼中又有了冷嘲和幽恨,不愿再将谈话继续下去,抬步便大大方方走了出去。李墨兮却望着他的身影,神情一时游移不定。
林雁白的话又一次响在耳边——若一日让你选择,你会选择江山,还是会选择銮铃。
他会怎样选择?由得他选择么?
琴魔在江湖的名头其实是“西域琴魔”。
他行走西域,爱琴成魔。他从不提他的江湖往事。
那是一段关乎琴与琵琶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曾有一位少年剑客从江南踏水而来,一琴一剑,直逼中原江湖。他楚衣翩翩,以琴挑人,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不知迷倒了多少如水红颜;一柄回风流光剑,挥手间流光溢彩却杀伐凛厉,他势如破竹一路北上未遇敌手,一时间声名大噪。
而他秉性孤傲,也自以为天下无敌,一入中原,便向当时中原最具盛名的剑庄下了帖子,要“切磋”一番。而当时中原武林最具盛名的剑庄,便是“鸿鹄剑庄。”
老庄主既欣赏他一身绝世的剑技,又欲挫他一身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便命自己的儿子接了战帖。便是当时“鸿鹄剑庄”的少庄主林月章。
不过这琴魔当时年少,如实风流得很,大战之前还给自己留了整整一个月来游山玩水,悠闲游走于中原壮丽的山川之间。这一个月,他东游洛阳嵩山,西过华山,遇到不服气的男子便以剑迎上,遇到女子便以琴挑之,罕逢敌手,可谓春风正得意。
大战的前两日他方回到长安,回到长安也不曾闲着,逛来逛去便到了祀乐坊。
他从未想到那样一个悠闲美好的午后将改变他一生的命运,让他遇到人生中的第一个敌手,出师以来的第一次败绩,第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第一次放浪不羁的心里有了牵挂和动容。
他本是个不屑于天下的浪子,他也以为他会一生不动情,只是做个薄情寡意的浪子而已。
可他遇到了林音初。
初时,他只觉此女不像是寻常的坊间女子,似是身怀绝技,心中颇为好奇,到了晚间便悄然跟着。林音初很快发现,他先是以琴挑之,可他一往情深地弹了半响曲子,春花秋月几乎诉尽,林音初还是一脸不为所动,只是忽而喷出一声娇笑,颦笑间淡淡不屑,颇为随意地问了句:“你便是那个什么很厉害的‘剑胆琴心’?”
这样不屑于他的琴,这样不屑于他的名号,他自然不悦,而且不服。林音初似本也不服于他,当即袖中风华小箭弹出,挑衅地望着他:“咱们比一比?你若赢得了我,倒也当得起‘剑胆琴心’四个字!”
他当即把琴往身侧一扔,提剑而起。初时他还看在林音初是个柔弱少女的份儿上手下留情,可到后来他才发现情况不对,他发现他终于遇到了能配得上他手中这把流光剑的人。便招招放狠,全心应对。
从月华初升直到月落西沉,两人的身影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飘飞掠过,一整夜不知接了几百招,直到天将亮时,林音初才终于似是体力消竭,支持不住——她脚下一滑便要从房檐上掉下去,他心中一惊,俯身施救,没想到刚刚抓住林音初的手腕,心口已被一支冷箭抵住。
他俊眉微凝,顿时明白他中计了。
他和林音初酣斗一晚,早已明白林音初的武功虽然不差,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她为人精灵古怪得很,每每使诈自救,而他开始是不小心被她逃脱,后来便不自觉有意无意让着她,所以两人便一直斗到了现在。
当下两人立在屋顶上,夜幕上是淡白的上弦月,月下便是林音初俏丽而得意的笑脸。她额上有微汗,鬓角发丝微微零乱,她却一点都不顾,只眼神清亮地望着他。她一手被他抓住,另一只手却执了小箭抵在他心口。那箭风华精致,箭下没有杀意,却也不放他离开。
“我输了。”他望了她片刻,缓缓挑眉,笑出一句。第一次认输,心中不是没有失落,可他隐约察觉,一丝莫名的欢喜也从他素冷的心底慢慢逸出,虽然他并不知为何。
林音初见他认输,也不为难,正要弹指收回小箭,才发现他还抓着她的手,不由冷冷道:“松手啊,我可不是你琴下那些无知少女!”
“”他于是讪讪收回手。林音初抛下一句:“天外有天,别太嚣张了!”便利落地消失在那一片月光下。
两日后他败给林月章,终于相信天外有天,他败得心悦诚服。林月章却是个极宽厚大度的人,对他不仅没有不屑,反而热情款待,两人甚是投缘,一时相见恨晚,老庄主便留他在庄内长住。他习惯了四处游走的日子,本欲推辞,可谁想到酒酣耳热之际,一个活泼的身影忽而从内堂飞出,白鸟一样扑到林月章身边。
“哥哥,有客人么?”林音初俏生生问向林月章,边问着,已笑容灿烂地向他看来。见竟是他,笑容才略一顿。他更是傻住,手中酒盏直接“哐啷”掉在地上。
林月章瞧出他们俩反应异常,不由问:“你们认识?”
他正欲点头,林音初已藏在林月章身后朝他挤眉弄眼,嘴里还天花乱坠地把他夸了一通:“不认识!只是这位公子生的器宇轩昂,风流潇洒,初儿觉得他有龙凤之姿,于是和哥哥一样,对他一见如故,便像是旧识一般。”
“咳咳”他是向来自诩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可被林音初这么一夸,也不知酒喝多了还是怎地,面颊上竟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月章扫一眼他们俩,心知肚明他们必定认识,而以他妹子的个性,两人必定还交过手。当下也没拆穿,只是拿手在林音初肩上拍了拍,宠爱地轻责了句:“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