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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去年,他们还在温泉宫的时候,宋晴柔设计陷害林音初的事便被揭露出来。揭露之后,看在宋晴柔的父亲是当朝权臣的份上,萧家面子上没有动作,但宋晴柔在萧府的地位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已很少有人走动。
唯一来往的也就是萧选W。萧选W即便后来嫁到都夏王府,不常和萧家其他人走动,也常常回去看宋晴柔。所以听说萧选W去看望宋晴柔,李墨兮听并未放在心上。
但过夜,倒是头一次。
“她带了谁去?”李墨兮想了想,问。“琴书还在府内,只带了琴画。”风冽又道。
李墨兮有意把琴书叫来问问,但心中又有点惫懒。这次他自空厢寺回来,对萧选W面子上没有不同,还是不常去她那里走动,两人貌似还是风平浪静互不相关的过日子。但之前因着对她总有几分歉疚,所以两人之间虽不再是男女之爱,他对她也总有一丝忍让和温情。可现在,他心中终究是彻底疏远了。
“大概是许久不见,说话说的晚了罢,她留在那里散散心也好。”李墨兮说着把手中书合上,站起身去抱李蕙:“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去休息吧。”
第162章()
逾两日,宫内册封了一位杨贵嫔。据说玄宗某日独游太真宫,邂逅此女,此女生的极美,又温柔乖顺,颇得圣心,一夜之后便封了贵嫔,这几日荣宠正盛。自武惠妃过世后,这后宫里便一直冷冷清清,此时才又热闹了些。
紫宸殿内。
四下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太液池上舒缓的风声。忽而,传来一声抑不住愤怒的低斥:“瞧你这岳父!谁给了他这样大的胆子!”
“啪”地一声,玄宗把手中的奏折往书案上一扔,严厉地望着垂手立在下方的李墨兮。
高力士一头冷汗,忙地上前把那奏折拿起,捧给李墨兮。李墨兮快速把那折子看了一遍,抿唇不言。
玄宗似也察觉他火气有点儿大,略敛了一敛,沉声道:“朕体恤他是个人才,亲自劝了他一次,又命你去劝了一次,他竟敢第三次把辞官的折子递上来你倒说说,你是怎么劝他的?”
前些日子,萧华便上书要辞官,玄宗不允,亲自劝慰了一番。谁想第二日萧华再度上书辞官,玄宗面子上过不去,便命李墨兮又去劝了一番。可萧华今日又第三次上书辞官。难怪向来沉稳的玄宗也怒火冲天了。
“回皇上,臣以为父亲大人去意已定,便是皇上把他留下,也是无用的。”李墨兮一番斟酌,缓缓道。
他这话倒是让玄宗一愣。不为其他,只为李墨兮对萧华脱口而出的“父亲大人”四个字,对玄宗却是恭恭敬敬口称“皇上”。玄宗面上一时神情变幻,他是再没想到还能从李墨兮嘴里听到“父亲”这两个字的。
玄宗一时没说话,低头去看折子,忽而又看到两位大臣上书夸赞安禄山公正无私,颇有将才。他面上略缓,看向李墨兮:“朕觉得安禄山此人忠正可嘉,要给他些赏赐,你觉得什么好?”
“北地少华美衣食,生活艰苦,臣以为可赏些衣食。”李墨兮微垂了眼眸,面无情绪道。
“朕要的是不畏艰苦,能震慑四方的守边大将,不是长安城里这些养尊处优只懂吃喝的废物。”玄宗面色一沉,又不悦。见玄宗再度发火,高力士在一旁冷汗擦了一茬又一茬,他悄悄向李墨兮递眼色。
怎奈李墨兮笔挺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谁也不看。
正此时,一个内侍快步进来通禀:“皇上,忠王求见。”
玄宗缓了口气,慢吞吞道:“传。”
玄宗上月把修复潼关城墙的事交给了忠王,忠王便一直留在潼关监工,近日才回来。忠王奏事毕,玄宗把他留住,又问:“忠王觉得朕该如何加赏那平卢将军?”
忠王思忖片刻,才认真道:“儿臣以为这平卢将军久居北地,对北地情势颇为了解,若命他驻守北地,当是一员猛将。可父皇若是想让他来长安做官,则颇有几分不妥。”
“为何?”玄宗问虽问,眼中却颇一丝赞许。
“此人憨直,善征战,却不一定善为官。他锋芒毕露,一身胡地硬朗之气,势必为朝中诸多大臣不喜,如此便会有争执。”忠王略一躬身,恭敬又道。
忠王说罢,玄宗略一抬手:“你先出去吧。”
“儿臣告退。”忠王行了礼,便转身往外走,与李墨兮擦过时,他微微笑了笑。
剩下玄宗凝眉盯了李墨兮片刻,便再度低头去看案上厚厚一叠的奏折。整整一个上午,他头也未抬,一本一本的批阅,时而凝眉,时而微笑。李墨兮便站在空旷的大厅内,一动也不动。除了高力士轻手轻脚上前换茶,玄宗不时翻动奏折,紫宸殿便静然无声,一片华美祥和。
不知不觉已到了晌午,厚厚一沓奏折看完,玄宗才把朱笔一搁,缓缓抬起脸。他语调温和了些:“可想通了?”
李墨兮手垂在身侧,静静道:“臣依然觉得赏些锦衣美食怀柔为上策。”
玄宗脸色一青,腾地从龙案前站起身,他怒不可遏地盯着李墨兮:“朕屡次召见安禄山,你屡次避而不见;朕命你去送他,你便冷言相向。你可曾把朕放在眼里?!”
“他一介蕃将,手握重兵,我朝中空虚,圣上以为此举妥当?!”李墨兮猛然抬眸,毫不相让地盯着玄宗。
玄宗被李墨兮气势一迫,微微一怔,二十年前的靖德太子便出现在他眼前,他心口猛然揪痛,却又震怒。他暗吸口气,冷冷盯着李墨兮:“看来朕真是宠你太多,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李墨兮面色微白,抿紧唇角,直直望着玄宗。
高力士在一旁瞧见,急得浑身发抖,他苦思冥想半响才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他忙地溜出去,随手扯过一个内侍低声吩咐几句,又悄悄然回来在一旁站定。
“力士,传朕旨意,加封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即刻去办。”许久,玄宗缓缓沉沉吐出一句,他虽是对高力士说话,眼神却始终压迫地盯着李墨兮。
李墨兮轰然一震,脱口而出:“切不可!”
高力士退离的身子一僵,要知道玄宗对李墨兮向来恩宠非常,李墨兮说“不可”,他还真不敢走。
“即刻去办。”玄宗怒喝。高力士这才得了令一般,踉踉跄跄疾步离开。
高力士一走,玄宗近旁便没了他人,他和李墨兮互相对峙着,气氛沉冷僵硬。李墨兮今年二十岁,他三岁的时候来到玄宗身边,娶了銮铃之后,方出宫建府,期间便一直住在大明宫,陪伴玄宗左右。
而他们祖孙二人关系便是再僵,玄宗也始终对李墨兮怀了几分疼爱忍让,从不曾这样逼迫过。当下,不仅是玄宗痛心失望地盯着李墨兮,李墨兮也被玄宗今日的举动惊得回不过神,于是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正此时,太液池上的风似是大了不少,吹动玄宗明黄的衣袍翻动,那六团龙纹飘扬着,有些狰狞,而李墨兮从小看到,莫名熟悉之中又有些温情。他出神瞧着玄宗袍角翻滚的怒龙,忽而被一阵清越的铃声惊回神。
玄宗也猛然回神,却是李墨兮腰间玉带上挂了一只荷包,荷包下坠了一只精巧的金铃铛,此刻被风吹动,忽忽然就发出声响来。
这一模一样的荷包和金铃,玄宗在李蕙腰间也见过。
“你是为了她所以对安禄山心有偏见?朕跟你说过多少次,女人不能与天下相比,你怎能因萧銮铃,而对安禄山怀恨若此,耽搁了大事?”玄宗出声问。
“此事与銮铃无关。臣怀疑安禄山有不臣之心。”李墨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拳紧。
“朕相信安禄山的忠心。”玄宗的震怒消退,整个人蓦然带上一股被时光碾过一般的苍老和疲倦,如他说话时的语调一般,沉甸甸地无奈和无力。“朕老了,朕需要一员大将替朕看着北边而你还太年轻。”
这还是玄宗第一次承认他自己老了,话出一口,李墨兮杵在那儿一上午,早已僵硬到麻木的身子,猛然便又是一僵,只是,他不能不拦:“皇上为何相信?”
“朕不能不信。”玄宗叹一口气,似是站得累了,便扶着桌子又慢慢坐了回去。正此时,殿门处的绛紫绒毯上出现了一个华美身影。
杨玉环一袭绯红的华丽长裙,发髻间金环玉钗堆叠,恍若从天而降的九宫仙子一般,娉娉袅袅走过来。玄宗瞧见她,抬手略一揉眉心,神情已然放松。
“臣妾见过皇上。”杨玉环规规矩矩施了一礼,便又朝李墨兮施礼。今日这般浓艳华贵的杨玉环,自是倾城绝色,不过给人的感觉,和銮铃却是截然不同了。李墨兮淡淡颔首,也道:“臣见过贵嫔娘娘。”
玄宗反握了杨玉环的手,笑问:“怎么跑来了这里?”
“等皇上用午膳呐,等得天都黑了还没等到,只得跑过来问问。”杨玉环俏皮一笑,娇声道。
她自然有点儿说谎,自那日玄宗说过朝堂里的事不让她过问之后,她便从未来过这紫宸殿。紫宸殿是大唐的内朝,玄宗处理政务,看折子一般都在这儿,有时玄宗也说让她一起过来,却都被她拒绝了。今日是高力士命人去请她,她不愿得罪高力士,才硬着头皮过来的。
“哦,对对,朕也饿了。”玄宗一把推开眼前的折子,扶着杨玉环的手站起身,杨玉环娇美一笑,望着玄宗又问:“可要请这位王爷一起么?”
“不必了,他总惦记着他府里那两个小娃娃,咱们也不必耽搁他的时间。”玄宗一笑替李墨兮拒绝了杨玉环的邀请,杨玉环闻言一阵惊讶,她重又看了一遍李墨兮年轻高贵的脸,不能相信道:“两个孩子?”
见玄宗拉着杨玉环往外走,李墨兮退身闪到一侧,平淡道:“贵嫔见笑了。”
“何时让都夏王把孩子带到宫里玩儿吧,臣妾想见见。”杨玉环望着玄宗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