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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冽是太子殿下的属下,只听太子殿下的吩咐。恕难从命。”风冽不惊不慌地望着安禄山。
“你——”安禄山眼中恨恨,几乎是从齿间哼出两个字:“李亨!”
风冽淡静不语。安禄山眼中杀意一闪即逝,隔着风冽,盯向銮铃,冷笑句:“本帅倒要看看你那相貌好看的心上人,会有多么在乎你!”
说罢,愤然转身离去。
銮铃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却一口也咽不下去。安禄山最后那句话,无疑还是戳到了她的伤口。
风冽望着她的身影,寂了许久,轻轻道:“不是王爷不在乎你,而是煦王根本没有给王爷一个放弃皇位的机会。”
銮铃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是拿了筷子杵在那儿。
“当日煦王让王爷做一个选择,是要你,还是要他手中那十万兵马。若王爷选择的是你,煦王便即刻带兵回江南,任由叛军踏破中原江山,生灵涂炭。”
风冽压低了声音,沉沉道。
“王爷自出征以来,便立誓要除尽叛军,保护天下百姓。煦王一旦撤兵,仅靠实力薄弱的潼关,根本支持不了多久,长安也难以护住他手中无兵,便回天无力。所以煦王给王爷的这个选择,其实是要你,还是要天下百姓。王爷最终选择了后者。”
銮铃凄然笑了笑:“我有那么重要吗?你们这些男人怎么总是把这天下兴亡的大事放在女人的肩上?”
銮铃又埋头吃了几口,食之无味。
风冽眼中有了疼惜,沉寂半响,才吐出三个字:“很重要。”
又道:“明日去陕郡。”
“”慢慢把筷子放下,銮铃低头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她自己,寂寂出声:“去之前我要洗漱一下。”
风冽命人抬了热水进来,放在山水锦绣的屏风后面。銮铃在屏风后洗澡。他便远远守在一旁。
没有竹凊,没有木媌,銮铃现在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她泡在热水里,也不知泡了多久,她似是想了很多东西,也似乎什么都没想,便那么发怔。直到周身泛凉,水都冷了,才出水,换上干净的衣裳。
一身清爽后,銮铃似是心情不错,便来到梳妆台前坐下。窗子敞着,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仿佛把这大殿的阴冷,把人心底的阴沉都照亮几分;一些春日暖和的风吹进来,銮铃湿漉漉的头发随风轻轻飞扬。
銮铃自顾在妆台上的多宝盒里翻找,找出一些簪环佩饰来,一件一件摆在眼前。又细细挑了半响,她选中一支白玉梨花簪,一对翠珠子的小耳环,风也差不多把她的头发吹干。
在潼关这些日子,梳头倒是会了。李墨兮很愿意为她梳头,梳得发髻也好看,可他实在很忙,每每她还未起床,他已不见了。大部分时间还是她自己来。
当下对镜梳了个侧髻,只插那白玉梨花簪,再把耳环带上。春日里,是一闪一闪的小小光芒。銮铃嘴角勾起一丝轻笑,在镜中打量她自己。
镜中人素颜白裳,眉目清爽如画,没有不妥之处。仿佛完美了。她的一生该也完美了。
出洛阳,未到陕郡,夜半歇在野外。帐篷连营搭起。李亨虽命禁卫军把銮铃铁桶一样围住,却没那份好心给銮铃也搭个帐篷让她休息。銮铃便住在马车里。风冽定时提食盒给銮铃送饭。想是李亨吩咐了,所以那些禁卫军看到风冽,只要风冽不做太出格的事,也都视若无睹。
北地荒原的夜色,沐风徐徐,星子低垂。銮铃把车壁上的小窗帘打开,望着那小方块大的夜空。
箫声呜咽而起,吹入人的心扉,仿佛一阵微凉的风。就在她的马车外。风冽稳坐在篝火旁,望着那跳跃的火光,凝神吹箫。
原本喧闹的营地里登时安静下来,一时只见天地浩渺,夜色葱茏,无边有些苍凉。即便是生猛的胡人,也都莫名有了些细腻的喟叹。别说那些谋逆的禁卫军,他们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不成佛,便成魔。
这箫声里有触动人心的漂泊的忧伤。
銮铃本来昏昏欲睡,听着便清醒了。正箫声洞开,忽而一点小的争吵从营地一个角落响起,后来愈吵愈裂,吵闹的人愈来愈多,最后蔓延整个营地。连位于偏僻一角,看护銮铃的禁卫军都开始翘首张望。
风冽倒是凝神吹箫,仿佛毫无所觉。銮铃也抱膝坐在车内,浑然不动,只望着头上那一片小小星空。吵架是别人的事,与他们无关。
吵到后来,禁卫军和安军双方都拿刀提剑,似是要火拼。
安禄山猛然从一旁闪出,夺过那安军小头领手中的剑,“扑哧”便刺入那人肚子里,那人眼珠一翻,倒在血泊里当即死亡。安禄山狠辣的眼神一溜,吼道:“谁再敢提回家的事,一样的下场!以后长安便是我们的家!”
“将,将军不是兄弟们要回家是那禁卫军里的人说咱们占了他们的地儿,要咱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又一个安军的人小声道,他话未完,安禄山手起刀落,那人的脑袋已搬了家。那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正滚到一个禁卫军小头领的脚边,双眼大张,甚是恐怖。
见了血,气氛一时凝固,人人冷汗。李亨这才出场,笑呵呵拉住安禄山:“老弟,咱们都是一家人,何来你我之分?”
“呵,你们都听到了!”安禄山冷哼一声,把剑往地上一丢,却理也不理李亨,径自转身回了他自己的帐篷。
禁卫军原为天子军团,常驻长安,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原本就高人一等,内心骄傲,颇不屑与胡人一同行军。而安军多来自穷苦的北地家庭,举止随性粗俗,很看不惯禁卫军的一些习惯。所以战事发生后,双方虽一起行军,但摩擦不断,并不和睦。但像今夜这般提剑相向,倒还是头一次。
当下见安禄山和李亨各自回去,诸人便也散开,只是分散之前,仍不忘彼此恨恨瞪了对方一眼。
双方积怨已深,安禄山和李亨心中都明白。但长安就在眼前,大事将成,两人求胜心切,便也都顾不上,只要他们撑到长安,再分道扬镳也不晚。
一场架吵完,诸人再去听那箫声,却只见天地萧萧,一片寂静,早已无影无踪。
銮铃听着那吵架声,嘴角有了笑意,居然就那么睡去。
第二日夜到陕郡,銮铃白天在马车上颠簸着迷迷糊糊睡了一路,晚上便异常清醒。风冽虽未说什么,可经过昨晚的吵架事件,銮铃心中却蓦然轻松不少。
銮铃从马车上看到外面的陕郡,和潼关差不多,并不富裕,很平凡的一个小镇。若不是因为这一场战事,怕也不会为人所记。銮铃被李亨安置在一处小屋,外面惯例被禁卫军围得铁桶一样。銮铃也不在意,简单洗漱过后,便坐下等风冽吹箫。
外面一片安静。
夜色一片安静。
正万籁俱寂,夜色浓重时,陕郡冷僻的某个小巷子里忽而传来刀剑的声响。继而蔓延,陕郡西北角一阵火光冲天。
那火光,几乎把夜色点燃,照亮半边天空。
銮铃从半梦中惊醒。守在门外的禁卫军开始走动,人影奔涌,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乱,却把她忘了一般。她正杵在那儿分不清状况,风冽忽而推门闪入,一把拉她起身,低声道:“跟我走!”
“去哪儿?”銮铃愕然。
“潼关。”风冽神色沉凝,拉着銮铃出了门,銮铃只见门外横七竖八倒着那几个禁卫军的尸体。
第210章()
銮铃真真是被这些事搞晕了,但听到能回潼关,还是松了口大气,不由跑得格外卖力。
不过,没等銮铃跑几步,便被风冽揽住腰肢,她身子一轻,风冽已带她上了一处屋顶。风冽也不多解释,脚下生风一般,带着銮铃在各个屋顶上疾行。
銮铃脚不沾地,像飞一样,一颗心早提到嗓子眼。黑暗中也不辨方向,仰头间只看到漫天繁星,耳边夜风呼呼吹过。身后的陕郡小城,里面灯火混乱,依然一片厮杀吵嚷。而风冽带着她越走越偏,渐渐把那刀剑的厮杀抛在身后。
最后风冽带着她一跃从屋顶上飞落,正落在等在那里的一匹马上。銮铃身子一挨到马背,心里才平静些。风冽一手环住她,一手斩断栓马的绳子,调转马头。
“这怎么了?”銮铃惊魂甫定,终于问出一句。
“王爷夜袭陕郡。”跑了这么久,还带着銮铃,风冽的语调仍是平静的,粗气也不喘一声,看来功力果然深厚。他口中的“王爷”自然是李墨兮。
听风冽自然而然把李墨兮称为“王爷”,銮铃有些放心,可她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我背叛了太子殿下。”风冽挥鞭的手在半空中微一顿,声音略微暗沉,却也只是片刻,他便又面色平静,鞭子重重落在马身上,骏马扬蹄疾奔。
銮铃听了风冽的话缩在他怀里不敢动,呼吸在刹那一滞,觉得惊心动魄。对于风冽这样的人,“背叛”二字怎么会那样轻易出口?她瞬间想起木媌为了李墨兮的吩咐,宁可拒绝萧悟的事。“忠诚”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是最为珍贵和执着的吧?
风冽策马先是在僻静的山下小道上疾行,行了许久,视线忽然开阔,一片混乱的陕郡早已远远落在身后。銮铃不由诧异:“不用出城门,便能出城?”
“太子殿下当日奉命修葺潼关时,修了潼关通往陕郡的小道,无需经过城门。”风冽手下一缓,马速便慢了下来。
“所以你也能偷偷带我出潼关?”马速一缓,銮铃的呼吸便顺畅不少。
“是。”风冽似是有意向銮铃解释一些事情,马速便更慢,于是銮铃能把风冽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接到太子殿下的密信之后,王爷知道我会去洛阳,可他并不知道我为了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会把你带去。”
风冽总是在替李墨兮解释。銮铃眉头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