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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事儿,也就这两天了,她怕她越想越紧张,到时候反而手足无措。见銮铃兴致高昂,煦王也不愿扫她的兴,便把銮铃那份心也操了,不动声色守在她身边。
当下紫岚和木媌仍围在銮铃身边学剪窗花,銮铃正侧脸和紫岚说笑着,手里的剪子忽而“啪”地掉在榻上,她脸色一变,头上涔涔落下汗来。
准备工作早已做好,也做得周详,煦王把他能做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可静谧祥和的夜色在刹那间乱成一团。
怕什么来什么。还是难产。
听说要生了,连原本已歇下的梅妃都特意赶来。可等了半夜,孩子还未出生,煦王便又劝她回去歇息。煦王虽劝梅妃,可他自个儿的脸都白如雪色。
萧悟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僵坐了半夜未动,听着内殿传出的惨叫声,手心里背上满都是汗。
勉强把梅妃劝走,木媌忽而双腿发软地跑出来,声音飘忽地吐出一句:“她说,她要是再生不下来,想,想剖腹产子”她话没说完,萧悟已从椅子上跳起:“不可!”
煦王亦是一震,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冷而狠的恨意,他看向那仍处在一片惊慌中的内殿,冷冷笑出一句:“她想死么?那也得本王同意才能死!”
木媌被他的神情震慑,说不出话。煦王又朝木媌沉声道:“你告诉她,她若死了,即便这孩子她生下来,本王也不会留活口。若想让这孩子好好的,她自己也得好好的。”
“是。”木媌惊得站不稳,忙地又进了内殿。萧悟听了煦王的话,呼出口气,身上一软又坐回了椅子中,却忍不住神情复杂地望着煦王。煦王僵立片刻,最后才也软软坐回去。
漫长,冬夜。雪光,澄澈。
天亮时,孩子终是出生。銮铃虚脱,昏了过去,昏过去前她脑子里只一个念头,这辈子再不要生孩子了,她还想拉张大横幅,号召全天下的女人团结起来,都不要再为男人生孩子,男人想传宗接代自己想办法去不过没等她想完,便真的昏了过去。可两天后,銮铃醒时,看到偎在她身边酣睡的那小小孩子,便把所有痛苦都忘了,满心地欢喜和激动,眉开眼笑地几乎落泪。孩子是她自己的,不是别人的。
她因为生这孩子又去鬼门关转了一趟,可正因了这孩子,她才挣扎着一口气,一定要活过来。
不过她没醒多久,便一手搭在这孩子身上,又沉甸甸睡了两日。她是母亲了,睡着的脸上,都满是笑容。
煦王坐在床边,默然望了望那睡着的小宝宝,便静深地望着銮铃。可能是疲倦了太久,她睡得沉而香。他悄然抬手去抚摸她嘴角的笑容。
一直以为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能满足。她难产时,他才恍然明白,她活得好好的,才是他最重要的满足。
他眉峰略沉,手还未触到銮铃的脸,便要收回。却是銮铃蓦然睁眼,轻轻拉住他的手,眸子里满是笑意望着他。
看到她醒来,煦王眼里陡然有了惊喜,然而下一刻,依然沉淀为温润。他不动声色把手收回,微笑道:“你睡了很久。”
“谢谢你。”銮铃却是认真道。不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她还是要感激他,若不是他关键时刻那么狠辣的一番话,她说不定早已放弃了。
煦王一怔,随即明了,他淡然转眸,望着那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宝宝,静静道:“我说的是真话。若你在,我必定会好好待你们母女。但若你不在了,这孩子必定得随你而去。”
这一番杀机沉沉的话,由煦王这般人物,在这样柔和温馨的时刻说出来,亦仿佛满是温柔,没有一点凉意。銮铃亦撑起身子深深望着那小宝宝,含笑望着,不做声。
煦王抬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忽而又轻道:“是个女孩儿。”
“我喜欢女孩儿。”銮铃毫不犹豫道。她想起玄宗这几个有本事的儿子自相残杀的事,就不寒而栗。再者,若是个女儿,以后也不牵扯到世袭煦王爵位的事,反正这天下不论发生什么,都与她和她的孩子无关。她只想这孩子安稳一生。
銮铃笑得心满意足,抬眸望向煦王,“叫什么名字?你是她父亲,还是你来取吧?”
煦王却是被她这句话说的微怔,片刻之后才回神,温温道:“我想虽是个女儿,但因为是长女,便也按着辈分来,取了个‘菂’(di,四声。与帝同音)字。你若不喜,咱们再换一个。”
菂者,莲子也。莲子,怜子銮铃心头一琢磨,望着煦王,竟是感动地说不出话来。煦王便也温温一笑,命人进来服侍銮铃洗漱,然后吃饭吃药。
煦王把孩子出生的事,一直压了三个月,才上报长安。萧悟等因此也迟了三个月回京。长安竟没有一丝风声。
看到是煦王从金陵递上来的折子,李墨兮也不做他想,寻常地翻看。然,只看了两行,整个人便雪冷地坐在那儿动弹不得。冬日明明已经过去,殿外正是一片绚烂明媚的春日景象,然而他还是如堕冰窟。
他们居然这么快有了个女儿!
手指冰凉地放下折子,李墨兮起身往外走,侍候一旁的近臣看到他的脸色,都不敢出声,想悄然跟着。没走两步便听到李墨兮的轻斥:“都不许跟着!”
李墨兮竟是一人一骑出了宫。风飐也不敢近前,只能远远跟着。萧华听说李墨兮失踪,慌忙入宫,宫里本已乱成一团,幸好李蕙出面,才勉强压下。
李墨兮即位以来,凡事都三思而后行,没有一处差错。这么任性还是头一次。萧华踱了几步,方问最近身伺候李墨兮那内侍,“皇上出宫前在做什么?”
“在,在看奏折。”那内侍知道萧华是李墨兮的“岳父”,知道李墨兮对萧华分外尊敬,便也不敢怠慢。忙地上前捧起那折子给萧华。虽有些僭越本职,但事关紧急,萧华也没多犹豫。
把折子快速看完,萧华也怔住。銮铃居然生了孩子,这么重要的事,家信里萧悟却从没提过为何要这么隐秘?
勉强沉住气,萧华思忖片刻,才道:“不若带人去都夏王府看看,但万事顺着皇上,不可惊扰了皇上。”
都夏王府内只剩下打扫的仆婢,到处都空荡荡的,在这繁华春日里说不出的落寞。见当今天子突然闯进来,仆婢们吓得伏跪了一大片。李墨兮却是谁也不看,径自往惊鸿苑走去。
秋千依然在,在那满树的海棠花下,被风吹起,慢悠悠晃荡着。阳光扎眼。
而她真的不在了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太过久远,他想寻找一些记忆,可他的心头一片空白。干巴巴的空白。
只是时光如水,无声把他碾碎。
萧华赶来都夏王府,便见李墨兮独自坐在那秋千上,风飐很远地陪在一旁。
说不出的寂静,郁郁葱葱的整个院子都是一片寂静。
萧华远远站了许久,才缓步上前。李墨兮蓦然瞧见他,便从秋千上站起身,那秋千便在他身后空荡荡的晃悠着,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尊敬和微笑:“让父亲担心了。”
虽然身份有差,但这么久的相处,他和林音初心底亦把李墨兮当成了他们的儿子。他却也不知能说什么,只上前拍了拍李墨兮瘦削的肩膀,吐出一句:“被太阳直晒着不难受么?”
李墨兮微笑:“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萧华微皱了眉。
“离开长安,四处走走。”李墨兮认真道,“朝堂里的事便请父亲多多费心。”
萧华神情为难,这样大的事,他可做不了主。只是,看到李墨兮眼底深埋的那一丝悲哀,他——叹气道:“皇上若要离宫,这朝堂里的事臣自当尽心尽力。”
李墨兮眼中有了一些感激,可没等他松口气,萧华又问:“皇上准备何时回来?皇上,不会要去江南吧?”
李墨兮转开脸望向那满树的海棠,低声道:“多则一个月,不会去江南,我不会再去打扰她。”
他给不了她幸福,保护不了她,她都已经有了孩子,他应该不会再去打扰她。
听了李墨兮的话,萧华缓和了口气,亦是低声道:“事已至此,臣倒是希望皇上解开心结。过去的事已成过去,两厢都忘了,可能才是好事。”
李墨兮凝神不语,不知为何竟想起初次在菊花台上和銮铃相遇时,他听到她唱的那首歌。那语言分明不是他所能听懂的,可她在唱什么,他却偏偏听得清楚明白。
“旧梦不须记,逝去种种昨日已经死,从前人渺随梦境失掉,莫忆风里泪流怨别离。
旧事也不须记,事过境迁以后不再提起,从前情爱何用多等待,万千恩怨让我尽还你。
此后人生漫漫长路,自寻路向天际分飞,他日与君倘有未了缘,始终都会海角重遇你。
因此旧梦不须记,亦不必苦与悲,缘来缘去前事的喜与泪,在今天里让我尽还你。”
原来他们在相遇之初,就注定了分离。可笑他当时心中颇有触动,一心要找出这唱歌的女子,结果阴错阳差,还找到了萧选W。他陡然觉得无力,四处望去,鲜花漫天的春日,唯他心口空落落的,一片肃杀冬意。
李墨兮轻车简从,只带了李蕙和李禤,还有云心雨心,此外便是风飐和木媔。一行人悄然出宫。等林雁白知道了,早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他气得肺都要炸裂。这么好的天气,出去玩儿也不带上他!
李墨兮还特意留了封信给林雁白,信中备述他会尽早归来,请林统领稍安勿躁——林雁白是金吾卫统领,首要的职责便是保护天子的安全,李墨兮这么私自出宫,必得经过林雁白的批准才行。这样的话,肯定必得带上林雁白,林雁白又必得带一大拨侍卫。但他只想独自和他的孩子们出去透透气,自在几天。
尤其李蕙,李墨兮更想李蕙出来散散心,老闷在宫里,他怕把李蕙闷坏。他们沿着銮铃当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