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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跋扈的张扬,也没有刻意的自矜,那少年自然而然地站在那里,神情举止都极是清淡有礼,可那种大国盛世的气象和尊贵,那种慑人的威仪,还是让銮铃屏住了呼吸。想起那个日本人由衷拜服的话语:“大唐棋艺果然精湛,晁衡拜服。”又想到当代的中日格局,一股民族自豪和骄傲升腾,銮铃眼角竟又微微湿润。
她也不知她是怎么了,瞧见这少年,不论是他的孤寂,还是高贵,都觉得十分有好感。莫非她在这貌美如花的春天里怀春了?呵呵,她自嘲一笑,经历了李暖的事,虽然过去两年多了,可她还会动心吗?
“小姐,你笑什么?”竹凊见銮铃不遑一瞬望着那少年,还在笑,好奇地问。
“侯爷,皇上派人来请您过去了。”不远处,一个灰衣利落的侍卫忽而走近那少年,恭敬道,侧影亦如雪。
那少年淡声回应,似是含了微笑:“师父也来观战吧,徒儿定不令师父失望。”那日本人也说起了中国话,虽有几分蹩脚,却也让人听得懂:“你先去准备,我随后就到。”话不多说,他们几人就散了。
銮铃从树木后走出来,望着那少年离开的方向,忽然问:“凊儿,你可知道他们是要比赛什么?”
“是马球,听大小姐说我们都要去看的。”
銮铃想到早饭时那些贵族小姐的冷言冷语,也不愿再见她们,却又看一眼那少年离开的地方,回廊曲曲弯弯的,早已没了人影。略一沉吟,她一笑:“凊儿,我们去寻些吃的吧?”
“吃的?好啊好啊!”竹凊一把上去抓住銮铃的胳膊,完全忘了礼数。銮铃也是离开晨光殿时偶然看到那御厨房的,现在这些贵妇小姐们应该吃完饭奔赴马球场了,她们低调地找些吃的该不难。
御厨房里的宫人见銮铃和竹凊衣饰华丽,知是大家小姐,便也不敢怠慢。很快收拾了精致的吃食,热热闹闹吃了会儿,竹凊才笑哈哈问:“姐姐,我家小姐也想去看那马球赛,怎奈去的晚了,可有什么小路也能过去的?”
顺着那个宫人嘴里说的小路,銮铃和竹凊很快就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虽然狭小但草木掩映十分隐秘,又在高处,可以俯瞰整个阔大恢弘的马球场。
球场上一黄一黑两方人马正互相对峙,围观的人不计其数却安静一片,金色的日头下只闻场角高挂的旗帜猎猎,风声萧萧。銮铃一眼看到了那少年,他一身墨色球服,墨带束发,端然冷定地坐在马上,位于墨衣队之首。
一通鼓声仿佛来自宏大的高空,惊醒了观战的数人,銮铃也紧张地攥紧了手指。骏马微微有些躁动。那少年握在缰绳上的手略一抬,他身后略略不安的队员登时安静。
球场上形势一触即发,像一根紧绷的弦,稍一碰触就要断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黄队为首的也是个年轻男子,不过,神色阴沉狠辣,他呵呵一笑,轻飘飘道:“墨儿,你不必紧张,念你第一次在这样的场面比赛,叔叔会让着你的。”那少年微笑了笑,在马上欠身淡淡施礼:“多谢太子叔叔。”
话音刚落,两通鼓声恍若震天雷鸣,一声比一声急促,轰隆隆响彻四面八方,掀开了场中压抑着的暗流涌动,场中一时风云突变,一股疾劲的风呼呼卷动场角的大旗猎猎飞扬。马蹄溅起黄尘迷漫,銮铃眼前一时乱了,只能看见一股墨流直接而迅猛地冲进了那此刻看起来略有单薄而脆弱的黄色队伍。
好快的阵势!竹凊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一时惊得捂上了嘴,并没有留意身侧的銮铃忽然僵住了身影。直到墨衣队当先进了一球,全场沸腾了,欢呼声震天,竹凊也激动的手舞足蹈,才发现銮铃一直安静着没有说话。
“小姐,是你要来看的,怎么不发一言的?没事,那两个宫人姐姐说这里不常有人知道的——”竹凊奇怪地回头,却在下一刻生生呆住。
一柄修长而锋利的剑正真实而寒冷地抵在銮铃背上。
“你,你是谁,干嘛用剑指着我家小姐!”
第6章()
球场上领队的那墨衣少年嘴角噙了一抹笑,淡淡望着眼前气急败坏的黄袍男子,又说了一次:“多谢太子叔叔。”
黄袍男子正是玄宗的第二子,当今的皇太子李瑛,他气得拿手一指那少年,却也说不出话,最后恨恨把手放下,冷哼了声:“别得意太早!”
“是。”那墨衣少年恭敬地应声,不顾身后气得七窍生烟的李瑛,旋即打马归队。銮铃虽是居高临下,却仍被他不动声色的傲然气势深深震撼,这天下,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
“喂,你干嘛拿剑指着我家小姐!”竹凊见那剑还是抵在銮铃背上,一下着急了。
偏那握剑的男子定定望着銮铃,看也不看她一眼,竹凊连忙上去要把他推开。那男子手臂一扭,轻而易举躲开竹凊的碰触。不过剑也顺势抽离,不远不近地停在銮铃身后。
銮铃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袖,也缓缓转过身,迎上那握剑人的目光。那人眼神冰冷而戒备,着一身淡灰色精致利落的侍卫服,品阶像是很高。
莫非是她又私闯了禁地?銮铃想着,正要解释,那人望着她的眼神却又陡然复杂,像是糅杂了难以言喻的故事,不过,只是一瞬,仿佛被风吹走的那一刻,不可捉摸。
“你还是不死心么?”那侍卫沉沉地问着,又远远望一眼球场,刚刚墨衣队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先进一球,可太子毕竟是球场上的老手,此刻他迅速改变了战术,不敢再轻敌,所以球场上争抢甚是激烈,墨衣队并没有太大优势。銮铃也随着那侍卫的目光看过去,心里暗暗有些担忧。
那侍卫看见銮铃的眼神,眉头一凝,最后还是把剑收了回去:“你们走吧,最好再也不要出现,他不想看见你。”
銮铃被这侍卫的话说的云里雾里,不过,此刻才想起这侍卫有些眼熟,倒像是不久前请那少年离开的侍卫,英俊而冰冷似雪。他是那少年的侍卫?
一旁的竹凊却是陡然明白了,脸色瞬间苍白,她拉起銮铃,颤声道:“小姐,咱们快走吧。”銮铃蓦地把手抽出来,好笑地问:“这位大哥在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明白,能不能说的详细一些?”
那侍卫似是没料到銮铃会这样说,微一怔,随即脸色一沉:“风冽(与“裂”同音)的话铃小姐自然明白,若是不听劝告,到时候刀剑无眼伤了铃小姐——萧家恐怕也无可奈何。”
銮铃一滞,他品阶再高也不过是个侍卫,怎么敢威胁她?她正要再问,竹凊已哽咽了:“小姐,咱们快回去,别在这里了!”
銮铃愈发惊奇,见竹凊都哭了,就也不愿再在这里纠缠,只是,又忍不住往球场上看,正此时,球场上爆出一阵欢呼,却是那少年在马上利落地一侧身躲过敌手,球杆潇洒地一翻,又进了一球!
她抿唇一笑,却不防又看见那侍卫复杂的神色,也就不再停留,匆匆和竹凊离开了。
一路上她也不敢再多做悠游,因为她现在还无法断定这个叫“萧銮铃”的贵族小姐两年前到底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这么多的人,竟然连一个侍卫都能信手取她性命。
前世跳楼死过一次,这一世,她不想再这么轻易了断自己了,她一定要好好活着,起码为了这几个为数不多的关心自己的人。
两人一路走得飞快,所幸现在时间不上不下,来回走动的宫人极少,也都没有留意她们狼狈的身影,直到飞琼殿的阙楼揽月阁下,一阵琴声叮叮咚咚传来,琴声幽静而高雅,銮铃才放慢了脚步。
揽月阁上,一个纤美的女子正在抚琴,果然是萧选W(与“易展”同音)。她的琴声自然是极美的,不过,銮铃看见萧选W身侧那个浅绯色长裙的女子时,才惊得合不拢嘴。
那女子眼眸灵动,容色倾城,身姿略有丰腴,却曼妙无双。她手扶在栏杆上似是沉浸在琴声里,却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嫣然一笑,转眸看向低头抚琴的萧选W。就是那么单纯干净的一笑,如春风拂过最娇艳的花瓣,说不出的俏丽妩媚,又风流潇洒,轻易碰触到人心底那一泓清流,让望着她的人怦然心动。
这是銮铃前世今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那女子却是也看见了銮铃,水眸一怔,随即耀出光芒,她撇下萧选W,提着裙子一路衣袂翩翩地跑下楼,一脸惊诧而兴奋地握紧銮铃的手。那是怎样柔软而舒服的一双手啊,銮铃受宠若惊地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本以为经历了这样多,再丑陋的事她也不会怕了,再美的事她也不会心动了,可她忘了,她来的是大唐,这样一个巅峰的时代,她所遇的也将是最巅峰的人物,不仅那少年,美女也是,也是巅峰的。
却是那女子上上下下把銮铃打量一番,最后心疼地吐出一句:“铃儿,你瘦了很多。”见銮铃怔怔不能反映,望着她也像第一次见面似的,那女子咬了咬嘴唇,伤心地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我是纁(与“熏”同音)儿姐姐呀,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儿的。”
銮铃只是看着她发呆。
萧选W此时也走过来,微笑拉过銮铃的手,“哧”地笑出声,回头向王纁儿道:“看,她看到你还是只会发怔,这倒是没变她就是前些日子嫁给寿王爷的王纁儿,现在是寿王妃了。”
寿王妃?心中猛地闪过什么,可也顾不得许多,銮铃下意识就要行礼,被王纁儿一把拉住。王纁儿凝眉轻叹:“真的不记得了?”
“不过,不记得也好,那些伤心事忘了也罢!”王纁儿蓦地又抬起眼,凝脂一样的手用力握住銮铃,微笑道:“听选W说你学了琵琶,我今晚要为父皇跳舞,你和选W都为我们奏乐吧!”
“为皇上跳舞?”銮铃总觉哪里不对。
王纁儿点头,一脸甜美的期盼,憧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