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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丽姬手握着染血的长矛,走到卫家族人前,目光轻蔑地扫过他们,最后,仰头看天,“卫舞华,今时今日,看到你族人将被一个一个地烧死,你可有什么想法?看到吗?卫族必然被灭,我战鬼一族,统领九州大陆,这就是宿命!”
“这不是宿命!”
一道语声划破长空,清清冷冷地接了过来。
角丽姬慌忙回头,见手持龙骨拐杖,身穿黑『色』袍子的月夕立在营地入口。
他缓慢走到人群中,最后站定在了卫家族人的前方。
“月夕。”角丽姬握紧手里的长矛,眼底杀意聚集,“你灵鹫宫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想救卫家族人?要他们灭族,那是神的旨意!”
月夕淡蓝『色』的双眼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最后微微一笑,“我不是来救卫家族人,我只是来告诉你,神的真正旨意是什么,什么才是真正的宿命!”
“神的旨意?”
周围一片喧哗,目光纷纷看向月夕。
灵鹫宫千年来一直被奉为神的使者,传达神的旨意。
比如祭天,比如皇室的继承,都得由灵鹫宫大祭司出面主持。
但是三十年前,北冥政变,角丽姬的战鬼一族控制了整个北冥,皇室没落甚至消亡,那血腥的政变中,灵鹫宫一直保持沉默,并未传达关于统治者更变的任何异议,从某种程度上,灵鹫宫是默认了角丽姬的战鬼统治。
面对灵鹫宫的沉默,战鬼一族大肆宣扬,他们统治北冥,亦是神的默认。
不过第三年,灵鹫宫原大祭司去世,宫中事宜皆由月夕尊者主持,直到三年前,他才入住灵鹫宫圣殿,成为新的祭司。
角丽姬盯着月夕,嘴角勾起一丝无所谓的笑。
三十年了,此时月夕说出神的旨意,依然无法改变她角丽姬统治九州的时代。
若能改变,他又何苦等三十年?
喧哗中,只见月夕高举起龙骨拐杖,众人皆噤声,姿态虔诚地跪在地上,场中士兵见到这个手势,亦不敢越轨,恭敬跪下。唯有角丽姬,手持着染血的长矛,冷眼看着月夕。
月夕亦没有理会她的无礼,蓝『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前方猎猎燃起的篝火,顷刻间,风云突变,方才烈日当空的苍穹此时竟然乌云密布,狂风刮来,将整个营地上的帐篷和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同时,月夕一直戴着的风帽也被风掀了起来,『露』出了他那一头苍凉枯槁的白发。
“月夕……”角丽姬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月夕,声音有了一丝颤意,“怎么会这样?”
他那一头白发如枯萎多年的干草,在昏暗天幕和漫天火光的相互映照下,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众人均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这白头枯发的祭司大人。只见他扬起下颌,双目盯着苍穹,轻语:“会有一个人,从火光的尽头走来,救芸芸众生于水火之中。她将跋涉千里,用自己的鲜血唤醒尉迟皇室的神兽,手握九州灵源,以神的旨意,重还九州天下真正的太平。”
语声刚落,苍穹传来一声凌厉的咆哮,犹如一把锐利的刀,欲将整个天幕撕裂开来。
“辟邪!辟邪!”
“辟邪!”
卫家族人一闻声音,纷纷俯身叩拜。
场中人无不惊骇,连那角丽姬都苍白了脸,惊恐地看向天空。
每一代皇室都有自己的守护神。角丽姬登基上位之后,就宣布麒麟乃北冥和她的神兽。
可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忘记过,前皇室尉迟的神兽,是九州仅存的一头上古神兽——辟邪!
那是皇帝陛下唯一的坐骑,随着先皇的驾崩和皇室血脉消亡,百姓认为辟邪也早已死去。
火光越盛,烧起了几丈高的火焰。十五站在这一头,渐渐无法看清那边的情形,只听得那异兽咆哮之后,角丽姬的声音突然传来,“月夕!”
那声“月夕”的呼喊中,竟然有一丝歇斯底里。
火堆前的角丽姬全身颤抖地盯着月夕,杀气腾腾的双瞳里更多的是憎恶和绝望,让她的脸有几分扭曲和疯狂。
她扬起手里的长矛刺向月夕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同时,月夕那年轻完美的脸,也如一张干瘪的皮,以惊人的速度出现苍老。
不过顷刻之间,这位拥有着不老容颜的祭司大人,竟如同一个年逾百岁的老人。
在场的人均被这一幕所惊呆,无法反应过来。
角丽姬发出一声诡异的冷笑,“灵力,是神赋予你的力量,作为灵鹫宫的祭司,却再无灵力,看样子,神已经对你失望了。来人,将神的弃子月夕绑起来,连同所有灵鹫宫人,全都丢入火中!”靠近月夕,她看着他满头沧桑的白发,耳语:“你的灵力呢?你的灵力哪里去了?”
月夕不语。
角丽姬咬牙,“哀家当真对你失望至极!三十年来,你一次次挑战哀家的底线,你真以为哀家对你下不了手?今日,哀家就如了你的愿。”
月夕『露』出淡淡的微笑,眼中亦无一丝畏惧。
角丽姬脸上恢复了冷漠,“行刑,先从灵鹫宫开始!”
旁边的侍卫直接抓起一个灵鹫宫弟子就要抛入火堆中。
“慢着!”
一个冷冽的语声从火堆的另一头传来。
角丽姬凝目看去,见一个削瘦的身影立在火光之中,若隐若现。
场中的所谓弓箭手,齐齐对准了火光后的那个人,只待角丽姬一声令下,便将那人『射』成马蜂窝。
“女王陛下,即便灵鹫宫祭司大人因为灵力失散,却也由不得皇室『插』手,得由新继的灵鹫宫祭司根据神新的旨意对他进行惩罚。”那人立在红『色』的火焰中,语速缓慢,可语声却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即使要借瘟疫之事铲除灵鹫宫,可女王陛下别忘记了,今晚子时,才是最后的时限。难道说,陛下要失信九州?”
“陛下当然不会言而无信。”
火焰之人话音刚落,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另外一处接话。
角丽姬正欲发令『射』杀,闻声寻去。
众人看去,见一个身着紫衣、手持折扇的绝『色』男子从人群中缓缓步行而来,他薄唇含笑,目光幽幽地落在角丽姬脸上。
角丽姬看着走出来的亲王,神『色』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亲王。”
亲王看了角丽姬一眼,目光越过她,看向营地入口。
入口的营帐旁边,一个绿『色』衣衫的人慌忙闪过。
他目光微沉地收回目光,并未理会角丽姬,盯着火光后面那人,“日落将近,子时不远,圣旨中要求,灵鹫宫必须根治瘟疫,若你真的能办到,何故拖到此时?『药』师大人!”
“只要一味『药』,我便能将其根治。”
“何『药』?”
“苦蒿!”
“哈哈哈哈……”扇子抵着胸口,亲王发出长串的笑声,“卫『药』师啊,你可真是说笑。这苦蒿几年前就灭绝了,你何处得来?”
十五沉默。是啊,哪里得来?她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她想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或许,真的会有神来拯救他们。
角丽姬盯着火光后面的身影,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她瞟向一旁的月夕,恍然,“这就是那主治瘟疫的初级『药』师,月夕大人你的亲传弟子?”
月夕凝视着十五的身影,平静的眉眼中,多出了一丝自豪。
角丽姬目『露』凶光,突然夺过旁边侍卫的弓箭,拉开了弦,架上箭瞄准了十五。
一把折扇挡在了前方,亲王接话,“陛下何必急于这一时?月夕心痛其弟子,倒不如多给他们一些时间。等到日落,若他们还拿不到那苦蒿,陛下就一炷香『射』出一箭,到子时,这弟子便受了十箭,算来血刚好流尽。”他顿了顿,声音里是让人琢磨不透的阴森邪气,“据说,火祭之前,也需要鲜血开路,不如,就选了她。”
“亲王说得极是。只是……”角丽姬盯着十五,眼底恨意燃烧,“哀家不愿给她时间,因为,她是月夕的弟子!”
只要是月夕在乎的人,她统统要杀死。
手指松开,那箭对着十五呼啸而去,连亲王都阻挡不住。
火焰那头传来一声闷响,十五的身影晃了晃,却终究没有倒下。
见月夕目光终于『露』出一丝伤痛,角丽姬勾起快意的笑,又搭起一根弓箭,瞄准了十五,“想来,方才你弟子应该躲在某处,可避过这一劫。可却和你一样,想做无畏的英雄,竟然想用圣旨来威胁哀家。不过,哀家会让她死有所值。她能受哀家多少箭,哀家就多给她几个时辰。”
没等十五和月夕答复,角丽姬的箭如流星奔月般再次冲向了十五。
十五也明白,角丽姬将对月夕所有的恨,都报复在自己身上。对方想要的,不过是生生折磨月夕。
大地突然晃动,场中篝火跟着一闪,几乎灭去。
轰隆。
一声巨响落在大地之上,远远听去,像是一个巨人沉重的脚步声。
风起云动,黑『色』的云像铅一样压盖在整个苍穹之上,场中众人在被震得头晕目眩,还感到一种窒息,好似漫天的铅云要突然砸下来,将众人淹没覆盖。
一阵诡异阴森的风从远处卷来,角丽姬眯眼打量。此时并未到落日,可西边却是一片漆黑。
身边的麒麟发出一声惊慌的嘶叫,角丽姬翻身上去,招呼麒麟飞上高空,循那风处看去。
地平线处,竟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由远而至。
那人走得很慢,像是跋涉千里的旅人,步履沉重,疲惫不堪,可他身形却很坚定,并没有因为满身的疲惫而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地面的风卷起那人黑『色』的衣衫和飞舞的长发,一时间,即使在高处的角丽姬也无法看清那人的容颜,只是依稀辨认出,他身上的衣物,乃出自灵鹫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