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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懊恼地捶上了客栈门边的柱子,总是晚一步。还是自己太手软。下次再有他们的消息,无论用什么代价,也要把赵匡义带回去。
越州城外的小路上,斜月弯弯,赵匡义驾着马车,踏着月色越走越远。小桃也睡不着,除夕过后,哪里都有了春的意味,夜也似乎没那么冷了。小桃坐在马车最前面,出神地问着赵匡义:“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没有追兵,赵匡义的马车并不急,声音也平稳:“找个地方住下来,给你服药试试。”
“去什么地方呢?”小桃又问道。从去年,到今年,他们一直在各处奔波,从迎銮镇出来,秦中,乾州,越州,处处都陌生,处处都呆不久便又要再换地方。
赵匡义心中也没有方向,乾州是不能回去了,那里是李英的地盘,自然赵匡胤随时都能抓个正好。秦中一带又太冷,小桃住着也不舒服。赵匡义随口问着:“你想去哪儿?”
她想去的地方?小桃的心思开始活络,往昔匆匆在她脑海里闪过,金陵,濠州,开封想了半晌,小桃咬唇问着:“可以回云湾村看看吗?”在她不完整的记忆里,云湾村给她的印象,便是满山满坡的桃花,夹岸清浅的九曲十八弯,村头的渡口,还有娘的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添一掊土。而叶老三和叶广,被她选择性地忽略了。也许,人都有种本能,努力去忘记伤害自己的人和事。
云湾村?赵匡义淡淡笑了:“好,那咱们就回云湾村。”
云湾村彼时还是南唐的地界,赵匡义驾着马车,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到了云湾村。马车停在村边的渡口,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夕阳映着澹澹的溪水,折射出一片金黄。
小桃看得有些发呆:“这就是云湾村吗?”这份熟悉的美丽,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赵匡义走上前,紧紧攥住了小桃的手,声音坚定:“是。”他也记得,那个春山暖日的上午,他和祁正修阴差阳错地从这里赶路,命运却给他安排了一场伤筋动骨的邂逅。
云湾村并不大,没用半个时辰,赵匡义已经把村里里里外外走了一遍。云湾村在大唐版图的南端,南唐和大周的战争,对这里的影响并不大。村落很安静,暮色里炊烟袅袅。赵匡义本想找户农家租住下来,但绕了一圈后,有好几处破落的院子,想必是原先的主人搬到了其它地方,便把这里荒了下来。虽然柴门木屋,简陋得很,否则早被人占了去,但收拾收拾,住下来倒也可以。
而且一处院子就在溪头附近,背后就是桃林,虽然此刻桃花还没有开,但小桃已经是一脸兴奋:“这里好,春天桃花开了,我们这里就会像仙境一样,处处飘香。”小桃用手开心地比划着。
“你不嫌太简陋?”赵匡义很怕委屈了小桃。
“怎么会?”小桃已经开始动手收拾院子里的杂草,“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只要能安定地住下去,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何府,花月坊,哪里都比这里奢华,可是哪里都不安宁。
赵匡义看着一山落日,一座小小的院子,和他想守着的女人,心里竟有些淡淡的满足。人生只这样,就很好。
由于天色已晚,赵匡义和小桃先凑合了一宿,第二天赵匡义找了几个村里的工匠,把屋顶翻修加固了一番,又把门窗、院子都修整过,小院子变得焕然一新。
二人又乘着竹筏到弦高镇上买了些布匹、家用的东西。赵匡义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安顿过一个家。从翻修,加固梁、墙、门窗,到装围栏、院墙,到选定糊窗户的纸,锅碗瓢盆,茶壶酒盅,每一处都要用心。
小桃乐此不疲地挑选,时不时拿起问赵匡义:“这个好,还是那个好?”赵匡义便细心看着哪个好。
以前他是绝不屑于做这些事的,在他的概念里,这都是下人的活儿。即便他和贞婉的婚房,也完全是娘打理,下人置办。他甚至不知道屋子里都有些什么。和符雪婵更不用说,皇后亲自操办的大宅。他没动过一分心。
可现在,即便只是间荒弃的小院子,即便只是乡间野宅,但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家”的感觉,这个家,是他和她,一砖一瓦,一瓢一碗置办的。大到桌椅板凳,小到针线棉麻,他都知道买了什么,从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银子。
晚上,赵匡义和小桃终于把东西买得差不多,还雇了一个人帮着搬运回家。没有力气再去收拾,小桃早已趴在了床上动弹不得,赵匡义侧身躺在小桃身边,随口说着:“过几天还是买几幅窗纱,过了惊蛰,就不能再全用纸糊窗户了,得换上窗纱。”
小桃“嗯”了一声,边想着该换个什么颜色的纱窗,忽的一怔:“惊蛰?要住那么久?”如今才刚立春。来厅尤亡。
“你不想,一直住下去吗?”赵匡义把“一直”两个字说得很重。
“一直?”小桃有些愣怔。
赵匡义看着小桃的眼睛,说得认真:“一直。”顿了顿,道,“还可以有我们的孩子。”
小桃的脸腾地红了:“瞎说什么。”说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了起来,跳下床去收拾屋子。
赵匡义也觉得自己的话有几分唐突,但刚才,那情那景,在烛火下柔得像水的小桃,让他只想和她厮守在一处,一辈子都好。
小桃当初离开云湾村的时候,还是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如今长得开了脸,整个人又出脱的举步袅娜,几个村里的人见了都觉得眼熟,却不敢认就是当年的小桃。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春夏共至情()
直到小桃回来的第三天,就和赵匡义去了小桃娘的坟上去添土祭拜,村里的人这才笃定,的确是小桃回来了。只是女大十八变,如今的小桃再不是以前那个傻里傻气的野丫头。变得袅娜窈窕,气度神色都和村里的丫头不同,再加上神武英朗的赵匡义,村里人更多了几分忌惮。对赵匡义和小桃都是客客气气。
叶老三的耳朵里风闻了几句,忍不住拄着拐杖也过去看。叶老三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连路都好好走不了。日子过得清苦。叶广前年有人给了些银子不知去做什么,就再也没回来。叶老三四处托人打听。都没有消息,叶广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听村里人说。新来的一对小夫妻,女的有些小桃的模样。叶老三便撑着身子也要去看看。小桃回来了?那她有没有见过叶广?
好容易挪到了小桃的门前,正遇上出来的赵匡义。赵匡义身形高大,眉目清冷中带着厉色,叶老三只打了个照面,就无端地有些紧张,想好的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赵匡义看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冷声问道:“找谁?”
“啊,找,”叶老三想了半天说道,“叶小桃在吗?”咽了咽口水又补了句,“我是她,爹。”
爹?赵匡义的心突了一下,面色缓了缓,他倒是没听小桃说过还有个爹,但这人既然这么说。想必也有些缘由。赵匡义把叶老三让进了屋里,对小桃说道:“桃宜,有人找你。”
小桃端了一盘茶点出来,看了看叶老三,有些迟疑,这人面熟的很,在哪里见过呢?
叶老三看着出落得更加高挑袅娜的小桃。心里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懊悔,当初要是把小桃许给叶广就好了。看小桃一脸踌躇,叶老三颤巍巍地说着:“小桃,我是爹啊,不认识了?”来在上圾。
小桃轻轻敲着脑袋,是极熟的面孔。可还是想不起来。赵匡义这时插嘴道:“她病了一场,有的事记不清了。”
叶老三恍然,不由着急起来,赶忙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哥哥叶广吗?你有没有见过他,他之前去找你就再也没回来,你可要好好想啊,叶家如今就剩那一根独苗了。”
叶广?小桃的头有些疼,刻意想忘记的事情又一次袭了过来。被叶广撞在墙上的头很疼,为了逃跑躲在水里一动不动一幅幅画面如浪般翻滚而来,小桃轻轻捶着头,眉头皱得紧紧。叶老三却只是紧紧盯着小桃催促着:“你再想想,真的没见过你哥哥吗?”
赵匡义看着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人虽然说是小桃的爹,只怕和她没什么亲近关系。否则不会看着小桃痛苦成这样还逼着她想。而且他见到小桃,没有一丝欣喜之色。赵匡义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改日再问吧。她的病还没好,想多了会头痛。”顿了顿道,“至于你说的叶广,她一定没见过,我和她一直在一处的。并没见过这个人。”
赵匡义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力。叶老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看来小桃是找了个硬靠山。半晌才讪讪地问道:“你们回来是长住还是短住?”
“不一定。”赵匡义答得简单。
“哦。”叶老三应了一句,看了看小桃仍旧是紧皱眉头,又不由补了一句,“要是想起来记得告诉我一声。”说完拄着拐杖出了门。
赵匡义看着叶老三的背影,把小桃搂得紧了些:“别想了。省的头疼。”顿了顿道,“我去抓药回来,你走不走?”
小桃甩了甩头,把刚才的事情放在了一边,一说出门,小桃心里就是欢悦:“当然走了。”
云湾村只有一个土郎中,铺子里的药缺这个少那个的。赵匡义带着小桃去弦高镇上去抓药。从云湾村的七里溪渡头到弦高镇要划着筏子过去,坐在小小的筏子上,小桃又开始失神。这筏子,这两岸的景致,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熟悉。
船行到中间,要过两山夹起来的一线天,小桃的脑中忽地就滑过一个白色袍子的身影,像闪电般迅疾,把快要撞上一线天石壁的她拽了回来。小桃的心用力跳了一下,看着身边眉目沉静的赵匡义,闭上了眼睛,把刚才跑到脑子里的幻象赶了出去。
到了弦高镇,赵匡义按着霍仲给的方子把药抓齐,又和小桃在镇上转了转,买了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