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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画不像木小石所做那等简单明了,而是繁复精细,极尽细腻,简直让人意识不到这是一幅没有『色』彩的黑白画稿。不仅祠堂的整体形制跃然纸上,甚至斗拱上的每一个雕花,廊檐边的每一寸彩绘,这座建筑的一切细节皆纤毫毕现、殊无遗漏。众人觉得,就好像眼前的这座先贤祠被瞬间缩小,原封搬到了这张两尺见方的画纸之上。更有甚者,图画上纤细如发的工笔墨线,精致无双,竟似比木小石那硬笔描出的线条还要平稳、均匀。
阿蒙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有眨眼。离离也十分惊讶地盯着那画面,须臾,脑中现出了许多天前夜月之下,星痕取出金『色』的笔,展开那卷“金脉图”的情景。她忽地一笑,笑出了声。
台上的评判仍是沉默,他们不由得盯着素星痕书案上的画具。这些界尺、规、矩之物,此时仍摆放得整整齐齐,素星痕根本没有动过,自始至终,他只用了一支叶筋细笔,还有一面小小的镜子。
“你……”其中一位评判终于开了口,“短短时辰,你竟能做出如此繁复之画?”
星痕左手『揉』着右手的手腕,笑了笑:“不用这些工具什么的,自然能比木学友画得多些。”
“可是,你不用界尺,怎能画出如此平直的描线?此等工笔,吾生平所未见!”又一人问道。
“这个其实,跟算学的道理差不多……”星痕微微皱眉,转又满脸光辉灿烂地一笑:“各位前辈不会明白的,所以快点继续比赛吧!”
一帮名师宿儒愣了一下,忍气吞声,向着一旁已经笑意满面的司徒延拱手,纷纷言道:“贵门教导出如此优异之弟子,佩服,佩服!”
那两名督赛先生便走到台前,一起高声宣布:“第三局——东山书院,苏星子胜!”
其实最好看的比赛莫过于峰回路转,咸鱼翻身,看热闹的众人忍不住欢声雷动,竟比离离、阿蒙这两个正牌亲友团的还要开心。
木小石败下这一阵来,便一遍遍地打量素星痕,站着看,坐下看,走去抽取第四局比试的题目,一边走一边还回着头看。素星痕冲着他尴尬地摆出一个笑脸,内心里愧得火烧火燎的。
选中的科目封纸撕开,只闻离离欢呼一声,便跟阿蒙又蹦又跳又击掌的。待木小石举着题牌转过身来,素星痕看见那上面写着:“诵文”。
“原来是背书啊。”他也不禁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
两本一模一样的精印新书被摆上星痕和木小石的案头。木小石立即开卷,十分投入地盯着书本,翻页的速度近乎常人的一倍。坐在他左边的比赛对手也捧起书来,那样子却简直是在数书页。
“决不能再像个白痴似的画小人了。”素星痕这样告诫着自己,站起来走到台边,松手将刚读完的厚厚书本丢在督赛先生面前。
两刻钟后,考察背诵成果的督赛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星痕。另一位先生慢慢走到台中央,放开嗓音叫道:“东山书院苏星子胜……双方各计两分,四局战平!”
“决胜——!决胜——!”离离、阿蒙带着一大帮兴奋的看客齐声高喊。见识了苏星子的十行并下过目不忘神奇背书法后,一部分原本纯粹看热闹的人变成了他的拥趸,飞扬的激情掀起了一个高『潮』。
素星痕低头捂住前额,这如火如荼的气氛令他仰问无语,情何以堪。
这时候,东道主莫隐之走上平台,行礼平息了众人的喧哗,微笑言道:“今日赛会精彩绝伦,我辈毕生教书育人,今见后学子弟如此英贤,深感欣慰。依两院学子赛会之惯例,比试若能延入第五局,便当由东道书院摆酒,于次日大开山门,招待各方来宾观赏决胜之赛,赛后大宴,以示庆贺。如今四局过后双方战平,那么决胜一场,便将留待明日早间开战。司徒山长与东山书院一众嘉宾今夜就请留宿本院,容我一尽地主之谊。也请各位朋友明日再度莅临,共观分晓。”
看客们多是积年追看学子赛会的好事之人,对赛会这个十分值得称赞的传统都很了解,念及明日有热闹看还有酒吃,欢喜得一通热烈喝彩。莫隐之又道:“明日决胜一局的题目,就请苏星子学友当场选定吧。”
素星痕正将目光穿过自己的指缝,寻找够大的地缝,忽然听说可以暂时休战,一时竟有些如蒙大赦,不待相邀,立即跑去随便抄起一个题牌。莫隐之亲手撕下封纸,看了看,高举着向众人道:“决胜一局比试剑术。各位,明日请早了。”
众人见了,都道这最后一局最是好看,遂欢声笑语,尽兴而散。只有离离、阿蒙、素星痕三人,呆站的呆站,僵坐的僵坐,好像被冻成了三枚冰人。
【三】
阿蒙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由衷的舒心之意。只要美美地大吃一顿,他有什么烦恼都能一扫而空。慷慨的莫隐之招待了他们一顿晚宴,还安排了这个大房子给他们住。夜凉如水,星烁虫鸣,试问世间还有何不美?他快乐地环视着充满东陆独特书卷味的漂亮房间,冷不防离离、素星痕两张郁闷的脸,映入眼中。
看见这两个人不高兴,自己的心情也会直线跌落。阿蒙不自觉拿出晚宴上打包的馒头,又吃了起来。
“那个司徒大伯真够傻的!”离离双手撑着腮,噘着嘴,“饭桌上还喝得那么兴头,就好像他明天能赢似的!”
素星痕慢条斯理言道:“剑术也好什么也好,比武嘛,归根结底就是打架。他心里盘算着,他们东山书院出战的是个二十五岁的大人,大人跟小孩打架,自然是铁定会赢的。”
“星痕,你说的这个……听起来真是无耻啊!”阿蒙用力嚼着馒头,有些义愤地感叹。也难怪他,草原人在打架这方面几乎个个都是君子。
草草掩盖着的伤口被陡地揭开,素星痕一头撞在桌面。
“我去找司徒大伯!”离离霍地站起身来。
“干吗去?”阿蒙一愣。
“让他先付一半的酬金。”离离捏着自己下巴,认真地谋划道,“如果他给了,咱们今晚就连夜逃走!”
“你要比无耻的人更无耻吗?”素星痕仍伏在桌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离离怒道:“那怎么办?难道看着你明天在台上被打死,然后酬金也全都泡汤吗?”
素星痕抬起头,眼眸『迷』离:“后半句才是你的重点吧?”
“还不是最大的重点。最大的重点是,打死了还好,要是被打个半死不活,非但拿不到钱,还要倒贴钱给你看病。”女人的算盘打起来,连声响都显得特别冷酷,“眼下这光景,我手头能卖掉换钱的大概就只剩‘阿蒙一名’了!”
“我就有那么差吗?”素星痕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还前所未见地握起了一个拳头。
离离望着他,默了片刻,轻轻将一只素手,覆上了他的肩头:“你知道吗……你是我此生中极特别的一个人。”
房中忽然变得很静,夏夜虫泣声声清幽。长辫垂腰的姑娘远目窗外,无限往事涌上心头:“小女子自记事起,打架打了十几年……你是唯一曾被我一击放倒的男人。”
静默又持续了几个瞬间。而后素星痕沉默着,往房门走去。
“打算先去要酬金吗?”离离追上来,欢喜地问。
阿蒙将最后一大块馒头全塞进嘴里嚼着,拍拍手抄起棍子,准备贴身护驾。
素星痕向着身后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有些事,要出去看看。你们……洗洗睡吧。”他说着拉开房门,一阵微风迎面拂来,却只见一个遍体乌黑的人影正堵着门立在屋外。
“啊!”屋里的三个人惊得齐声大叫。
门外站着的是个女子,长发披散,一条面纱遮着脸庞,裙裳款款,身姿姣好。她见三人大呼小叫,忙将一个手指比在唇边,一推素星痕,自己挤进屋来,反手闭上了房门。轻轻摘下面纱,她冲着三人微微一笑。
“你……”素星痕一时呆住。
“是你!”离离惊呼一声。
阿蒙『揉』了『揉』被风吹『迷』的眼睛,盯住人家女孩子仔细审视了半天,才突然叫道:“哎呀,你,你跟那个木小石长得好像啊!”
“……”
“所以,其实你是女的?”一刻钟后,离离抱着肩,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问道。
那一袭暗『色』衣裙的姑娘轻松地坐在桌边,点头笑道:“对,我不是男孩,更不是只有十三岁。跟这位苏学兄一样,我只是假扮成学童而已。自然,我也不叫‘木小石’。”
“那你叫什么?”
“要知道我的本名,那么‘苏学兄’是否也肯以真名实姓相告?我们公平交换,不亏不欠。”姑娘笑向素星痕,仍是像白天在台上对垒时一样有礼貌。
“怎么,你觉得‘苏星子’不是真名吗?”离离狡黠地一笑,“你不觉得这名字跟他很配吗?”
那姑娘见说,打量素星痕一遭,手搭唇边考虑道:“这样说的话,倒确实……”
“不!”素星痕断然止住了这对话的发展,站起来向那姑娘正式见礼道:“在下素星痕。”
那姑娘也站起来还礼,笑道:“在下百木英。”
“百木英?这算是什么名字?”离离眨了眨眼睛,“九州三陆,从没听说哪个地方有这样的人名。你若想瞒我们,不说就好了,何必编出这个来骗人。”
那姑娘一笑,反问道:“名字奇怪就是骗人?我的名字听起来没有来历,那是因为没人知道我的来历。当年我师父是在春天花开缤纷的树林里捡到我,所以依据当时美景取了这个名字。自然不符九州三陆任何种族的姓名规矩。”
素星痕听了却微有动容,抱歉道:“不知姑娘身世如此,得罪。”
百木英摇摇手:“一直都很快乐,倒也不觉有什么凄凉。”